塔娜曙光未至,天際卻燃起了墨色的裂縫。
艾雷站在灰影書塔頂層,一冊封鎖許久的禁頁緩緩展開。那是一冊書中書,記錄著所有曾被寫下、又被抹去的名字——《Nullum Vocabulum》。她的羽毛筆懸在空中,筆尖的銀墨不再流動,而是凝結成一根刺骨的細針。語言,不再溫柔地敘述;語言,要開始戰鬥。
塔下,Pagekeepers集結。他們的披風上,原本銀繡的符文開始剝落,露出下方被封印的真名——那是他們曾經擁有的個體性,在接受書契時交出,如今隨著書的編碼崩裂,一點一滴返還。
天空落下斷句般的灰燼,每一粒都帶著殘破的語義,在空中炸開像破裂的詩。
艾雷低頭看著手中那本《灰影之書》,它顫抖著,像是一個被逼至牆角的生命體。她翻至空白頁,用力寫下第一個回歸之名:
Léoneth Vel Quam.
筆跡如利刃劃破紙面,那名字不僅發出聲音,還在空間中立體凝結成一道符文劍光。整座鐘塔一震,塔外的空氣被這筆驟然切開,遠方的黑霧應聲而裂。
「這是什麼語彙……?」一名Pagekeeper驚呼,他的面具開始龜裂,一道早被抹去的輪廓顯現出來,像是從遺忘中強行回生。
艾雷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書寫:
Tharethein Nal Voke.
另一把語劍浮現,不再是銀光,而是燃燒著紫焰的語意裂痕。她的語言開始具象化、武器化,每一筆名字都喚醒一個失名者、也撕裂書系統的控制神經。
「妳在使用破名語法!」書塔內的殘存守衛尖叫,「那是連原初寫者都不敢接近的結構魔語!」
艾雷抬頭,眼神像被冷靜打磨過的夜石。
「不敢用它,是因為你們怕『名字』一旦不再由書定義,就會反噬你們整個體系。」
她走下階梯,每一步踏在書頁砌成的地面上,都留下閃爍的咒語刻痕。不是她想對抗這個體系,是這個體系從未允許她活成一個完整、有聲的存在者。
此時,塔下的空地,一道身影從書之界的裂口走出。那是被放逐的舊寫者之影,一個從未完成的編輯者,被《灰影之書》在上個紀元中消除,只因他寫下了「錯誤的名字」。
他低語:「那名字……妳用了屬於我那一頁的名法。妳打開了語之殼。」
艾雷點頭。
「我不是打開,我是打破。」
她舉起羽毛筆,筆尖變得比劍刃還細。她深吸一口氣,寫下自己的全名,不再是Eiris N’hil這個象徵性代號,而是她從未說出口、從未允許自己發音的真名——那名字彷彿承載了她母親的隱言、她兒時未說出的哭聲、每一頁未完成稿的殘角。
她寫下後,整座塔娜城的空氣陷入一秒寂靜。
然後,語言開始反擊了。
地面浮現咒環,四周牆面上的書頁自燃,灰燼中升起了語言之劍的幻象,每一把由真名構成的語刃開始朝書中核心意識——主編碼心核進攻。
Pagekeepers崩潰倒地,他們身上的名字如同磁浮燈一樣被吸出,回旋在空中,形成一道新語之橋,連接艾雷手中的書與核心塔房的黑箱。
「這是……名字的革命。」
舊寫者之影低語。
艾雷卻輕聲說出最後一句話:
「不,這只是語言拿回自己形狀的那一刻。」
她將羽毛筆向核心心核刺去,不是書寫,而是終止那一頁被綁架的語法霸權。
《灰影之書》沉默了十秒。
然後,它寫下了一句從未出現過的句子:
「名字,不再是定義;是選擇,是聲,是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