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暮春
今年的夏天來得比較遲,已近五月,空氣裡卻仍帶著些微冰涼的氣息。
像是有什麼在等著她來完成——
一幅尚缺最後一片的拼圖,而那片就在她的手中。
她只要放下,什麼就會被確定,一切便會開始運轉。
四周無聲。
沒有車聲,沒有人語。只有風,輕輕拂過屋簷與電線,掀起一點幾乎聽不見的顫動。
整條街像被誰按了「暫停」,時間停在那一秒。
這像一張被人遺忘的老照片,寧靜,模糊,卻潛藏著什麼即將發生的伏筆。
是的,即將會有什麼發生。
她心裡那個小小的聲音這樣說。
她在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決定了。
即使最後那通電話裡的聲音哀求得再懇切,也改變不了她的意念。
牆上斑駁的海報、窗台上乾枯的花、還有那扇真正上鎖的木門——彷彿都摒住了呼吸。
像是陌生人闖入後,整條街都屏住氣,不敢動、不敢響。
只有那股甜味,無可奈何地洩漏著,防不勝防地又拉扯著她:再等一等、再等一等……
這裡曾經有人等過誰,也曾有人離開過誰。
她的腳步聲落在地面,每一步都像踩在一段被遺忘的故事上。
但她心裡很清楚——
今天她來到這裡,不只是路過。
她是來做一件,會改變此後一切的事。
瑪亞的消失
瑪亞消失的那天,是她說要去買香草冰淇淋的那個午後。
陽光明亮,幾乎刺眼,她從門縫溜出去時,背影很俏皮地晃了一下,彷彿感知她眼神的追隨,回頭看她,瑪亞那又黑又深的瞳仁,像兩汪靜止的潭。她說:「等我。」
那是她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
在失去瑪亞的這些日子,她反反反覆覆的想,她真的在臨去的時候,明確的說了等我這兩個字嗎?
那兩個字真的從她那如花瓣的唇瓣裡吐露出來?
但是沒有憑據,那兩個字跌落在地上,消失了。
瑪亞是說了等我嗎?
還是說了再見?
都是兩個字,對她來說是未來截然不同的指示牌。
她曾在日記裡這樣紀錄下這樣的日子,我怎麼會和一個如露水般的女子在一起呢?露水輕盈剔透,在陽光的照耀下,七彩斑爛,但是露水只能存在,卻不能夠捕捉。
鳿亞是她見過最美麗的女子,
她的五官像是經過匠人仔細雕刻出來的,好幾個夜晚,她怔怔的看著她的睡顏,不能想像這樣的線條怎麼會這樣完美柔和的長在一個人的臉上。
有一夜瑪亞睜開眼看她,「妳在看什麼?」
瑪亞長睫毛倒映在她臉上的陰影,像兩簇不斷跳動的火焰,她的美貌幾乎是她的崇拜物。
是她醒了,她才准許自己用手去觸碰她的面龐,「給妳十塊錢,把妳剛才的夢賣給我,我有點嫉妒,妳在夢裡如此美麗心安,但是那一切都和我沒有關係。」
瑪亞笑了,用手肘攬住她的脖子,「我真愛妳,我的小氣鬼。」
雖然都是女人,但是她一點也不嫉妒她的美貌。
在和瑪亞在一起之前,她甚至沒有想過有一天,她可能會和一個女人在一起,而這段關係卻比她所有經歷過的愛情都要更深刻動人。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