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樂章— 川藏公路, 2006年
回到繁忙的城市, 我的心寄託在馬麗華的文字裡, 神遊於整個雪域高原。 午夜夢回, 藍天,雪山, 湖泊與草原不斷浮現心頭 — 這是一種無法抗拒的內在召喚, 驅使我再度奔向西藏。
2006年八月下旬, 我們從成都出發, 以四天的時間穿過橫斷山脈, 到新都橋。 一路顛簸, 但沿途的風光美不勝收, 像是丹巴的藏寨, 八美的小村,亞拉雪山⋯ 每一處都值得駐足。 但旅途的腳步不容停歇, 只能把珍貴的片刻收進心中。 在靜夜裡,回想在塔公寺膜拜千手觀音的情景, 內心依然激動不已。
為了那有「攝影天堂」美譽的新都橋, 我們特意迂迴往南, 當車抵達時,正是最美的落日晚霞時分。 風塵僕僕的我們 , 終於能悠閒地漫步在藏人村落, 和純樸的婦女與小孩温馨交流。 好客的藏人甚至邀我們到家中, 為我穿上藏式服裝, 在青稞田旁留影。 就在這當兒, 遥遠天際突然抹上一片金黃微紅, 貢嘎雪山赫然現身, 我由衷感謝這可遇不可求的好運氣。 隔日清晨,我們更領略了光影的絕妙組合, 青山與藍天, 農田與氂牛, 河流與經幡。 只可惜無法多逗留, 我們得趕路走回北線。
車子再度翻越高山與草原, 途經美麗的卡薩湖,來到了新路诲。 這個驚艷美麗的高山湖泊, 我們兩人竟然奢侈地獨享這份靜謐。 湖面上散落著刻有六字真言的巨型嘛呢石, 迎風飄動的經幡點綴其間,集大自然和人文景觀於一身, 美得莊嚴, 也極致動人。
馬不停蹄地在路上已整整七天了, 終於來到了雀兒山, 也是此行的最高點, 5050公尺的埡口。 但見群山白雲屈膝稱臣脚下, 很是壯觀。 此處山口風势强勁, 成片連串的經幡在天地之間飄舞著, 好似向神靈傳達意願, 我也不禁虔誠祈禱。 翻過了山,來到德格, 参觀古老的德格印經院,院內收藏了許多上千年古老的印經版, 不時飄出一縷縷油墨的芳香。 捨棄有香格里拉美譽的稻城亞丁, 執意來到亞東歌詞提及的「雀兒山與德格」, 是一份傻勁? 還是無法言說的因緣?
過了金沙江大橋, 我們進入了西藏自治區, 在昌都参拜了恢宏精美的強巴林寺。 離開城鎮, 翻過浪拉山, 來到了遼闊的邦達草原。 這裡屬高山草甸, 沒有陡峭的山峰, 地勢平緩開闊, 只有一條公路貫穿其中。 但見白雲落在遙遠路的盡頭, 等待我們的追逐。 我的心胸從未如此寬廣過, 彷彿和天地之間沒有任何隔閡, 自身與這片土地緊密地相連着。 我想像著初夏百花齊放, 或秋末一片金色的草原, 該是何等迷人的景緻。
離開草原,爬上海拔五千多公尺的怒江山, 下山路是著名的怒江七十二道拐。 道路呈「之」字形曲折盤旋而下, 一面是土石鬆軟的山體, 另一面是陡直的山壁, 險象環生。 隔天, 路過美麗的然烏湖和小瑞士波密, 我們卻無心逗留。 一心掛念著號稱川藏線上最艱峻的通麥天險。 右側是高聳的念青唐古拉山, 左邊是帕隆藏布江, 道路經常因土石流塌方, 隨時有不可知的危險。 幸好有驚無險地通過了這個路段, 大家都有了如釋重担的輕鬆。
此後是畅通無阻的柏油路, 眼前是大片原始森林的魯朗林海。 高聳冰川雪峰不時地出現, 我們又幸運地看到了7782公尺高的南迦巴瓦峰。 次日清晨,如詩如畫的巴松措, 綠色的湖水,為我們洗去了身心的勞頓 。 此後,公路沿著寬廣的尼洋河西行, 但見河水靜靜流淌, 與村落牛羊交織成詳和的畫面。
翻過此行最後一座大山- 米拉山口后, 我們特意拜訪了牧民的黑色帳篷。 從成都出發經過十天的跋涉和颠簸, 拉薩成了此行的終點站, 是日2006年9月4日。 我讚歎: 神奇的西藏是一塊滋養人的寶地, 身體上的倦累總加倍地得到回報,換來了精神上的清新。
在陽光和佛光普照的拉薩, 我們參訪了哲蚌寺和色拉寺的辯經。 之後, 又輕鬆地流連在八廓街, 大昭寺和布達拉宮廣場。 我刻意走進了夏宮羅布林卡, 駐足於 『流亡中的自在』文中所描述的那個房間, 感受一份永遠鮮明的情懷。 智者自有他轉化的力量和作為, 而凡人如你我, 或許只會感傷。 但此時此刻,我選擇收起淚水,快樂地準備回家。
雖然無法像藏人用身體丈量這塊大地,但我們願挑戰身心雙重極限,來日再次踏上高原, 期許能走得更遠更深入。 我深信雪山聖湖是永遠不會拒绝身心疲憊的世俗人, 容許我們卸下面具, 白雲為證, 沐浴於天地間, 許我們一個全新的生命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