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粽邪二的關係,這幾年民間又開始討論起類似扶乩儀式的椅仔姑。
這邊先大概說一下我聽說的椅仔姑的儀式:
椅仔姑要準備一張小竹凳,竹凳上放一支穿著小女生衣服的飯匙,由兩個女性分別抓著椅子兩腳,再一個女性吟唱歌謠招魂。
當感覺椅子上有人的重量,就表示椅仔姑駕到了,這時就可以問自己想問的事情。
其中,儀式的三個女性必須是未出閣的閨女,如果當中有人不是未出閣的閨女,儀式就無法成立。
會先說明椅仔姑的儀式,是因為我下面要講述的事情,很明顯跟椅仔姑是有關係的。
雖然,當年的我並不曉得這件事。
我是在臺北讀小學的。
在我小學二年級時,班上轉來一位新同學,我還記得當天同學穿著一件連身白洋裝,紮兩根辮子,蕾絲邊白襪配上一雙晶亮的兒童淑女皮鞋,才剛上臺就引得臺下男生們一陣騷動。
新同學名字裡面有一個『希』字,因此大家都稱呼新同學『小希』。小希聲音輕輕小小,整個人是是那種很容易激起別人保護欲的感覺;由於小希跟我住同一個社區,於是我跟小希慢慢熟捻了起來。
那年暑假,一天傍晚吧!我跟小希在社區的公園裡面玩扮家家酒時,鄰居一位國中的大姊姊忽然叫住我們兩個。
「嘿,你們兩個小妹妹,應該還沒要回家吧?」大姊姊這麼說:「那過來幫我一個忙好不好?」
那個大姊姊雖然平常沒怎麼跟我們說話,不過同一個社區的,多多少少也算是認識了,因此我沒問幫忙的事情就答應下來。
小希看我答應,猶豫了一下,也唯唯諾諾點了點頭。
大姊姊似乎很高興,讓我們兩個在公園裡面等他一下,他要去準備點東西。
沒一會兒大姊姊就回來了,手上拿著一把小竹凳,跟一個平常盛飯的飯匙。飯匙上綁著一條紮頭髮用的頭繩,還畫了像是當時流行少女漫畫那種閃亮亮大眼睛,並且套了一件看起來是芭比娃娃公主裙的小衣服。
大姊姊讓我跟小希兩人面對面站著,分別抓住椅子兩腳,將椅子舉著,並且把那個套了小衣服的飯匙放在椅子上面。然後大姊姊交代我們:「等下你們兩個舉著椅子,什麼都不用做;如果忽然覺得椅子上有人就告訴我,然後別再說話。」
我看著小希的臉,小希似乎也是狀況外。
空空的椅子上怎麼會有人呢?是這樣舉著椅子,人就會像是泰山一樣,拉著藤蔓飛到椅子上嗎?或者說是小飛俠之類忽然降落的感覺?
雖然很多疑惑,不過我們那個年代,年齡小的都不太敢跟年齡大的人問話,鄰居姊姊可是國中生,我跟小希才小學二年級,自然是不敢開口詢問姊姊這是什麼意思,只得懵懵懂懂點點頭。
於是我跟小希兩個傻傻對望,舉著放了飯匙的竹凳,而鄰居姊姊則開始用臺語嗯嗯啊啊唱起一串臺語歌謠。
因為我家在臺北沒怎麼接觸臺語,所以我完全不懂鄰居姊姊哼唱的內容,只是聽著聽著,感覺頭腦越來越昏沉。夕陽把我們三人的影子拉的越來越長,餘暉下,扭動的影子彷彿有生命一樣,看起來跟我們一點都不像。
正當我無聊到想打呵欠,忽然眼角瞥到影子似乎多了一個,接著,手上的竹凳一沉,似乎有什麼人的重量沉甸甸的壓在椅上。
我不禁看向小希,正好對上小希的眼睛,看來小希也察覺到竹凳上的異常重量了。竹凳上,畫了眼睛的飯匙立著,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看到飯匙身上的公主裙飄動了一下。
我們兩人面面相覷,最後,我開口:
「姊姊,有人。」
鄰居大姊姊看上去非常興奮,用臺語劈裡啪啦對椅上說了一串,我只零星聽懂什麼『椅仔姑』『其他女的』『移情別戀了』『回來』……之類的內容,但是我還記得大姊姊提醒我們不要開口,所以我低著頭,繼續舉著椅子,無聊的等待大姊姊結束。
這時候,我發現地上竹凳的影子看起來很模糊,像是被水濺濕的墨汁團一樣一坨暈開,並且看得到那種在火焰旁邊空氣晃動的感覺。但是那明明只是竹凳的影子,也沒什麼火焰啊?
正疑惑中,忽然聽到非常尖銳的喊叫聲,我抬頭,只見鄰居大姊姊表情明明就笑著,但是眼睛卻不斷流出眼淚,正不斷發出異常高亢的尖叫聲。不時可以聽到片片斷斷零碎的字句:
「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
「不準走!不準離開!」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跟小希都被大姊姊的行為嚇傻,忘記誰先鬆手,『啪』地,飯匙跟竹凳掉落在地上。
大姊姊仍然在尖叫。他眼中流出來的已經不是淚水,而是鮮紅的液體,他坐在地上,像是胡鬧的孩子一樣,一把鼻涕一把血淚的哭喊,同時不斷撕扯自己的頭髮,毆打自己的手臂跟臉。大姊姊的手上佈滿青紫色淤痕,流出的血淚沾滿他的雙手,聲音銳利的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嘶吼出來一樣。
很快的就有一些鄰居被大姊姊的尖叫聲引過來。不知道誰叫了救護車,我看到幾個白衣服的人從救護車下來,一起將地上的大姊姊扶上救護車。
車門關上之後,救護車鳴笛開出社區。而我跟小希的家人也來帶我們回家。
在那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高燒一天後,家裡帶我去附近的大廟拜了一下,我身體才慢慢好轉。
開學時,才聽說小希又要轉學,我慌慌張張跑到學務處,小希正跟他的家人一起在那邊辦理手續。
看到我過來,小希眼眶一下子紅了起來,抽抽搭搭哭著,含糊不清的說著對不起。
「大姊姊是被我害的……」
小希這麼說。
但是我當時並不理解小希為什麼這麼說,小希也沒告訴我,就這麼跟著家人離開了學務處。
目送小希離開的我準備回去教室時,被老師叫住,叫我幫忙去小希的座位拿他的東西。我回到教室,把小希抽屜裡面的東西都清出來裝入袋子;又到學務處時,無意間瞥到桌上小希身分證影本開頭寫著A1。
故事開頭我已經說了,是因為這幾年粽邪二的關係,我才會知道,原來當年大姊姊要我跟小希做的事情,就是幫他請來椅仔姑。
而我前面也提到了:
『其中,儀式的三個女性必須是未出閣的閨女,如果當中有人不是未出閣的閨女,儀式就無法成立。』
而小希當年最後說了『大姊姊是被他(小希)害了』。
我想,小希當年可能是事後從家人口中得知大姊姊當時要我們做的事情是什麼,才會立刻意識到大姊姊為什麼會出事吧……雖然小希肯定不是故意的,不過,他內心恐怕非常自責,才會在看到我的瞬間立刻哭了出來。
……因為,在臺灣,身分證開頭A1的,只能是男性。
(全文完)
友情提示:
本故事完全虛構。
我確實在臺北市讀國小,也確實住在社區。不過小希或者鄰居大姊姊都不存在,並且小時候我並不知道椅仔姑這件事。
我小學確實有做過類似椅仔姑儀式的事情,像是給冰棒棍畫臉穿衣服然後讓冰棒棍坐椅子,再自己一個人搖椅子玩。不過我沒唱找椅仔姑的歌謠,也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請大家安心。
小希這個角色,靈感來自以前臺灣某些家庭為了讓男童平安長大,會刻意把男童當成女童養。本來我是希望讓小希自己告訴第一人稱的主角自己是男生,但是因為小希的個性感覺不會有勇氣承認,所以才改成主角無意間看到身分證前面是A1。
順便一提,小學我確實常常不小心看到別人的隱私資料,畢竟當時我看起來是乖寶寶,老師也不會顧忌小朋友這樣亂看。當然現在隱私觀念提升了,這種情況會越來越少吧!
總之,這是一篇杜撰文。
謝謝大家閱讀到這邊。希望下次還有機會讓諸位讀者看完這麼長的發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