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著我的面,親了那個嬌弱可人的姑娘。
然後皺著眉給我回微信:在應酬客戶,晚點回,別等我。
我永遠也不會再等他了,因為半小時前我和未出生的孩子出了岔子……死了。
01
秋雨寒涼,周安深夜帶回來個女孩。
她瘦削單薄,緊張局促,像是被遺棄的流浪貓。
她怯生生叫我「姊姊」,即使我撐著八個月大的肚子。
周安介紹的格外簡短:「是我繼妹。」
他以前從沒提過,婆婆短短三年的二婚裡,還有個繼妹的影子。
他解釋:「恰好遇見,別多心。」
可是…
結婚三年來,他從來沒把同事朋友帶回家過。
這是唯一的例外。
妹妹全身濕透,她去洗熱水澡的功夫,我煮了一碗麵給她。
雞蛋蝦仁青菜麵。
她把所有的蝦仁都堆在碗的一個角落,吃麵的聲音輕的像一隻貓。
沒一會,周安也沖洗過出來了,掃了一眼她的碗,語調沉沉:「特意給你煮的面,還挑三揀四?」
妹妹小身板一抖,夾起蝦仁就往自己嘴裡塞,一連塞了好幾個,眼眶也汪著一包淚。
周安冷冷看著她:「這麼多年了,還是只會哭。」
妹妹緊緊捏著筷子,眼淚大顆大顆掉碗裡。
周安不為所動,轉身進了臥室,門被重重關上。
她扯過紙巾擦了眼淚,抬起眼看我,問:「姐姐,你叫什麼?」
「你應該稱我為嫂子,我叫黎小星。」
餐廳的暖光照亮她蒼白的臉,她嘴角緩緩蕩開一個笑:「好巧,我叫沈星星。」
有東西穿過我,一股寒意從頭到腳。
她直勾勾看我:「哥哥以前常跟我聊到你,他有跟你提過我嗎?」
「沒有。」
她笑容加深,像是沉睡的蛇突然露出鋒利的毒牙:「你說,是掛在嘴邊的更重要,還是深藏於心的更難忘?」
「哥哥一開始都叫我小星,後來就叫我星星。」她用筷子挑動著碗裡被泡的膨脹的麵條,「現在,他叫你什麼呢?」
我眉頭緊擰,沒有作答。
「我曾經當過姐姐的替身呢,現在姐姐是不是在當我的替身?」
我握緊手裡的牛奶:「我們已經結婚了。」
「我不介意的。」她將那口麵條嚼碎吞下,「因為這世上,已經找不到比他對我更好的人了。」
02
進主臥時,周安還沒睡。
他往一邊讓了讓:「星星,你睡這邊,被窩我都給你暖好了。」
「你怎麼遇到她的?」
「回來的路上看到有個女的淋著雨在跑,沒想到正好是她,她跟男友吵架被打,哭著求我帶她一段。」
「那你準備拿她怎麼辦?」
週安語氣冷淡:「明天就讓她走,我又不是她親哥,不必對她的人生負責。」
話音剛落,房門被敲響,沈星星怯怯的聲音傳來:「哥哥,你睡了嗎?」
週安語氣不佳:「幹嘛?」
沈星星把門緩緩推開,壁燈暖黃的光落在她臉上。
她嘴腫的像是香腸,臉上都有大片大片的紅疙瘩。
「我過敏了。」
周安立刻下了床,目光在她臉上逡巡,沉聲問:「你吃什麼過敏了?」
「蝦。」
他深吸一口氣,似是在壓抑火氣:「你剛才為什麼不說?」
沈星星聲音格外的輕,帶著濃濃的哭腔:「我從小就蝦過敏,是你忘了。」
這一瞬,周安的臉上如山呼海嘯,閃過諸多神色,他粗暴地拽著沈星星往外走:「我帶你去醫院。」
我拉開櫃子找外套:「我跟你們一起。」
我用最快的速度換了衣服,到了客廳卻發現人去樓空。
入戶門大敞,深夜的寒風爭先恐後湧進來。
客廳大燈的光照在我蒼白的臉上,我手裡還握著給周安找的襪子。
五歲那年,他爸喝醉了,按著他讓他光著腳踩在碎酒瓶玻璃上。
從那以後,就算是夏天穿涼鞋,他也一定要配襪子。
我懷孕兩個月時有次肚子痛流血,他把我扶到門口,還衝回房間找了雙襪子穿上。
而現在,他光著腳穿鞋,帶著他「厭惡」的妹妹去了醫院。
我把門關上,呼呼的冷風停止了,但我的手腳卻並未回暖。
外面的雨還在繼續,我突然想起每次下雨天,周安看到沒有打傘的年輕女人,總是會降低車速。
我問他:「你想幫助她們?」
他輕嗤:「就是看看是怎樣的傻子,下這麼大雨也不打傘。」
我那會兒還說他不紳士也就算了,還要嘲諷,或許人家也不得已的難處。
如今想來,他並非不紳士。
只因淋雨的,不是他想找的那個人。
一個多小時,沒有任何他的消息。
我發了個語音通話,很快就被壓斷。
他回:「病房裡的人都睡了,不方便。」
「她這邊離不開人,你還懷著孕,早點睡,不用等我們。」
凌晨兩點,手機螢幕上的「我們」,刺得我眼睛疼痛不已。
第二天一早,兩人一起回來了。
沈星星穿著周安的外套,謹小慎微:「姐姐,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與昨晚判若兩人。
我靜靜看著她,淺淺笑:「不客氣,誰叫我是你嫂子。」
「外套給我吧,我拿去洗。」
周安怔了下,解釋:「醫院沒開空調,她穿得又少。」
可以找護士要被子,小超市也有毯子賣。
我那時候先兆流產他陪過床,不可能不知道。
但我沒有拆穿他。
只是拿了外套丟進洗衣機,加了三倍洗衣精。
他們在外面吃過了,周安帶了早餐給我。
他進廚房幫我拿碗筷,我跟了進去,拿出手機遞到他面前:「我幫她找了幾個地方,都是安全性比較好的社區。」
「房租咱們可以先給她墊三個月,就當是全那幾年的兄妹緣分。」
周安拉消毒櫃的動作一頓,喉結輕輕滾動,在我期盼的目光裡,那個「好」字已經呼之欲出。
就在這時,沈星星弱弱的聲音傳來。
「哥哥,你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她眼眶通紅衝到廚房,搶過周安手裡的碗筷:「嫂子,我知道你不喜歡我,我會幹家務,我會聽話,你懷孕不方便,我可以幫忙照顧你。」
「求求你收留我,我沒有親人,也沒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03
我看向周安,見他肉眼可見的沉下了臉。
他怒氣沖衝走到沈星星的身邊,一把將她扯了出去。
我甚至還聽見他憤怒的咆哮聲,「這裡有你什麼說話的份兒,生病還這麼亂跑,等著我給你收屍嗎?」
這一刻廚房有些空曠,捏著桌子邊緣的手指泛起了青白。
最後周安還是讓她留了下來,他沒和我商量,將她安排在了我們隔壁的房間。
沈星星也如她說的那般,在周安看得見的時候,會幫我做一切的家務,也會拿著一本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故事書,不厭其煩地給我肚子裡的寶寶念。
每到這個時候,周安都會極度的不耐煩搶過她手上的故事書。
沈星星委屈巴巴的看著他,努力扯出一個堅強的笑容。
「以前我晚上睡不著的時候,哥哥就是給我念故事的,我想要幫哥哥分擔一些。」
我看著周安拿著故事書的手在一點點縮緊,也看見沈星星看向我那目光帶著的挑釁。
這一刻我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憤怒,想要把他們都趕出我的房間。
可是最後我什麼都沒說,周安已經離開了。
沈星星居高臨下的看著我,語氣裡抑制不住的炫耀。
「你看我和哥哥有很多的過去呢。」
「出去,你給我滾出去。」
我衝著沈星星大吼,沈星星卻滿臉帶笑的看著我。
她一點也不在意,我越發瘋,她越是高興。
接下去的幾天,周安早出晚歸,我睡得早,大多和他時間碰不上。
沈星星也一下子安分了下來,沒再跟我耀武揚威。
如若不是那天夜裡,我起夜上洗手間,我差點都忘了家裡還有這麼兩個人。
我透著門縫,看見沈星星哭的梨花帶雨拉著周安的手。
週安冷冷的看著她,語氣也不帶半點的感情。
「你的事我沒興趣。」
沈星星哭的更加賣力,最後撲進了周安的懷抱中,周安卻沒推開她。
我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周安放在她身後的雙手,幾次抬起又幾次放下。
心臟一陣陣縮緊,肚子也越來越痛。
我努力的扶住了身體,試著想要喊周安進來,可是卻看見他將沈星星打橫抱了起來,然後他們的房門就被關上。
我痛的已經直不起身體,奮力的拍著房門,最後便什麼都不知道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