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日光灑落,映得蜿蜒小道上的碎石閃閃發亮。山坡不算高,卻崎嶇難行,讓人步步吃力。微風吹過,捲起乾葉,帶來淡淡的草木氣息。
翻過這座山坡,便是通往軍營的官道,離目的地已不遠。
「還有多久啊!」宸璃走得腿軟,忍不住抱怨。
郭泰笑道:「妳再忍忍,翻過山坡就是朔陽鎮,鎮子西邊緊鄰軍營,再走一段官道,就到了。」
景嶽瞥了她一眼,眼中閃過一絲思索。若不是帶著她,隊伍早就抵達,但……以女子來說,她已算努力了。他沉聲道:「先休息片刻。」
「萬歲——!」宸璃歡呼,精神瞬間好了大半。
終於能歇口氣,她心情大好,開始四處張望,撥弄草葉,尋找小花。她暗想,這副年輕的身體果然不錯,若是原來的身體,恐怕早癱倒在地了。
景嶽盤膝坐在一旁,雙眼微閉,似在沉思。郭泰與凌澈則檢查軍糧,確認人員狀況。
宸璃蹲在一處土坡邊,盯著路旁的一朵紫色小花,若有所思。「這是……牽牛花?」她湊近端詳,這花有些像牽牛花,但葉片卻與印象中不太相同。她皺眉思索,總覺得哪裡不對。滿懷著好奇心,她伸手撥開土壤,沒想到竟然挖出了一塊圓潤的塊莖。「哇!是地瓜!」她驚喜叫道。
她興奮地捧起地瓜,眼中閃過狡黠的光,「晚上烤來吃!」說完,手腳俐落地繼續挖。
凌澈注意到她的動作,滿臉疑惑地走近:「妳在挖什麼?」
「嘿嘿,是地瓜!」宸璃抬頭,手裡抓著剛挖出的地瓜,「等我多挖點,晚上加菜,吃烤地瓜!」
凌澈挑眉,「地瓜?」顯然對這東西不熟悉。
遠處,景嶽聽著二人對話,緩緩睜眼,深邃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地瓜上,眼底閃過興味。
「妳確定這東西能吃?」景嶽淡淡問道。
宸璃驕傲地拍掉手上的泥土,仰頭道:「當然能吃,這可好吃了!今晚烤給你們嘗嘗,保證好吃!」
凌澈躍躍欲試,郭泰則好奇問:「這東西真的能吃嗎?」
宸璃神秘一笑:「晚點你們就知道了!」
景嶽望著她神采飛揚的模樣,唇角微微勾起,未再多言。
微風吹過,帶走午後的悶熱,也吹散了一路的疲憊。
兩天後,景嶽一行人翻過小山坡,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寂靜破敗的城鎮——朔陽鎮。這裡地處國境邊緣,西側緊鄰軍營,卻沒有邊境城鎮應有的繁華,反而透著貧困與衰敗。街上行人稀少,許多房屋殘破,甚至荒廢,只有幾個瘦弱的孩童衣衫襤褸地在角落嬉戲。
「這……」宸璃怔住,與先前經過的城鎮相比,這裡顯得格外淒涼。
她轉頭看向景嶽三人,卻見他們神色如常,彷彿對此早已習以為常。見他們不解釋,她急忙追上景嶽:「這是怎麼回事?這裡怎麼會這樣?」
景嶽淡淡道:「與軍糧一樣,這裡鬧旱災和飢荒。聖上下令賑糧,但真正送到的寥寥無幾,剋扣的情況甚至比軍糧更嚴重。軍隊自身糧食不足,還得接濟百姓。」
宸璃心頭一沉,這才明白景嶽每次經過城鎮,為何都將糧食帶得滿滿的。她回想起自己剛到這個世界便遇上景嶽等人,算是幸運至極。不禁感慨:「景嶽,謝謝你。」
景嶽微微一愣,不明白她為何道謝,卻只是淡淡回應:「嗯,走吧。」
一行人朝軍營前進,這一路上,宸璃格外安靜。
走出朔陽鎮,遠處軍營已隱約可見。高築的營牆與箭塔矗立於天際,昭示著這裡的嚴密防禦,衛兵來回巡邏,警戒森嚴。
當他們靠近時,駐守衛兵立刻上前,但看清景嶽後,立刻行禮:「孟小將軍!」
景嶽點頭示意,衛兵當即帶路,安排人手將糧食送往軍糧倉庫。
「孟小將軍,你的營帳已備妥,屬下這就帶您過去。」
剛安頓好,一名身材高壯、目光銳利的男子走入帳內,拱手道:「二少。」
景嶽點頭:「沐風,我父親呢?」
「將軍正在前線坐鎮。」沐風神色凝重。
景嶽神色微變:「前線?」
沐風沉聲道:「一週前,晏祁國突然發動攻擊,但行動詭異。他們雖發起數次進攻,卻每每淺嘗輒止,每次交鋒後便迅速撤離,未曾深入一步。看似試探,卻反覆無常,既不像全力進攻,也不像單純騷擾……」
帳內氣氛一時沉寂,眾人皆陷入沉思。
「也太慘了,根本是內憂外患!」宸璃突然冒出一句。
眾人齊刷刷看向她。
她尷尬地笑了笑:「這裡糧食不足,百姓受苦,現在又遇上敵軍騷擾,不是內憂外患是什麼?有句話說,人若倒楣,種匏瓜也會長出絲瓜,真是禍不單行啊!」
宸璃語氣輕巧,卻讓眾人若有所思。郭泰與凌澈皆望向景嶽,而景嶽只是沉默片刻,眉宇深鎖,眼底掠過一絲凝重。
「沐風,你帶我去見父親。郭泰、凌澈,你們留在這裡看緊宸璃。」
「是,二少!」
景嶽踏出帳門前,特意回頭叮囑:「待在這裡,別亂跑。」
宸璃乖巧應了聲:「哦!」但仍小聲嘀咕:「什麼叫看緊我?我像會亂跑的人嗎?」
郭泰、凌澈對視一眼——如果不是,現在怎麼會在這裡?
無奈的宸璃只好認命地整理行李,隨後從包裹中取出一路上打磨的琉璃片,坐在帳邊把玩。
她輕聲自語:「鏡片完成了,就差管子了……」眼底閃過期待。
那長筒管身她早在永安鎮時便託木匠製作,不知是否順利完成?如果成功,應該很快就能送到軍營。想到屆時景嶽見到成品的表情,宸璃嘴角微微上揚,心底竊笑:「一定會讓景嶽嚇一跳吧!」
——
烈日炙烤黃沙,邊關戰場籠罩在詭譎而壓抑的沉悶氣息中。敵軍旌旗翻飛,陣列時進時退,卻始終未發動真正攻勢,讓人難以捉摸其意圖。偶爾響起的刀劍交擊聲,聲勢驚人,卻缺乏殺伐決絕之氣,像是試探,更像虛張聲勢。整個戰局因此顯得愈發撲朔迷離。
高地之上,一名銀黑鎧甲的中年男子負手而立,俯視戰場。他五官端正,雖年歲已長,仍隱隱可見年輕時的俊朗。劍眉星目,側臉剛毅,神情冷峻沉著,渾身散發一股沉穩而不可侵犯的威嚴。
此人,正是長晞國護國大將軍——孟嵩行,亦是景雲與景嶽的父親。
「如何?今日能看出什麼端倪嗎?」孟嵩行眉頭微皺,側目問向身旁男子。
那男子輕搖白羽扇,神色沉靜,氣質儒雅,正是護國軍軍師——蔣明。他身穿白袍,約莫四十出頭,目光如深潭般沉穩。
「屬下慚愧,暫時仍未能看透對方意圖。」
孟嵩行聞言輕笑,語氣中透著幾分難得的讚許:「看來這次的對手不簡單,竟能讓我們的軍師如此頭疼。」
蔣明苦笑搖頭:「大人說笑了。晏祁國這次派來的主將,確實不容小覷。」
「可查出是誰了?」
蔣明苦笑:「這次領軍的是晏祁國皇弟宣親王的養子,年少時極為低調,直到兩年前才崛起,一舉奪得文武雙狀元。據說,他與大公子同年,也同樣擅長軍略。」
孟嵩行微微沉吟:「晏祁國竟有如此人才……」
他目光望向戰場,沉聲問道:「再觀察幾次,可有把握破其陣法?」
蔣明眼神一凜,堅定道:「十日內,必破!」
孟嵩行滿意頷首:「好。」
話音剛落,遠處傳來一聲悠長的號角,在悶熱空氣中迴盪,餘音不絕。
「晏祁國又鳴笛撤軍了。」孟嵩行眯眼。
不遠處,一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皺眉開口,語氣不耐:「又來這招,那群傢伙到底打不打?」
蔣明搖扇輕笑:「陸浤,沉住氣。對方還沒真正交戰,你就急了,接下來如何應對?」
陸浤怒道:「晏祁國真是討厭,吊人胃口!」
「報——!」
疾步奔來的傳訊兵打斷了三人的對話。
「將軍,小將軍求見!」
孟嵩行聞言,神色頓時柔和幾分,微一頷首:「讓他進來。」
片刻後,景嶽快步趨近,拱手行禮:「父親、蔣叔、陸叔。」
孟嵩行點頭:「嶽兒來了。」
蔣明笑著打量:「嗯,又長高了。」
陸浤拍了拍景嶽肩膀,豪邁道:「不只是長高,眼神也穩了,有你爹年輕時的影子!」
景嶽微微一笑,態度恭敬但不失自信。
孟嵩行收起笑意,沉聲道:「有話進帳內說。」
一行人轉身,步入軍營深處的大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