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異世界：霽》
第三季 第四章〈孤狼的歸鄉〉(歌蕾絲篇)
一、決意與告別
重建的日子裡，城內每日都在發出規律的錘響。歌蕾絲站在練場邊，看著同伴輪流訓練：薇洛妮亞的黑焰劍風把木樁切成整齊的斜面；伊蘿珊像影子一樣，進出於陽光與牆角之間；莎菈在風的祝福下調息定弦，三矢齊發；莉卡綁緊拳套，步伐乾脆有力
歌蕾絲抬起手，四系魔力在掌心湧動，卻像四條各走各路的小河，彼此掙著，要么互相抵消，要么把她的精神力扯得一陣眩暈。她緩緩握拳，把光收回去。
當晚，她找到了安。
「我想回一趟家。」她開門見山。
安看了她兩秒：「要多久？」
「不知道。」歌蕾絲搖頭，「但我知道，回來時我會更好。」
莉卡拿著小布袋跑來，把乾糧和止血藥塞進她懷裡，耳朵緊張得豎直：「要回來，知道嗎？」
歌蕾絲愣了愣，嘴角終於有了溫度：「會。」
臨走前，安只說了一句很短的話：「看不見路時，聽我的節律。」
「好。」她背起四柄舊杖，轉身進入夜色。
二、踏進沙海
出城向西，土地很快變成一望無際的黃。日頭像火，風裡滿是細沙。白日，她用布巾裹住口鼻，靠星盤與里程繩確認方向；入夜，氣溫陡降，她把披風裹緊，靠著低火與清水調息。
第三天，她在沙脊上遇到兩名行商。對方遞來水袋：「姑娘，往前就荒了。回頭吧。」
歌蕾絲接過水，只喝了一口，還回去：「謝謝。我得過去。」
「過去有什麼？」
「答案。」
行商對視一眼，不再勸。駝鈴很快遠去，沙漠又剩風聲。
她停下腳步，任風把披風吹得獵獵作響。孤獨從四面八方湧來，像沙子一樣鑽進鞋縫、衣袖和心裡。她把這感覺按下去，繼續走。
三、四象之謎
黑色史密斯只留了一句話：「在大沙漠裡，有風、有水、有火、有土的地方。」
歌蕾絲開始記錄：
第一處，是午後突起的沙蛇風。她站在風滾的位置測角度，發現幾股強風在遠處彙聚，方向幾乎固定。那是風的路。砂面刮在臉頰上生疼，她在乾烈裡確定了風徑。
第二處，是日落前短暫出現的海市蜃樓。她佇立不動，看鏡像在地平線輕輕起伏，確定地下有暗河或含水層。那是水的跡。冷意從舌根滲出，她嚐到一絲濕潤。
第三處，夜裡沙地偶有紅光自地縫透出，伴隨低沉的震動，像是地底在呼吸。那是火的脈。熱浪像拳頭推在胸口，她心口悶熱。
第四處，連續幾道黑色岩脊從沙下探出，紋理粗礪，站上去能感到沉穩的共振。那是土的骨。震感從脛骨一路傳上來，穩得像老人心跳。
她把四個訊號在地圖上標注，連成線。交會點落在沙海最深的一帶——一圈不規則的黑色環丘。
「火山。」她確定了。
四、火山之心
環丘內側，是斷裂的玄武岩台地。熱氣從裂縫呼出，帶著硫與鐵的味道；谷口吹來的風，把霧凝成白色的帳。
歌蕾絲沿著岩壁往下，進入天然熔岩管。四周潮濕，岩壁上滲著溫熱的水珠；深處傳來低沉的隆隆，像心臟在地底跳。
通道最後打開為一個寬闊的洞室。中央是一汪熔岩湖，赤紅翻湧；穹頂垂下的石乳把熱光折成暗紅與橘。湖心，一塊拳頭大的晶石懸浮在半空，色澤在紅、藍、綠、褐間輪轉——四素水晶。
她剛抬步，熔湖邊忽然隆起一道影子。熔土守衛從岩漿中站起，身軀由半融的玄武岩與砂礫構成，眼窩裡燒著兩團火。
它抬手，岩漿像鞭子一樣抽來。歌蕾絲翻身躲過，腳尖在濕滑的岩面一點，四系同時運轉——
風，先。她把風收成細束，貼著地面滑行，降低衝擊面。
水，次之。她把洞頂滲出的水氣抽下來，瞬間凝結成冷霧，罩住守衛軀幹。
火，跟上。她在冷熱交界處點燃細小火絲，加劇裂痕。
土，最後。她以土脈頻率敲擊地面，激出石刺，直頂腿腱。
四步疊加，守衛轟然半跪。它怒吼，雙臂砸下，岩面崩裂。震動讓她耳鳴，胸口翻涌，喉頭升起鐵鏽般的腥甜——她硬把那口血咽回去。
「再來一次。」她低聲，手勢一變，風與水合成更冷的冰霧，火與土合成礫爆。冰霧封住裂縫，礫爆打進去，像往岩心塞進一槍碎鐵。
守衛胸口崩出大裂，火光搖曳。它晃了兩晃，倒回熔湖，沉下去。
洞室安靜了三息，歌蕾絲才發現自己在發抖。
五、四素水晶的呼喚
她不再猶豫，踏上剛才守衛站過的岩橋，伸手去取那塊晶石。
手指碰到的瞬間，晶石像活物一樣震了一下。大量的信息像潮水灌進她腦海：地熱的脈動、暗河的流速、風的切角、岩層的密度……她幾乎站不穩，膝蓋一軟，半跪在岩橋上。
「別急。」她對自己說，像在對一隻受驚的小獸說話。
她把魔力收成一口「中和息」，不分元素、不分屬性，只當成呼吸。一息、兩息、三息……四素水晶的頻率慢慢與她貼合，光澤從刺目變成溫潤。
歌蕾絲把它扣進胸前的小囊，摸了摸，低低道：「跟我走。」
六、回爐：黑色史密斯之鍛
再見到黑色史密斯時，歌蕾絲比出發前瘦了一圈，眼神卻沉穩了。
她把四素水晶放在鍛台。整個鍛坊瞬間安靜——矮人們閉上了嘴，連火爐都像停了半拍。
黑色史密斯長久地看著那顆石頭，才把錘子舉起來，聲音乾脆：「動手。」
鍛造持續了整整兩晝夜。
第一夜，選骨。以星隕鐵砂〔隕鐵焙燒〕為芯，混山脈骨鐵〔老礦高碳〕作身，取霧鹽銅〔海霧析鹽銅〕做導脈環。
第二夜，開脈。在杖身刻入四道主脈（風、水、火、土），每道再分一陰一陽，總計八節，以八枚鎖環鎖定。
第三日清晨，合晶。四素水晶高舉至熾亮，黑色史密斯以鞴風驟收、再以水幕驟落，完成最後一次「熱脹冷縮」的調聲，把晶核穩穩鑲在杖端。
鍛造完成前，黑色史密斯把杖遞到歌蕾絲面前：「你要不要誓鍊？」
歌蕾絲明白他的意思——以自身印記封杖。她咬破手指，按在杖身空白處，低聲念出只有她和杖會記住的名字。
黑色史密斯在旁邊點了一下頭，像是很小、很隱秘的一個稱許。
七、四色初啼（八段八式）
鍛坊外的黑岩場，風把沙線吹成細紋。歌蕾絲把**「四色」**立在身前，深吸一口氣，魔力緩緩注入。
杖身的八枚鎖環依次亮起，像八顆呼吸的眼。她一一解鎖、又一一扣上，試出它的八段與八式：
風・束：鎖環一開，杖身細長如簫，束住側風、減弱亂流。
風・穿：雙環同開，風刃沿鋒，貫穿薄甲與帆布。
水・鏡：杖端吐出薄膜水幕，折光、斷勢。
水・織：水絲連綴為網，牽制、束縛。
火・熔：短杖如燭，點燃微小熱核，在縫隙內爆裂。
火・燼：火線成弧，清場、斷後。
土・擎：杖尾沉如樁，立岩、立樁、立牆。
土・壁：全段鎖合、重心下沉，化作護陣中樞。
最後，她把八環同時微啟，將四系的聲音疊成一個音——不是暴衝，也不是硬砸，而是像河海歸一的「四疊流」。黑岩場前方三十步內的沙面被抹平，風停三息，再緩慢吹起。
歌蕾絲垂下手臂，心裡忽然很安靜。她知道，這一回，她不再只是勉強把四股力量「綁在一起」，而是讓它們同意在她身上共存。
黑色史密斯走過來，逕自拍了拍她的肩：「走吧。你欠我的，就在那顆石頭裡還清了。」
「我還欠你一句謝。」歌蕾絲回望鍛坊，稀罕地露出一點笑。
八、返途與心聲
回城的路，風依舊大，沙依舊細。只是「孤獨」這個詞，像是被風吹走了一些。
她沒有讓人來接，仍是獨自歸來。城牆外的晚霞把屋脊染成橙色，遠遠就能看見練場上一群熟悉的人影。
歌蕾絲停了停，從懷裡摸出一張寫好的短箋。那是夜裡在火光邊寫的：
「安，
我去把自己該扛的扛回來了。
下次你下達節律時，我要試試『四疊流』能不能讓大家走得更穩。
——歌蕾絲」
她把箋收回，提起四色，邁步進城。
這一次，她不是為了證明什麼才回來；她是為了守得更久、站得更穩而回來。
風從她身側掠過，像在說「歡迎回家」——那不是孤行的風。
一 第四章 完 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