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泰迪熊

Moisés Fattel on Unsplash

有個小女孩，她隔著櫥窗，望著裡面的白色泰迪熊。 那隻泰迪熊戴著一頂毛織帽，穿著寬鬆的T-shirt。 她最近經常在電視廣告上，看到那隻泰迪熊。 它總是笑著遞給孩子們氣球，擁抱他們，給他們愛與鼓勵，甚至還會唱歌給他們聽。 她看了它很久，臉幾乎貼在了玻璃上。 她是在看它，但也不是在看它。 因為，她其實是想知道它在想什麼。 就算只隔著一片玻璃，但是她仍舊無法知道答案，因為它毫無破綻地微笑著。 「嘎嘎——」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了，一位老爺爺走了出來。 「小妹妹，喜歡這個泰迪熊娃娃嗎？」 「只要三塊錢就可以帶回家囉！」 女孩搖了搖頭。 但老爺爺不打算放棄。 他直接從櫥櫃取出那隻漂亮的泰迪熊，拉住它的雙手，讓它擺出可愛的姿勢，好讓小女孩心動。 「妳看，它很可愛吧！」 「這是這裡賣的最好的泰迪熊，孩子們都很喜歡它。」 「⋯⋯。」 女孩無動於衷，這讓老爺爺有些惱怒。 她不像一般的孩子那樣好搞定。 既然如此，他就讓這隻熊唱歌給她聽，她肯定拒絕不了。 老爺爺按壓了泰迪熊身後的按鈕。 泰迪熊唱起了一首歡快的童歌。 它的歌聲，足以使身邊的所有孩子開心——除了這個小女孩以外。 她連微笑都沒有，只是冷淡地注視著泰迪熊。 「夠了！不想買就不要來浪費我時間！」 老爺爺生氣了。 他覺得這女孩很奇怪。 在他準備帶著熊走回店裡的時候，小女孩開口了。 「為什麼⋯⋯這隻泰迪熊雖然笑著，但它的眼睛，卻看起來很悲傷呢？」 「小妹妹，妳到底在說什麼？」 「泰迪熊就是泰迪熊，它只是個玩具！根本不會有什麼情緒！」 老爺爺一臉不耐煩地看著小女孩，好似她瘋了一樣。 但小女孩很堅持。 「我看到了⋯⋯它雖然笑著，但它很難過！」 老爺爺看了一眼泰迪熊，他覺得這女孩說的話，讓他有點毛骨悚然。 他索性將泰迪熊拋在地上，讓小女孩自己去撿。 「喏，送妳，不要錢，帶著它滾遠點，別過來了。」 老爺爺進屋的時候，口中還不停嘟囔著今天運氣很差。 小女孩撿起那隻白色泰迪熊，小心翼翼地拍掉它身上的灰塵。最後，她緊緊地擁抱它，就像擁抱一個真實的人一樣。 「我看見你在電視上笑著，在照片裡笑著，那些笑容好完美⋯⋯。」 「是不是有人讓你這麼做呢？因為這樣做的話⋯⋯會有好多小孩會喜歡你吧？」 「可是⋯⋯泰迪熊，你其實一直都好想哭泣吧？」 「我看見了，我真的看見了⋯⋯雖然我還不太確定。」 「泰迪熊，你能偷偷告訴我，你是開心還是難過嗎？」 「我不會說出去的，我保證。」 泰迪熊沒有回應。 「沒關係⋯⋯就算不讓我知道也沒關係。」 小女孩將泰迪熊抱得更緊。 「我會保護你，在我這裡，你只要做回你自己就好了。」 「不會有人展示你，也不會有人買下你，逼你微笑。」 小女孩小心地將泰迪熊背在身上，確保它感到舒適。 她打開了手提袋，拿出自己最愛的彩色筆。 她把沿路看到的泰迪熊廣告，全畫上了哭臉。 這個時候，有個警察發現了她，追了過來。 即使小女孩很努力的逃跑，但警察先生終究抓到了她。 「小妹妹，不可以這樣惡作劇哦！」 警察先生覺得她是個小孩子，所以也沒有太嚴厲對待她。 「⋯⋯。」 「我沒有在惡作劇！」 小女孩認真的對警察說。 「小妹妹，妳把這些泰迪熊傳單畫成這樣，會造成貼傳單的人的困擾的，不可以這樣子。」 「讓我們一起去跟他們道歉，這次警察叔叔就當沒有看見，好嗎？」 「⋯⋯。」 「⋯⋯。」 小女孩掉下了眼淚。 「咦，別哭啊，怎麼了？」 警察有點不知所措。 他以為是自己太兇了。 但他不知道，小女孩是為了泰迪熊而哭。 因為她覺得泰迪熊太寂寞了。 「為什麼⋯⋯為什麼都沒有人想過泰迪熊會多困擾？」 「為什麼大家都只想要看見它的笑容？卻不允許它哭出來呢？」 「⋯⋯。」 「⋯⋯。」 警察先生沉默了。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小女孩畫了傳單。 儘管他還是覺得這個女孩的想像力，有點太過豐富了。 但他做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選擇。 「那警察叔叔，跟妳一起畫哭臉？」 小女孩愣了一下，停止哭泣了。 「⋯⋯警察叔叔，你願意跟我一起⋯⋯幫泰迪熊畫哭臉嗎？」 警察點了點頭。 女孩笑了，好大好大的微笑。 「我用的是藍色，是傷心的顏色！叔叔你也可以選你喜歡的顏色！」 女孩又開始興奮地塗鴉那些廣告。 月彎的眉眼，被她畫上好多淚滴。 上揚的嘴角，被她畫成下垂嘴角； 夢幻的氣球，被她畫成好多炸彈； 雖然泰迪熊始終都沒有開口說話，也沒讓小女孩知道它的心情。 但小女孩聽見了。 她聽見了一聲很輕很柔的「謝謝妳」。 泰迪熊正用心的聲音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