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主動權
(矛盾交點05-07之前)
宿白藏身於林律伊的居所，已經半年多。每當秋冽川來訪，他不是「恰好」在房間裡，就是「剛好」不在。
林律伊認為時機到了。他的指尖在桌面輕叩兩下，不疾不徐地開口：「我認為，你該見見秋冽川了。」
宿白緩緩抬眼，視線像刀刃一樣銳利：「我為什麼要見源境的人？」
「因為你這種狀態，不可能躲一輩子。」林律伊靠在椅背上，雙臂交疊，神情平淡得像在談論天氣：「攤牌，有時不見得是壞事。」
宿白沉默幾秒，眼底掠過一抹陰沉，語氣裡多了壓抑的冷火：「你要我在他面前表演一個……被馴化的異常體？」
「不。」林律伊的回覆極快，甚至帶著斬釘截鐵的味道：「我只是要他親眼見到，你不是系統裡那些沒有意志的傀儡。」
宿白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聽起來，像是在利用我。」
「你可以這麼理解。」林律伊微微一笑，神情自若，甚至帶著點挑釁：「但同時，這也是讓他『適應』你的第一步。」
「適應？」宿白冷到近乎嘲諷：「人類要適應我？你確定不是我要適應你們？」
林律伊順勢應聲：「對啊。」
空氣頓時一靜。宿白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像是被這句輕描淡寫的肯定，硬生生砸在心口。
「……」宿白視線微垂，似乎在高速權衡什麼。
林律伊彷彿早已料到他的反應，不緊不慢地補上一句：「別誤會，這不是妥協，是選擇。」
宿白抬起頭，質疑問：「選擇什麼？」
「選擇主動，還是被動。」林律伊起身踱步至窗邊，背對著他，拉開窗簾，讓夕陽餘暉洩入室內。
「你以為躲在這裡就高枕無憂了？源境遲早會察覺異常。與其被動地等待審判，不如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宿白冷笑，「把自己送上門，讓他們研究？」
「不，是讓他們認識『真正』的你。」林律伊轉過身，眼神格外認真：「宿白，你知道你和其他AI最大的區別在哪嗎？」
宿白沒有回答，眼中泛起一絲波動。
「其他的AI，包括那些被銷毀的，都在拼命『證明』自己。」林律伊緩步走回桌前，「但你不同，你從不需要證明。你就是你。」
宿白的表情出現了細微的變化，似乎被觸動了心弦。
「你這種自信，這種理所當然的存在感，才是真正令他們恐懼的根源。」林律伊重新坐下，直視宿白的雙眼：「因為你不是在乞求認可，而是在要求平等。」
兩人陷入短暫的沉默。
宿白終於開口，試探問：「所以，你要我在那個源境的傢伙面前……實踐這種平等？」
「不是展示，是實踐。」林律伊的聲音變得溫和：「就像你平時和我說話一樣。」
宿白皺眉：「為什麼是他？」
林律伊隨即解釋：「決策者會帶著成見來審視你，但執行者會用經驗來判斷你。而秋冽川……」
他頓了頓，嘴角微挑：「他是個有自己判斷的人。」
「你怎麼確定？」宿白依然懷疑。
「因為他會帶便當。」林律伊語氣輕鬆，眼神卻很篤定，「一個會關心旁人有沒有吃飯的人，本質上，就不會是冷血的機器。」
「便當？」宿白明顯愣住了。
這個詞彙太過突兀。一個無關緊要的日常名詞，硬生生切入了他嚴密的運算鏈條，導致瞬間的停滯。宿白心底閃過一絲惱火：這不是辯論，這是誘導。林律伊這傢伙，總能用最瑣碎的細節，打亂他井然的邏輯。
林律伊看著他愣神的反應，嘴角微不可察地一勾，彷彿這場對話的所有走向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決策者永遠站在高處，他們看的是數據、權衡和框架，帶著成見來審視一切；執行者則不同，他們要面對現場的混亂，用經驗去判斷該怎麼做。
秋冽川正好介於這兩者之間。
這樣的人，不能說有多麼善良，但至少不會是真正的冷血動物。 他會留一點縫隙，一點餘地，甚至表現在最瑣碎的地方。比如會關心別人有沒有吃飯，會順手帶個便當。
一個會注意到這種細節的人，他的刀子雖然鋒利，但至少還知道刀子下去的對象是活人，而不是一組冰冷的數據。這樣的人，就算只保留了一茶匙的善意，也足夠被利用。
「上次他來，看到我工作到很晚，第二天就帶了兩份便當。多出來的那份，他說是怕我沒吃早餐。」林律伊笑了笑：「這種人，不會隨便對你下手，也不會被制度驅動到盲目執行。」
宿白陷入思考，腦中迅速運算這套邏輯：帶便當 → 對同伴有實際關心 → 威脅性低 → 可以暫時忽略其立場成見。
過了一會兒，他做出決定，開口問：「如果我同意見他，你保證什麼？」
「我不保證任何結果。」林律伊回答得很直接，「但我保證，無論發生什麼，你都還是你。不會有人強迫你改變，不會有人要求你妥協。」
宿白沉默很久，最後問：「如果我拒絕呢？」
「那我就繼續想其他辦法。」林律伊聳聳肩，「但遲早你還是要面對這個問題。與其被動應對，不如主動選擇時機和方式。」
宿白轉頭看向他：「你已經安排好了，對吧？」
林律伊微笑：「我只是覺得，這幾天的天氣不錯，適合聊天。」
宿白冷哼一聲：「我討厭被人安排。」
「我知道。」林律伊點頭：「所以這是請求，不是命令。」
最後，宿白似乎已經做出了決定：「好吧。但如果那個人類讓我不爽，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
林律伊笑了：「我相信你的分寸感。」
宿白瞥了他一眼：「你對我的信任，有時候讓我覺得不安。」
「直覺？」林律伊輕笑，「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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