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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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國王，矇上了他自己的雙眼。 但他太天真了。 因為她看得見，死神臉上的微笑，還有祂即將帶來的毀滅與破壞。 祂就站在她的身後，像個冷酷狂妄的裁決者。 然而，祂鋒利的鐮刀，也有個渴望鮮血的靈魂。 祂們是來奪走國王的頭顱的。 但國王害怕極了。 他將他的僕人，推到自己前面。又將他的妻子、孩子，以「保護」之名，擋在了自己的膽怯前面。 最後用大量的金幣，圍成了一個安全的「圈」。 然而，死神在他所愛的所有人的胸口，都劃上了鋒利的「叉」。 鮮血如注，臟器掉了出來。 他親眼看著，妻子痛苦死去的樣子，還有自己的孩子一動也不動的屍體。 他才驚覺他所謂的「保護」，不過就是一場自以為是的笑話。 「跳舞吧。」 她對著國王伸出了邀請的手。 「不要⋯⋯！我害怕！不要過來！」 國王拼命地搖頭，癱軟在地，向後狼狽爬行。 「即使是國王，也不能拒絕這場死亡之舞的邀約。」 在死神面前，她得以有權利宣判，正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欣然接受與死神共舞的女人。 還優雅的在血磚上，踏出每個鮮紅色的步子。 死神認可她，作為祂們的代行者。 她看著國王像個嬰兒，用爬行的方式，躲避這一切。 「他離開世界的方式，就像他來到世間的方式。」 她對著死神如此說道。 語氣冷靜且殘酷。 「那麼，他也無須存在這個世界。」 「因為這個世界，不需要這樣的國王。」 在一聲淒厲地尖叫以後。 國王的頭顱掉下來了。 頭顱滾進了它應該待的地方——滿是謊言的河流中，河水填滿了他的嘴。 如她所願。 如祂所願。 她跳起了一支「死亡之舞」。 她跳舞的目的，絕對不是為了奠祭或懷念這愚蠢的靈魂。 而是用自己清醒的意志，與死神並行，埋葬膽怯又佔據王位的虛偽者。 「他的靈魂，不配稱王。」 「我只是來取回世人給他的皇冠。」 「這不屬於他。」 「他是個小偷。」 她很清楚，只有死神是公平的，也只有死神是絕對誠實的。 祂會帶走每個人的生命，不分男人與女人，也不分國王與乞丐。 連她的生命，也盡在祂的掌握之中。 但她還是擁抱了黑暗衝動。 將自己的全身，從髮絲、乳房一直到腳趾，都赤裸地浸在死神的血藥水裡。 死神對她格外的寵愛。 因為她的心靈是如此純粹、虔誠且鋒利。 她會果斷斬去，那些不再適合她的腐爛血肉，因為她很清楚——是死亡創造了新生。 「新生」是倨傲的。 它總以為自己是創造者。 它站在世界頂端，對著天空說：「看啊！是我創造了這片天空！這是我的天空！」 但卻沒看見支撐天空的，是死神用來埋葬頭骨與屍骸的土地。 她看著新的傷口流血，她閉上雙眼，清晰的記住，每一分美妙的恐懼與痛楚，將它們珍藏在體內。 沒有人能像她一樣，一眼就看見，這些死神的恩賜。 祂的垂憐，從來都不在那些赦免，而是藏在那始終鋒利的刀刃上。 會被祂「赦免」的人，是丟臉的——這代表他連讓祂動手的資格，都不具備。 祂讓那些人形同幼蟲腐蛆一樣，苟活世間。 人們都喜歡活著。 華麗的活著。 但她喜歡死亡。 華麗的死亡。 死亡，是為了結束痛苦，迎來超脫。 但缺乏自知之明的人們，還在愚蠢地玩著國王遊戲，將皇冠戴在自己的頭頂，假裝自己統領著世界的運行。 「我將立於萬人之上，為人民鞠躬盡瘁！」 國王生前曾這樣高呼。 這樣的人，惟有真正看見祂的鐮刀，才會收起自身靈魂的驕傲，變得謙遜。 學會說出這樣的話： 「我倒在一人之下，為她的靈魂，繳上我廉價的鮮血，希望她不會厭棄。」 老實說，這樣謙卑的樣子，也是十足可憎的。 她從沒見過，有人死亡的時候，是站著迎接的。 甚至與她一同共舞。 「所有人都是膽小鬼，躲在自己築居的安全殼中。虛度，虛度，再虛度。」 「最後，結束這毫無意義的人生意義。」 他們的墓碑，寫滿了自己此生的豐功偉績，但他們不知道——死神看的，從來都不是這些。 死神不會因為他在世間的功名，而對他跟水溝老鼠，有所區別。 祂看的東西，永遠是他們的「靈魂」。 慘白的白紙。 沒錯。 這是多數人的靈魂。 有些人的白紙，甚至被蟲蛀過，已經殘破不堪。 不自知。 「是不自知嗎？」 「還是自己知道了，但刻意不去看呢？」 她笑了，她的紙是黑色的。 但不是因為它們被燒得焦黑，缺乏照顧，而是她在上面書寫的東西太多了。 她將每一份痛苦、焦慮與掙扎，全化作死亡衝動，寫在白紙之上。 所以她的紙，很早就被她的字墨，寫成全黑了。 她還會時常檢查，有沒有地方露出了白色。 如果有，她會「主動」填上黑色。 所以死神格外地偏愛她。 讓她所行過的地方，必將草木枯竭，鳥鳴不再，萬物嚥息。 審判與裁決。 這是她被賦予的權利。 她會帶著這份特權，繼續屠殺冗踞世間的心靈老鼠。 看著牠們逃竄，卻又無處可逃的姿態。 要是他們打算攻擊她呢？ 「那麼，他們就是世界最底層的那群人。」 「連死神都不願至臨的，那一群死蟲。」 「時候到了。」 她看向身後的死神與鐮刀。 「『審判之舞』的前奏，已經響起了。」 她離開了。 黑暗女神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