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晨鐘響過三聲,宮闕的瓦頂在陽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五皇子回到寢殿後,獨自坐在案前,翻看著一卷兵書。字字入眼,卻無半分入心。他腦中縈繞的,依舊是深山中那清冷卻溫柔的身影。杜薇薇的眼神帶著專注與寧靜,那樣乾淨得讓他不忍觸碰,卻又難以忘懷。
然而,他很清楚,自己無法將這段經歷輕易示人。宮中暗潮洶湧,任何情感都可能成為籌碼。更何況,他的皇叔靖王,似乎已察覺到什麼。
「皇叔……你到底遇見了什麼人?」五皇子心底低聲呢喃,眼神閃爍著複雜情緒。御書房內,靖王正靜靜翻閱一卷奏摺,指尖在紙上輕敲。他的眼神沉穩而深邃,像是在等待某個時機。自從山林一行歸來,他的心境已悄然轉變。往日的殺伐決斷仍在,但更多了一份審慎與顧慮。
他深知,自己不再是單獨行走的孤狼,而是必須承載一整個皇族血脈的榮辱與未來。他不能再魯莽,不能再以單純的劍刃解決一切。因為——有人讓他明白了「留存」的意義。
想到那個名字,靖王指尖的敲擊停了下來。
「杜薇薇……」他低聲呢喃,眼底閃過難以掩飾的微光。
午後,皇宮的偏殿內,五皇子被召見。宮人退下,殿內只留叔侄二人。
「這幾日,你在宮中行跡不定,可有何事瞞著本王?」靖王的聲音沉冷,目光直直落在五皇子身上。
五皇子心頭一震,但仍維持鎮定,拱手行禮:「回皇叔,侄兒不過是走動於殿閣之間,並無他意。」
靖王的眼神卻像利劍般銳利,似乎要將他心底的秘密剖開。良久,他才收回視線,淡聲道:「你母親身子一向虛弱,近來可好?」
這一問,讓五皇子心弦猛然一顫。他抬起頭,迎上皇叔深沉的目光,胸口像被什麼壓住般難以呼吸。靖王一向少言,向來不會過問旁枝瑣事,更不會主動提及他母親。可如今,他卻顯得格外關切。
「……多謝皇叔惦念,母親一切安好。」五皇子低聲回道,心裡卻更加疑惑。
靖王輕輕頷首,不再追問。殿內陷入片刻靜默,兩人之間似有無形的暗流在流動,卻誰也未挑明。
夜色漸濃,宮燈一盞盞亮起。五皇子回到寢殿,推開窗,望著遙遠的宮牆外。那裡是山林的方向,霧氣氤氳的清晨,竹屋前靜靜佇立的身影,像一幅畫般定格在心底。
「她……到底是什麼人?」五皇子低聲自語。
他回想起杜薇薇分門別類草藥的模樣,每一個動作都帶著醫者的冷靜與專注。那份堅毅與細膩,與宮中那些爭權奪利、勾心鬥角的女子截然不同。若是讓皇叔知曉她的存在……不,或許皇叔早已知曉,否則他的轉變又從何而來?
少年心中百轉千回,卻無人可傾訴。他明白,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保持沉默,觀察一切。
另一邊,靖王獨自坐於燈火之下,案上攤開的並非奏摺,而是一枚素淨的銀針。那是他在山林間無意中收下的——杜薇薇留下的醫者痕跡。
他凝視著銀針,眼神中浮現一抹不易察覺的溫柔。那女子雖只是凡人,卻有著異於常人的堅毅與膽識,讓他在一次次的殺伐與血戰後,重新審視自己。
「若我能護她周全,便不枉此生……」靖王低聲呢喃,聲音隱沒於靜謐的夜。
他不知,這一念,將成為未來最難以逆轉的漩渦。
次日清晨,宮內傳來消息:北境邊關有急報,戰事隱隱有起。這一紙軍情,瞬間打破宮中的平靜。
靖王被召入殿,面對滿朝文武,神情冷肅如昔。他再度成為眾人眼中那位果決無情的鐵血王爺,聲聲令下,冷厲而堅決。
然而,五皇子站在殿側,望著皇叔那沉穩的背影,心中卻比任何時候都更為肯定:他的皇叔,已經不同了。
而這份不同,究竟是福還是禍,他不得而知。
山林深處,杜薇薇依舊過著她平靜的日子。清晨採藥,午後診治山民,夜裡則在燈下練習針術。她並不知,自己的一舉一動,已牽動京城兩位皇族心緒。
而命運的絲線,正悄然編織,將他們緊緊牽在一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