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年女性影展選映的《若愛有形》，講述智利銀色夫妻檔，妻子無微不至地陪伴著記憶不斷流失的丈夫，銘刻下他們相愛的永恆記憶，成為我當年的年度愛片。今年女性影展再度選映了關於「記憶與衰老」題材的作品，這部《慢慢記憶你》再次擊中我心靈，它在去年威尼斯影展地平線單元可說是相當風光，拿下了最佳導演、最佳女演員以及未來之獅三項大獎，同單元的競爭者包含了今年台北電影節選映的地平線最佳影片《革命在耶誕前夕》，以及這個月酷兒影展剛放映完畢的《Pooja大人》，這幾部作品接連看下來，本片確實應當脫穎而出，《慢慢記憶你》拍得優美、詼諧又充滿十足的靈氣。
片中飾演女主角露絲的凱瑟琳查爾芬特，無疑是我今年看過的作品裡的最佳女主角，她近年出演最有名的作品則是奈沙馬蘭導演的《詭老》。《慢慢記憶你》當中的凱瑟琳，演出了這名失智角色在各年齡間反覆跳躍，時而頑皮、時而嚴肅的狀態，充分展現了這位女性角色的不同面向，凝縮了角色的一生，別於常見的衰老電影呈現角色的線型變化，導演要展現出露絲這個角色當下的體驗，對露絲來說，記得的當下才是最重要的。而同時也是編舞家的女導演莎拉弗里德蘭，指導凱瑟琳帶來具有流動性的肢體表達，因此筆者我愛極了泳池的那場戲，讓長輩以活動肢體為名，露絲任憑照顧者發力，她則是放鬆全身恣意擺動，彷彿躺在了記憶的海洋之中，她因此回想起兒時在樂園器材上遊玩的經歷，隨口回應著早已過世的母親，睜開眼則是照顧她的凡妮莎。而導演選擇以靜態的鏡頭，拍下露絲從身體延展出去的手勢，捕捉她演出時的細微動作，像是她搭車時將掌心朝上，渴望兒子握住自己的手，隨後意識到不可能，才將手放回大腿上，她在診療室中再度專注在這份感受上，沉浸在深呼吸之中，碰著手腕感受脈搏的跳動，這一系列連貫的動作編排，也呼應了原文片名翻譯「熟悉的觸感」，我想這就是「活著」的感受。
片中筆者我最愛的一幕，是露絲忘記了自己身處在養老院，作為住民的她竟然穿起圍裙當起廚子，幫忙餐廳大廚們備料還擺盤上桌，這些廚師沒有戳破告訴她真相，而是順著她的意，完成了這頓充滿創意的特別早餐，她甚至反過來告訴照顧她的凡妮莎，要她坐在廚房邊的書桌安心準備健康管理師的考試，一邊等她的補腦料理，這場戲讓我想起了影集《大熊餐廳》那股純粹的治癒，最直接也最真摯的情感傳遞而來，即使露絲忘了此刻的身分，她仍是個體貼暖心、懂得照料他人的媽媽，一位傳承了母親好手藝的女兒，她是如此具有魅力的可愛人類。全片如同露絲寫了一輩子的美食食譜，嚐了一口便讓人難以忘懷。片中她向醫生背誦羅宋湯的食譜材料，每一種烹調法的細節都謹記心中，就此抵抗她記憶正在流失的這層狀態。剛來到養老院餐廳時，她優雅地舉手要了菜單準備點餐，甚至拒絕先吃藥再吃飯，看著如今她與凡妮莎相處融洽，替她檢查料理的購物清單，讓凡妮莎想起了已逝的母親，露絲主動給予一個深深的擁抱，我完全能夠共情於落淚的凡妮莎，這絕不是悲傷的淚水，而是開心的眼淚。
觀賞本片的過程，讓我數度想起了去年亞洲日舞影展播映的《機智酷嬤出任務》，同樣以養老院這個場地為基礎，前者是戲仿諜報動作商業大片的高齡喜劇傑作，而敘事相對緩慢推進的《慢慢記憶你》則走出了不一樣的路數，帶來讓人身心舒暢、充滿生機的長輩電影。「要錢還是要命？」逃出養老院的露絲，對著賣場櫃檯結帳人員開玩笑如是，沒意識到自己真的沒有帶錢出門，讓人好氣又好笑。片中有許多讓我會心一笑的幽默時刻，像是他們在圖書館聚會時，桌子對面的老奶奶折起了超級放大鏡看著露絲，錯認她成另一個朋友，又或是養老院讓這些長輩們運動，因此帶起了高科技VR眼鏡進行遊戲，露絲選擇脫掉眼鏡，看著大家練習顯得格外荒謬，因此和同樣脫去眼鏡的好友珍珠，她們假裝在丟球拋接，我卻跟著大笑出聲。而片中的另一層意象則是加州無情襲來的野火，報紙上提到「他們正在準備應對」，事實上，此處的「野火季」對應的也是人類必經的「衰老」，我們是否也準備好面對老去的一切，看著露絲最終接受了這副老去的身體，即使身體已不在那個住了一輩子的家，她仍願意與送他來到養老院的兒子共舞，她已不再「被困住了」。
🎶延伸聽歌： #柏霖 #柏霖PoLin 《#Howarey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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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影展場次：
10/20 週一 19:30 光點華山電影館1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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