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亮,寫在最前面,整本小說都是用ai生成的,這是一個實驗性質的創作。
# 第一章
我第一次見到林若安,是在爸和林阿姨帶他來家裡吃飯的那天。他穿著淺灰色的毛衣坐在沙發上,雙手規規矩矩放在膝蓋上,眼神總是固定在某個「非人的東西」上——有時是飄動的空氣,有時是客廳牆上掛著的時鐘,有時是桌上擺著的白瓷茶杯,從頭到尾沒看過任何人,無論是我爸,還是他自己的媽媽。我知道他察覺到我在看他,因為他耳尖會不自然地動一下,直到離開時,才匆匆瞥了我一眼,那一眼快得像錯覺,我們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個字。
當時我以為,他只是爸和林阿姨的朋友的孩子,來家裡做客而已。
直到今天早上,老師把我叫到辦公室,指著站在旁邊的林若安說:「趙宇崢,以後你們就是兄弟,在學校要多關照他。」
我愣在原地,視線掃向林若安。他低著頭,額前的碎發擋住眼神,不知道在想什麼,甚至看不出來有沒有在聽老師說話。
「兄弟?」我忍不住問,「老師,我怎麼不知道……」班導笑了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語氣像在說一件理所當然的事:「你們爸媽都再婚了,這事你們不知道嗎?以後就是一家人了,要好好相處。」
班導離開的時候,看我們的眼神很微妙——那種「你們肯定在裝傻」的眼神,好像這種事,兩個小孩沒道理不知道。
一家人?我心裡冷笑了一聲。爸和林阿姨這兩個月總是晚歸,有時會躲在爸的房間裡低聲說話,我以為只是工作上的事,沒想到是在謀劃這場「突然的家庭組合」。他們甚至沒問過我,也沒問過旁邊那個看起來同樣不知情的「弟弟」,要不要換一個新的家庭,要不要多一對名義上的爸媽。
回到教室的時候,後排同學的議論聲鑽進耳朵裡,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你剛才有注意嗎?班導念家長聯繫表,林若安的媽媽欄寫的是『林芷珊』,跟趙宇崢家那個新阿姨同名耶!」「難怪他們倆從來不一起走,原來是重組家庭的兄弟啊?也太突然了吧,之前完全沒聽說過。」
看見我和林若安進來,他們才心虛地閉上嘴,眼神四處飄,三三兩兩散開,卻還是有餘光往我們這邊瞟。
我拉開椅子坐下,故意把動作弄得很大,金屬椅腿蹭過地板的聲音在安靜的教室裡格外響,剛才那群人又悄悄騷動起來,低低的竊竊私語像蚊子叫。
我側頭看了一眼林若安,他一回來就趴在位子上,頭埋在手臂裡,後背挺得很直。我不確定他是不是真的想睡覺——平常在班上,他也總是這麼安靜地待著,我們本就不熟,連話都沒說過幾句。
但我清楚地知道,從今天起,我和他就被貼上了「兄弟」的標籤,不管我們願不願意,不管我們從前有多陌生。
放學後,我刻意在教室多待了一會,直到看見林若安收拾好書包起身,才抓起自己的書包跟在他後面。走在校門口的小路上,我們像有默契似的,他在前,我在後,隔著大約兩米的距離。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步伐——走得很慢,腳步有點沉,不知道是在想事情,還是單純放空。
我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比如「班導今天的話你別在意」,或者「回家的路要不要一起走」,但思來想去,好像沒什麼合適的話題,最後還是閉了嘴。不熟的人,強找話才更尷尬。
走到分叉路口時,我停下腳步,想起早上林阿姨打電話給爸,囑咐「讓宇崢記得叫若安晚上回家吃飯」,才開口叫他:「林若安。」
他終於轉頭看我,站在夕陽餘暉裡,背著光的臉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個模糊的輪廓,卻莫名讓人覺得,他像背著什麼沉重的包袱,連肩膀都有點垮。「今晚一起吃飯,記得回家。」我說。
他眨了一下眼睛,語氣很平,沒有半點波動:「我不記得路。」
我本想說「我帶你過去」,他卻先開口:「我想先回自己家放書包,整理一下東西。」他的語氣依舊平淡,沒什麼情緒,我卻莫名懷疑,這是不是他委婉拒絕的方式——畢竟,沒人願意跟剛認識的「兄弟」一起吃一頓尷尬的飯。
最後我們交換了手機號碼,我說會把位址傳給他,他點了點頭,轉身,揮了揮手,沒再說別的,徑直往另一條路走了。
看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我忽然覺得很無力。我從來不是一個喜歡妥協的人,可面對爸和林阿姨的決定,面對這個突然闖入我生活的「弟弟」,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反抗。風吹過路邊的樹葉,颯颯作響,我攥緊了口袋裡的手機,螢幕亮了又暗——本想給遠在國外的妹妹發條消息,告訴她「家裡多了一個人」,但最後還是把手機放回了口袋。連我自己都沒接受這件事,又怎麼跟她解釋呢?解釋我多了一個陌生的「弟弟」,還是解釋我的家,突然變成了另一個樣子?
# 第二章
傳送位址給林若安後,我在路口站了大概十分鐘。路燈慢慢亮起來,暖黃的光暈把影子拉得很長,腳邊的落葉被風卷著打轉,像沒地方去的遊魂。手機螢幕亮過一次,是林若安回的「收到」,依舊是簡短的兩個字,沒有任何多餘的內容,和他在班上的樣子一模一樣——永遠保持距離,永遠不讓人靠近。
往家走的路上,我忍不住想起從前在學校和林若安的交集。其實我們同班半年,座位隔得不算太遠,他總是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課的時候筆不停,記筆記的速度很快,字卻寫得很工整;下課的時候,要麼趴在桌上假睡,要麼戴著耳機看窗外,有同學找他借東西,他也只是低聲說「在抽屜裡」,從來不主動搭話。有次體育課,一個男生不小心把籃球砸到他身上,那男生連忙道歉,他也只是搖搖頭說「沒事」,連看都沒看那男生一眼,轉身就走了。那時我以為,他只是天生性格冷淡,現在才反過來想,或許那只是他的保護色——用冷淡把所有人擋在外面,就不用面對那些不必要的麻煩。
推開家門的時候,客廳裡很安靜,只有廚房傳來輕輕的水流聲。我換鞋的時候,爸從書房出來,手裡拿著一份檔,看見我回來,點了點頭:「回來了?若安說他什麼時候到?」
「不知道。」我把書包扔在沙發上,聲音有點悶,「他說先回自己家整理東西。」
爸「哦」了一聲,沒再問,轉身又走回書房,臨進門前又停下:「等下若安來了,別總是擺著臉,大家以後都是一家人。」
我沒答應,也沒反駁,只是走進廚房找水喝。林阿姨正在洗菜,水龍頭開得很小,水流細細的,她的動作很輕,好像怕弄出太大的聲音。看見我進來,她愣了一下,隨即扯出一個淺淺的笑——那笑容很淡,沒到眼底,更像是出於禮貌的應付:「宇崢回來啦?要不要先吃點水果?我切了蘋果。」
「不用了,阿姨,我喝點水就好。」我拿起水杯,接了杯涼白開,手指碰到杯壁的時候,覺得有點冰。
林阿姨「嗯」了一聲,又轉頭去洗菜,過了一會才小聲說:「若安他……性格就是這樣,不太愛說話,你別介意。他不是故意對人冷淡,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人相處。」
我握著水杯的手頓了頓,沒想到林阿姨會主動跟我解釋林若安的性格。其實我並不介意林若安的冷淡,畢竟我們本就不熟,我只是不爽這種「被安排」的感覺——不爽爸沒跟我商量就再婚,不爽突然多了一個「弟弟」,不爽從前平靜的生活被打亂。
「我知道,阿姨。」我說,聲音比剛才放軟了點,「我沒介意。」
林阿姨聽了,好像松了口氣,洗菜的動作也快了點。廚房裡只剩下水流聲和菜刀切菜的聲音,安靜得有點尷尬,我喝完水,跟林阿姨說了句「我回房間了」,就匆匆離開了。
回到房間,我把書包扔在書桌上,掏出手機翻了翻,沒看到林若安的消息。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看,忽然想起妹妹出國前,我們在房間裡聊到將來的事,妹妹說「以後我們家永遠是我們三個人」,當時我還笑著說「當然」,現在想起來,有點諷刺。爸大概是覺得,他和林阿姨再婚,是給我找了個新的媽,給這個家添了點溫暖,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從來不是這些,只是一個提前的「通知」,一個被尊重的「選擇」。
大概半個小時後,客廳裡傳來門鈴聲,我猜是林若安來了。我沒立刻出去,聽著客廳裡的聲音——林阿姨開門的聲音,林若安低聲說「阿姨好」的聲音,爸從書房出來打招呼的聲音,一切都顯得那麼客氣,那麼陌生,一點都不像「一家人」。
又過了十分鐘,我才慢悠悠地走出房間。林若安坐在沙發上,背挺得很直,手裡拿著一個橘子,卻沒剝,只是捏著橘子皮轉圈。看見我出來,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又很快低下去,繼續轉橘子。
「若安來啦?快坐,別客氣。」爸笑著說,可那笑容有點僵硬,大概是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新來的「兒子」相處。
林若安「嗯」了一聲,沒說別的。
客廳裡又陷入沉默,我走到沙發旁邊,沒坐,靠在椅背上,拿出手機刷著沒有意義的資訊,其實是在逃避這尷尬的氛圍。爸大概也覺得無聊,找了個藉口說「我去看看菜好了沒」,就走進了廚房,留下我和林若安兩個人在客廳裡,面對面地沉默。
「地址很清楚,謝謝。」林若安忽然開口,打破了沉默,語氣依舊很平。
「沒事。」我說,眼睛沒離開手機螢幕。
又是一陣沉默。我偷偷抬頭看了他一眼,他還在捏著橘子轉圈,手指上沾了點橘子皮的汁液,卻好像沒察覺。我忽然想起早上在辦公室,他低著頭的樣子,想起他說「我不記得路」的樣子,想起他離開時的背影,忽然覺得,他或許和我一樣,也在抗拒這場突然的「家庭重組」,也在不情願地接受大人的安排。
「你也不知道他們要再婚的事?」我忍不住問,話出口的時候,自己都愣了一下——我從來不是一個會主動打探別人事情的人,大概是覺得,我們都是「受害者」,才有了點同病相憐的感覺。
林若安捏橘子的手頓了一下,抬起頭看我,眼神裡有點意外,好像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問題。他沉默了幾秒,才點了點頭,聲音很輕:「嗯,前幾天才知道。」
「我也是。」我說,把手機放在腿上,「我爸直到今天早上,都沒跟我認真說過這件事。」
林若安聽了,沒說話,只是把橘子放在茶几上,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又恢復了從前那種冷淡的樣子。我以為他不會再說什麼,直到他忽然冒出一句:「我媽也是,什麼都沒跟我商量,就告訴我要再婚,要搬來這裡。」
他的語氣很平,聽不出來有什麼情緒,可我卻莫名覺得,他的聲音裡有點委屈,有點無力,就像我剛才在路口的感覺一樣。原來我們真的是同一類人,都被大人的決定綁住,都在無力地反抗,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保護自己——我用沉默對抗,他用冷淡防備。
「別想太多了。」我說,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只能說出這句沒營養的話。
林若安點了點頭,沒再說別的。這次的沉默,卻不像剛才那樣尷尬,反而多了點「同病相憐」的默契。
就在這時,林阿姨從廚房出來,笑著說:「飯做好啦,你們準備吃飯吧!」
我和林若安同時站起來,跟在林阿姨後面走進餐廳。爸已經坐在餐桌旁,擺好了碗筷,看見我們進來,笑著說:「快坐下,今天做了很多你們喜歡吃的菜。」
我和林若安坐在對面,拿起碗筷,沒說話。林阿姨不停給我們夾菜,爸也偶爾問幾句學校的事,我們都只是低聲回答,沒什麼熱情。飯桌上的暖光落在我們身上,可空氣裡的陌生感卻揮之不去,就像這頓飯,明明很豐盛,卻吃不出半點溫暖的味道。
吃到一半的時候,我抬頭看了一眼林若安,他正低著頭慢慢扒飯,碗裡堆滿了林阿姨夾的菜,卻沒怎麼動。我忽然想起早上在辦公室,老師說「你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那時我覺得很荒謬,現在看著眼前的場景,依舊覺得荒謬——所謂的「一家人」,原來只是坐在同一張桌子上吃飯,卻連一句真心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夾了一塊排骨放在林若安碗裡,沒說話,只是沖他點了點頭。他抬起頭看了我一眼,眼神裡有點意外,隨即低頭,慢慢啃起了排骨。
或許,成為「兄弟」這件事,我們都需要時間接受;或許,這頓尷尬的飯,只是我們漫長「相處」的開始。無論怎樣,我知道,從今天起,我的生活裡,多了一個需要慢慢瞭解的「弟弟」,多了一段需要慢慢適應的關係。
飯桌上的菜還剩大半,暖黃的燈光把盤子裡的排骨照得油亮,可客廳裡的空氣依舊像結了層薄冰。林阿姨還在往林若安碗裡夾菜,說「多吃點才有力氣讀書,你這學期課本比上學期多兩冊,每天背來背去肯定費腦」,林若安只是低頭扒飯,碗裡的菜堆得像小山,實際沒動幾口 —— 我注意到他把蔥都挑到了骨碟裡,一顆顆擺得整齊,原來他跟我一樣,不喜歡吃蔥。
爸放下筷子,摸了摸口袋想拿煙,指頭碰到煙盒又縮了回去 —— 上次林阿姨說「室內抽煙怕影響你們讀書」,他倒是記得清楚。爸轉頭看向林若安,找話題緩和氛圍:「若安,你們這學期的數學課,是不是換成王老師了?」
林若安抬頭看了爸一眼,語氣還是淡淡的,像在回答老師課堂提問:「嗯,趙叔叔,上個月換的。」他刻意把「趙叔叔」三個字咬得很清楚,生分得不像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的人。
爸還想再問「王老師教得細不細」,林若安忽然放下筷子,拿起衛生紙擦了擦嘴,對林阿姨說:「媽,我吃飽了,我來洗碗。」
林阿姨趕緊擺手:「不用不用,你去客廳看電視或回房間都好,媽來洗就好。」
「沒關係,我在家也洗。」林若安沒退讓,已經起身端起自己的碗往廚房走。我看見他端碗的手很穩,指節因為用力泛出淺白 ——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不想待在客廳,面對這滿是客套的「家庭時光」,畢竟連爸問句課業,他都要刻意拉開距離。
我也趕緊放下筷子,說「我也吃飽了」,跟在他後面進廚房。其實我碗裡還有半碗飯沒吃完,只是不想留在客廳,聽爸和林阿姨聊那些「以後你們兄弟要互相照顧」的空話 —— 我們根本就不是什麼兄弟,不過是被大人的決定綁在一起的陌生人。
廚房裡,林若安已經擠了洗潔精,海綿擦在碗壁上來回蹭,動作快卻仔細,連碗沿的油漬都擦得乾乾淨淨。水流聲「嘩啦嘩啦」的,蓋過了客廳的說話聲。我站在門口沒進去,靠在牆上看他 —— 他的校服袖子挽到小臂,露出手腕上一道淺淺的疤,像被美工刀劃過的,長度大概兩公分。之前在班上坐前後排時,我從來沒注意過,原來他身上還有這樣的痕跡。
「我來洗另一個。」我走過去,拿起水槽裡爸用過的空碗。林若安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只是往旁邊讓了讓,給我騰出位置。兩個人擠在小小的廚房裡,中間隔著一個水槽,誰都沒開口,只有水流和擦碗的聲音在空間裡回蕩。我偷偷看他擦碗的樣子,手指靈活地轉動碗碟,連骨碟裡的蔥都一顆顆撿出來扔進垃圾桶,比我洗得還認真。
忽然想起上學期的美術課,他畫完素描後,也是這樣仔仔細細地收拾畫具 —— 把炭筆按粗細擺進筆袋,橡皮擦切成方塊歸類,連掉在桌上的鉛筆屑都要用紙擦掉。那時美術老師還笑著說「林若安同學比女生還細心」,現在看他洗碗的樣子,倒真沒錯。
「你畫筆放在哪裡?」我沒頭沒腦問了一句,話出口才覺得突兀。林若安擦碗的動作頓了一下,回頭看我,眼神裡有點意外,好像沒想到我會問這個:「在書包側袋,黑色那支。」
「哦。」我應了一聲,沒再問。其實我只是想找個話題打破沉默,可問出口又覺得沒意義 —— 我們本就不熟,聊畫筆又能聊出什麼?難道要問他「你是不是喜歡畫畫」?以他的性格,大概也只會回答「還好」。
洗完碗,林若安把碗放回櫥櫃,動作輕輕的,怕弄出聲音驚動客廳的人。他擦手的時候,我看見他的書包放在客廳沙發上,側袋裡的炭筆露了半截,筆尖有點鈍,應該是經常用。我忽然想起昨天在他桌墊下看到的小貓便簽,原來他回家也會帶著畫筆,大概是想趁晚上沒人打擾的時候畫點什麼。
「我先回房間了。」林若安擦完手,對我說了一句,又轉頭對客廳的林阿姨和爸點了點頭,「媽,趙叔叔,我先上去了。」
「好,上去吧,房間裡的燈開著,有什麼需要的就跟媽說。」林阿姨趕緊回答,語氣裡還是藏不住的客氣。
林若安「嗯」了一聲,拿起書包往樓上走。我看著他的背影,想起他剛才挑蔥的樣子、洗碗時認真的樣子,還有手腕上那道淺疤,忽然覺得,他的冷淡背後,好像藏著很多不為人知的事 —— 比如那道疤是怎麼來的,比如他為什麼總是帶著畫筆,比如他是不是也像我一樣,覺得這場家庭重組很荒謬。
爸看我站在客廳發呆,走過來拍了拍我的肩膀:「你也上去寫作業吧,明天還要上學,別熬夜。」
「知道了。」我點點頭,拿起書包往樓上走。經過林若安房間門口時,我聽見裡面傳來輕輕的「沙沙」聲 —— 是畫筆劃過紙張的聲音,很細,卻很清晰。我沒停下腳步,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把那些聲音擋在外面。
坐在書桌前,我掏出數學作業,卻沒心思寫 —— 眼前總是晃過林若安的樣子。我拿出手機,翻到和他的聊天框,想發條訊息問「你手腕上的疤是怎麼來的」,又覺得太冒昧,畢竟我們還沒熟到能問這種私事的地步。最後還是刪了,改成「明天早上七點,我在路口等你,一起去學校」,才點擊發送。
過了五分鐘,手機螢幕亮了,是林若安回的「好」,依舊是一個字,沒有多餘的內容。我盯著那個「好」字看了很久,忽然覺得,或許我們之間的關係,就像這個字一樣 —— 簡單,卻又帶著點微妙的改變。至少他願意跟我一起上學,至少我們不再是從前那種「同班半年,話沒說過三句」的狀態。
我把手機放在桌角,拿起數學課本,翻到老師佈置的作業頁。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在課本上畫出一道細細的線。樓下傳來林阿姨和爸說話的聲音,很輕,聽不清內容,可我卻莫名覺得,這間屋子裡的沉默,好像比剛才少了一點 —— 或許,是因為多了一個和我一樣,在抗拒中試著適應的人。
# 第四章
清晨七點的路口,風裡裹著露水的涼意,吹得校服領口發皺。我靠在路燈杆上,手裡捏著兩杯熱豆漿,指腹被杯壁的溫度燙得有點發麻——五分鐘前在巷口早餐店買的,付款時猶豫了很久要不要多帶一份,最後還是鬼使神差讓老闆做了兩份不加蔥的蛋餅。畢竟昨天看他把蔥挑得一乾二淨,說不定也討厭蔥味,可又覺得自己多事:我們不過是名義上的兄弟,犯不著關心這種瑣事。
樓梯口傳來腳步聲時,我趕緊把雜念甩開,低頭盯著豆漿杯上印的「古早味」商標,連呼吸都放輕了點。林若安穿著校服,書包斜挎在肩上,額前的碎發用髮膠固定住,露出的額頭很乾淨——從前在班上從沒見他這麼整理過頭髮,大概是早上起來得早,有時間收拾。他看見我,腳步頓了半秒,眼神掃過我手裡的早餐,又很快移開,走到我旁邊時,刻意保持了半米距離,和昨天一樣的疏遠。
「給你。」我把其中一杯豆漿遞過去,蛋餅攥在另一隻手裡,有點緊張地補了句,「沒加蔥,昨天看你……」話沒說完就咽了回去——怕他覺得我偷偷觀察他,顯得刻意。
林若安愣了一下,伸手接豆漿的時候,指尖不小心碰到我的指腹,涼涼的,他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低聲說了句「謝謝」。那聲音比平時輕,還帶著點清晨沒睡醒的啞意,不像從前那樣冷得像冰。我盯著他垂著的睫毛,忽然覺得有點不真實:這是他第一次跟我說「謝謝」,不是敷衍的「嗯」,也不是沉默的點頭。
我們就站在路燈下吃早餐,沒說話。豆漿的熱氣籠在臉前,模糊了視線,我偷偷用眼角瞟他——他吃蛋餅的時候小口小口咬著,嘴角沾了點芝麻,自己沒察覺,還是保持著從前在班上吃便當的習慣。那時他總是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對著同學,現在這樣並排站著吃早餐,倒讓我想起爸從前還沒再婚時,我和妹妹在陽臺吃早餐的樣子,心裡忽然有點發軟。
「走吧,再不走要遲到了。」我趕緊吃完蛋餅,把包裝袋扔進垃圾桶,怕再多看幾眼,會冒出更多不該有的念頭。林若安點點頭,把剩下的半杯豆漿揣進書包側袋——大概是想留著課間喝,又怕被同學看到我們一起買早餐,刻意藏起來。我沒戳破,只是放慢腳步,等著他跟上。
走往學校的路上,太陽慢慢爬上屋頂,金色的光線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有時風吹過,影子會輕輕碰在一起。我想起昨晚在他房間門口聽到的「沙沙」聲,猶豫了很久才問:「你昨晚畫畫了?」問出口就後悔了——他從來不跟人聊自己的事,我這麼問,會不會讓他覺得煩?
可林若安沒不耐煩,只是腳步頓了一下,側頭看我,眼神裡有點意外:「嗯,畫了點風景。」
「畫的什麼?」我忍不住又問,手指攥緊了書包帶——其實我更想問「是不是畫給自己看的」,又怕太逾矩。
「樓下的老榕樹。」他回答得很簡短,「晚上路燈照在樹上,影子好看。」
「哦。」我應了一聲,沒再問。心裡卻在翻湧:那棵老榕樹我小時候經常爬,枝椏上還留著我刻的名字,他居然會注意到那棵樹的影子。原來他的冷淡背後,也會關注這麼細軟的東西,只是從來不說。
到學校的時候,校門口擠滿了同學,吵吵鬧鬧的。林若安看見人群,肩膀明顯聳了一下,腳步不自覺地加快——他向來不喜歡被人圍著看,更何況現在還有「重組家庭兄弟」的標籤貼在身上。我沒多想,往他身邊靠了靠,稍微擋住了一些往他身上瞟的目光。走過走廊時,後面傳來紙條翻動的聲音,伴隨著低低的竊竊私語:「你看他們倆真的一起走……」「說不定是大人逼的呢……」
我能感覺到林若安的腳步更沉了,後背也挺得更直。不知道哪來的脾氣,我忽然停下腳步,回頭冷冷地看了那群傳紙條的同學一眼——以前在班上我從來不愛管閒事,可這次看他緊繃的樣子,就是不想讓他被人議論。那群同學被我看得慌了,趕緊把紙條塞進課桌,散開了。
林若安也停下腳步,回頭看我,眼神裡全是疑惑,好像在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被他看得有點不自在,耳尖發熱,趕緊轉身往教室走:「沒事,走了。」其實心裡在打鼓:我是不是太衝動了?我們又不熟,這麼做會不會讓他覺得我多管閒事?
走進教室,大多數同學都到了。林若安徑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放下書包就拿出課本預習,好像剛才的事沒發生過。我走過他座位時,看見他書包側袋裡的豆漿還沒拿出來,忍不住提醒:「豆漿記得喝,等下涼了會腥。」話出口才覺得囉嗦,他愛喝不喝,跟我有什麼關係?
可他居然抬頭看了我一眼,眼神比平時柔和點,點點頭:「知道了。」那個瞬間,我忽然覺得剛才的衝動沒白費——他沒覺得我多管閒事,甚至還聽進去了。
上課的時候,老師在講臺上講函數題,黑板上寫滿了公式,我卻一個字都沒看進去。視線總是不受控制地飄向林若安的方向:他坐得很直,筆尖在課本上飛快地記著筆記,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側臉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臉頰上,很輕。我又想起昨天在廚房看到的那道疤,心裡癢癢的,想問「那道疤是怎麼來的」,又怕觸碰到他不願意提的事——他這麼愛藏心事,問了大概也只會得到「沒什麼」的回答,還是別自討沒趣了。
課間休息的時候,前桌的男生突然轉過來,聲音不小地問:「趙宇崢,你和林若安真的是重組家庭的兄弟啊?我聽說你爸跟他媽是偷偷結婚的?」
我皺起眉,正想說「關你什麼事」,林若安忽然抬起頭,看了那個男生一眼。他沒說話,眼神卻冷冷的,像結了層冰,那個男生被看得後退了半步,趕緊撓撓頭:「我就是隨便問問,別在意啊。」然後轉頭就跑了。
我側頭看林若安,他已經低頭繼續看課本,握筆的手卻比剛才松了點,指節不再泛白。原來他也會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幫我擋掉這些煩人的問題——以前在班上,他連自己被問話都懶得回應,現在居然會替我說話。
「謝了。」我低聲說,聲音有點幹——這是我第二次跟他說謝謝,第一次是他借我橡皮,現在卻是因為他幫我擋八卦,感覺完全不一樣。
他沒看我,只是「嗯」了一聲,聲音很輕,幾乎被教室裡的吵鬧聲蓋住。可我還是聽見了,心裡像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軟軟的。原來我們之間的默契,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他也在偷偷關注著身邊的事,只是不說而已。
放學的時候,我刻意在教室裡多待了十分鐘,假裝收拾書包,其實是在等林若安。他收拾東西很快,卻沒先走,只是站在門口,靠在牆上玩手機,好像在等我。我們一起走出教室,走在校門口的小路上,還是他在前,我在後,可距離比早上近了點,大概只有三十公分——他放慢了腳步,在等著我跟上。
走到分叉路口時,他忽然停下腳步,轉頭看我。夕陽的光落在他臉上,把他的眼睛照得很亮,他猶豫了一下才說:「明天早上,我在早餐店等你。」
我愣在原地,腦子裡一片空白——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一起走,不是我問「要不要一起」,也不是大人囑咐,而是他自己說的。我甚至懷疑自己聽錯了,確認了半天才說:「好,七點?」
「嗯。」他點點頭,轉身往另一條路走,走了兩步又停下,揮了揮手才繼續走。那個揮手的動作很輕,有點笨拙,不像他平時的樣子。
看著他的背影漸漸遠去,我掏出手機,翻到和妹妹的聊天框。手指在螢幕上敲了又刪,原本想寫「我好像不那麼討厭林若安了」,最後還是改成「我最近挺好的,你在國外照顧好自己」。妹妹很快回了訊息:「知道啦,你別總是跟爸吵架,他也不容易。」
我笑了笑,回了個「好」。風吹過路邊的樹葉,颯颯作響,我往家的方向走,心裡忽然很踏實。原來關係的改變不是突然的,是從遞一杯豆漿開始,從擋一次八卦開始,從一句輕輕的「謝謝」開始——這些小小的瞬間湊在一起,慢慢融化了我們之間的冰。或許,這個突然闖入我生活的「弟弟」,真的會成為不一樣的存在。
# 第五章
週六早上的陽光把書桌曬得發暖,我正對著數學練習冊上的函數題發呆,手機突然震了一下——是爸發的訊息:「宇涵航班提前,現在到機場了,你跟我去接她。」
我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宇涵這次返台探親,原來比預定時間早了兩天。匆匆換了件外套走出房間,客廳裡很安靜,林阿姨在廚房準備午餐,爸正站在陽臺打電話,而林若安坐在沙發上,腿上放著一本畫冊,手指輕輕摩挲著頁邊,眼神落在窗外的老榕樹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跟爸去機場接我妹,你在家等我們?」我走過去問,目光不由自主地掃過他的畫冊——上面畫著半幅風景,是樓下的巷子,路燈下的落葉畫得很細,連葉脈的紋路都清晰可見。
林若安抬起頭,看了看我,又看向廚房方向,對林阿姨的背影說:「媽,需要我幫忙看一下廚房的火嗎?你一個人忙不過來的話。」
「不用不用,你坐著就好,媽馬上就好。」林阿姨從廚房探出頭,笑著擺手,「等下你們回來,就能吃飯了,宇涵第一次在家吃媽做的菜,得讓她嘗嘗味道。」
林若安「嗯」了一聲,又低頭看向畫冊,手指在紙上輕輕勾了一下,像是在補畫路燈的光影。我沒再多說,跟著爸出了門。
去機場的路上,爸一直在說宇涵在國外的事:「她說這次回來帶了很多課本,想趁假期補補數學,還問你們班的數學老師嚴不嚴,說要是有不懂的,想問你們。」我聽著,嘴角忍不住揚了揚——宇涵從小就愛鑽研學業,連探親都不忘帶課本,這點倒跟林若安有點像,都是對自己要做的事很執著。
到機場出口時,很快就看見了宇涵。她穿著淺藍色的外套,背著一個大書包,手里拉著行李箱,書包側袋還露著半截數學參考書。看見我們,她快步走過來,先抱了抱爸,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哥,好久不見,你好像又高了點。」
「少來,行李給我,看你背這麼多東西,不嫌累?」我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重量比想像中沉,裡面大概全是課本和資料。宇涵吐了吐舌頭,跟在我們身後,說起國外的課程:「我們那個教授超嚴,作業錯一個符號就扣分,還是臺灣的老師溫和點,聽爸說你們班的王老師很負責?」
回到家時,門沒關,林若安還坐在沙發上,畫冊放在旁邊的茶几上,面前多了一杯溫水,杯壁上還冒著點熱氣。他看見我們回來,站起身,先對爸點了點頭:「趙叔叔,你們回來了。」又看向宇涵,聲音很輕,卻很禮貌:「宇涵,歡迎回來。」
「若安哥好!」宇涵笑著回應,沒有過度湊近,只是站在原地,目光掃過茶几上的畫冊,眼睛亮了亮,卻沒追問,反而轉了話題,「我聽爸說,若安哥跟我哥一個班?你們班的數學課難不難啊?我這次回來帶了很多數學參考書,要是有不懂的,我們可以一起討論。」
林若安愣了一下,大概沒想到宇涵會聊課業,點點頭:「還好,有幾個章節比如函數應用,有點難,我們班課後有同學會互相講題。」他說「我們班」的時候,眼神輕輕掃了我一下,我心裡忽然有點微妙的感覺——這是他第一次在提到班級時,間接把我也算進去,不像從前那樣,總是把自己摘在「群體」之外。
中午吃飯的時候,宇涵坐在我和林若安中間,先給爸和林阿姨夾了菜,又給我夾了一塊糖醋排骨:「哥,你最愛吃的,以前每次回家,媽都會做,可惜現在……」她話沒說完,大概是想起媽不在了,聲音低了點。
林阿姨趕緊打圓場:「以後阿姨常做給你吃,宇涵想吃什麼,就跟阿姨說。」
「謝謝林阿姨!」宇涵立刻笑起來,又轉頭給林若安夾了一塊清蒸魚,「若安哥,這魚看起來很嫩,你嘗嘗。」
林若安接過,低聲說了句「謝謝」,夾起魚慢慢吃著。我忽然想起上次吃飯,他把蔥挑得很乾淨,這次宇涵夾的魚沒放蔥,倒像是剛好合他的口味。吃到一半,宇涵想給我夾辣炒肉絲,林若安忽然開口:「宇涵,你哥不吃辣,這肉絲辣度挺高的。」
我愣了一下,宇涵也愣了:「啊?哥,你什麼時候不吃辣了?我怎麼不記得?」
「一直都不太能吃,只是以前沒跟你說。」我解釋著,心裡卻泛起一陣暖意——我不吃辣這件事,連宇涵都不知道,林若安卻記住了,大概是上次吃飯,我沒碰辣菜的樣子被他看在了眼裡。
林若安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夾了一塊不辣的土豆絲放在我碗裡,動作很自然,像是做過很多次一樣。宇涵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若安,嘴角揚了揚,沒再多問,只是轉頭跟林阿姨聊起了國外的小吃。
下午,宇涵拿出帶回來的數學參考書,坐在客廳裡看,遇到不懂的,就問我和林若安。一開始是她問,我們答,後來慢慢變成我和林若安一起討論題目——他講題的時候很認真,手指在草稿紙上畫著圖解,連最難的函數圖像都解釋得很清楚,我忽然想起在學校,他從來不主動幫同學講題,現在卻願意花時間跟我們一起討論。
討論到傍晚時,宇涵打了個哈欠,說要回房間睡一會倒時差。客廳裡只剩下我和林若安,他收拾著草稿紙,把筆按粗細擺回筆袋,動作還是那麼整齊。
「你怎麼知道我不吃辣?」我忍不住問,話出口才覺得有點突兀。
林若安收拾的手頓了一下,低聲說:「上次吃飯,你沒碰辣菜,還喝了很多水。」
「哦。」我應了一聲,心裡卻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原來他一直在默默觀察我,就像我默默關注他一樣。
他沒再說什麼,只是把收拾好的參考書遞給我:「這本書裡的例題很經典,你可以看看。」
「謝謝。」我接過書,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指腹,涼涼的,他像被燙到似的縮回去,低頭繼續收拾東西,耳尖卻有點發紅。
晚上睡覺前,我經過林若安的房間門口,聽見裡面傳來輕輕的畫筆聲。我站在門口,沒走,直到裡面的聲音停下,門輕輕打開,林若安站在門口,看見我,愣了一下:「有事嗎?」
「沒事。」我搖搖頭,「就是想說,明天早上……還是七點在早餐店見?」
他點點頭,眼神比平時柔和:「好,我會提前到。」
「嗯。」我應了一聲,轉身往自己的房間走。走了兩步,又停下,回頭看他:「今天……謝謝你記得我不吃辣。」
他愣了一下,嘴角輕輕揚起:「不用謝,應該的。」
那個「應該的」像一顆小石子,投進我心裡,蕩起一圈圈漣漪。我走回房間,靠在門上,拿出手機翻到和宇涵的聊天框,輸入「宇涵,以後跟若安相處,別太熱鬧,他不喜歡人多」,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他人很好,就是不太會表達」,才點擊發送。
宇涵很快回了個「知道啦!哥你放心,我不會嚇到若安哥的」,還加了個可愛的表情包。我笑了笑,把手機放在床頭,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在地上畫出一道細細的線。我忽然覺得,這個重組的家,因為宇涵的回來,因為林若安的存在,慢慢有了溫度,慢慢像個真正的「家」了。
周日早上的早餐店彌漫著蛋餅的香氣,油鍋裡的油「滋滋」作響,老闆熟練地翻著蛋餅,問我:「兩份不加蔥的蛋餅,一杯豆漿一杯溫牛奶,對吧?最近天天來,我都記住你們的口味了。」
我點點頭,轉頭就看見林若安從巷口走來,書包斜挎在肩上,手裡還提著一個紙袋。「早。」他走過來,把紙袋遞給我,「昨天聽你說愛吃這家的紅豆餅,順便買的。」
紙袋裡的紅豆餅還冒著熱氣,指尖碰到袋口時有點燙,我低聲說了句「謝謝」。他沒多說,只是走到櫃檯旁,幫老闆把做好的早餐裝進袋子 —— 這是我們一起吃早餐的第三個早上,從一開始的沉默對坐,到現在他會記著我的喜好帶點心,連空氣裡的尷尬都少了很多。
走到學校門口時,恰逢早自習鈴響,同學們三三兩兩往校園裡沖。我們剛走過護欄,就有人從旁邊湊過來,伸手想拍林若安的肩膀,林若安卻往後退了半步,躲開了。那人愣了一下,又笑起來:「若安!好久不見啊,沒想到你轉來這所學校了!」
我認出那人是我們班的同學,坐在後排,平時很活潑,總是和旁邊的同學打鬧。林若安的臉色瞬間淡了下來,只點了點頭:「陳毅。」
陳毅沒在意他的疏遠,轉頭看向我,又問林若安:「這是你同班的同學吧?叫什麼名字啊?」
「趙宇崢。」林若安簡短介紹,拉了我一把往校園裡走:「早自習要遲到了,別耽擱。」
陳毅跟在我們身後,嘴裡還在念叨:「哎,你們等等啊!小學畢業後就沒聯繫,我還以為你們家搬去別的城市了……」
「別提小學的事。」林若安的腳步頓了一下,語氣裡帶著明顯的不耐煩,陳毅這才閉嘴,只是沖我聳了聳肩,沒再追問。
我側頭看林若安,他的臉色有點白,握書包帶的手緊得指節泛白 —— 看來他和陳毅的「舊識」並不是什麼愉快的回憶,而陳毅沒說完的話,像根細刺紮在我心裡:林若安的小學時光,到底發生過什麼?
# 第六章
早自習課上,課本上的函數公式像亂碼一樣鑲在紙頁上,我一個字都沒看進去。余光總是不由自主飄向斜後方的陳毅——他正低頭和同桌傳紙條,偶爾抬頭掃向林若安的方向,眼神裡藏著點探究,像想把林若安從前的樣子挖出來。
林若安倒像沒察覺這道視線,指尖捏著筆,在課本空白處慢慢畫著。我看見他畫了半隻蜷在樹枝上的小鳥,翅膀緊緊收著,像在躲什麼。忽然想起昨天他手腕上的疤,又想起陳毅說的「小學一起玩」,心裡的刺又紮了一下:他從前是不是也像這只小鳥一樣,總是縮著自己,怕被人看見軟弱的樣子?
下課鈴響的瞬間,陳毅果然又湊了過來,直接撐在林若安的桌沿上:「若安,剛才老師說的數學題,你會做嗎?我記得小學的時候,你數學就超級好,總是幫老師……」
「不會。」林若安沒抬頭,筆尖在小鳥旁邊畫了道斜線,像在切斷陳毅的話,「我要補習題,別擋著。」
陳毅的手僵了一下,悻悻地收回來,轉頭看向我時,臉上有點難堪:「同學,你會做嗎?能不能教教我?」
我還沒開口,林若安忽然把自己的練習冊推過來,頁面剛好停在那道題的解題步驟上,字跡工整得像列印的。「照著看。」他對陳毅說,語氣還是冷的,卻沒直接拒絕。
陳毅愣了愣,抓過練習冊連忙道謝,轉身回了自己座位。我側頭看林若安,他已經低頭繼續畫那只小鳥,只是筆尖比剛才輕了點,沒再把紙頁劃出印子。「你明明會,為什麼說不會?」我問。
他停了筆,指尖摩挲著紙頁上的鳥翅:「不想聽他提從前。」
「從前怎麼了?」話出口我就後悔了——這不是往他心裡戳嗎?林若安卻沒生氣,只是盯著那只小鳥,沉默了好一會才說:「小學的時候,他跟別人一起笑我畫的畫像哭臉。」
我心裡一沉,原來那道刺不只是我的猜想,是真的藏著他從前的委屈。想說點什麼安慰他,又不知道怎麼說,只能默默把自己的橡皮推過去——那是妹妹從國外帶回來的,上面印著小貓,我猜他會喜歡。
林若安看了橡皮一眼,沒說謝,只是把橡皮放在畫冊旁,像放了件珍貴的東西。
中午放學時,宇涵早就在校門口的書店門口等著,看見我們就揮著手裡的參考書跑過來:「若安哥!這本參考書裡有你上次說的函數解題技巧,晚上我們可以一起看!」
「好。」林若安的語氣比早上軟了點,甚至彎了下嘴角——這是他第一次在陳毅之外的人面前,露出這麼放鬆的表情。
我們正準備去吃便當,陳毅忽然從後面趕上來,手裡還攥著個紙團:「若安,剛才我同桌說,下午體育課要測跑八百米,你體力行不行?我記得小學的時候,你跑一半就……」
「陳毅。」我沒等他說完就擋在林若安前面,「我們要去吃飯,你要是沒事的話,先走吧。」
陳毅愣了一下,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林若安緊抿的嘴,才反應過來自己又提了不該提的事,抓了抓頭:「對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那你們吃飯吧,我先走了。」
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宇涵湊到我身邊小聲說:「哥,你剛才好凶哦,不過你是在保護若安哥吧?」
我沒否認,轉頭看林若安時,他正盯著我的後背,眼神裡有點複雜,像驚訝又像別的什麼。「走吧,去吃你愛吃的排骨便當。」我拍了拍他的胳膊,故意轉移話題。
他點點頭,跟在我身後,走了兩步忽然說:「剛才謝謝你。」
「我們住得近,互相幫忙不是應該的嗎?」我說著,耳尖卻有點發熱——其實我只是不想再看他被人揭從前的傷疤,哪怕對方是無意的。
下午體育課測八百米時,林若安果然跑在最後面。他的臉色有點白,呼吸也亂了,卻沒停下腳步,一圈一圈跟著跑。我跑完自己的組別後,就站在終點線旁等著他,手裡攥著瓶溫水——早上聽林阿姨說,他從小體力就不好,不能喝冰水。
他沖過終點線的瞬間,腿一軟就往旁邊倒,我趕緊扶住他。他的額頭全是汗,貼在額前的碎發上,喘著氣說:「沒事,就是有點暈。」
「先坐會。」我把他扶到旁邊的草地上,遞過水,又從口袋裡掏出顆糖——是宇涵給的,說暈的時候吃顆糖就好了。
林若安接過糖,剝開糖紙的時候,我又看見了他手腕上的疤。這次離得近,能看清疤的邊緣不規則,像被什麼銳利的東西劃的。「這疤……」我沒忍住問了一半,又閉了嘴。
他卻沒避開,低頭看著手腕:「小學的時候,被人推到畫架上劃的。」
我心裡的刺突然被狠狠紮了一下,原來他的冷淡不只是被笑畫像哭臉,是真的受過傷。「那些人……沒跟你道歉嗎?」
「沒有。」他把糖放進嘴裡,甜味好像緩解了他的暈,「後來我就不跟別人一起玩了,也不畫畫給別人看了。」
「可是你畫得很好看。」我說,是真心的——他畫的榕樹、小鳥,都藏著別人沒有的細軟。
林若安愣了一下,側頭看我時,陽光正好落在他眼睛裡,閃著點點光亮:「你是第一個說我畫得好看的人。」
那個瞬間,風吹過操場旁的楊樹葉,颯颯作響。我忽然覺得,心裡的刺好像被他這句話拔掉了,只剩下暖暖的感覺——原來他要的從來不多,只是一個認可,一個不揭他傷疤的人。
放學時,天又陰了下來,比早上更沉。我們剛走出校門,就看見上個月打架的外校男生堵在路邊,黃頭髮的那個正盯著我:「上次打我們班人的事,還沒算完呢!」
林若安立刻站到我前面,手裡攥著手機,按亮螢幕準備報警:「你們想幹什麼?再鬧我就報警了。」
「關你屁事!」黃頭髮伸手想推林若安,我趕緊把林若安拉到身後,抬手擋住他的手:「有事沖我來,別碰他。」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這麼硬氣,黃頭發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林若安手裡的手機,罵了句髒話就帶著人走了。
風刮得更猛了,林若安從後面拉了拉我的袖子:「你剛才很危險,別跟他們硬碰硬。」
「我不能讓他們碰你。」我說,話出口才覺得有點直白,趕緊轉頭看天,「要下雨了,我送你回去。」
他沒拒絕,只是跟在我身邊,走了兩步忽然把傘拿出來——是把黑色的折迭傘,傘面上印著小樹圖案,和他畫冊上的一樣。「一起撐。」他把傘遞過來,手還在微微發抖,大概是剛才嚇到了。
雨點很快落下,砸在傘面上「劈啪」作響。我們擠在一把傘下,肩膀幾乎靠在一起,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走到他家樓下時,雨下得更大了。
「今天謝謝你。」林若安抬頭看我,雨水從傘沿滴下,落在他的額頭上,像小水珠。
「明天早上,我在早餐店等你。」我說,沒等他回答就轉身跑進雨裡——怕再待下去,會忍不住說更多直白的話。
跑了兩步,後面忽然傳來他的聲音:「趙宇崢!明天記得帶傘!」
我沒回頭,只是揮了揮手,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暖。原來被人放在心裡記著,是這麼好的感覺;原來這個從前陌生的「弟弟」,早就成了我不想失去的人。
回到家時,宇涵看我濕了半邊衣服,又看見我嘴角的笑,忍不住問:「哥,你是不是跟若安哥關係更好了?」
我沒否認,只是拿出手機,翻到和林若安的聊天框,輸入「到家了,你也快換衣服,別感冒了」,想了想又加上一句「明天我帶傘,我們一起撐」,才點擊發送。
過了一分鐘,手機亮了,是他回的:「好,明天我在早餐店等你,帶你愛吃的紅豆餅。」
看著螢幕上的字,我忽然笑了,連宇涵在旁邊笑我「臉紅了」都沒在意。窗外的雨還在下,可我心裡的陽光,卻比任何時候都要明亮——原來重組的家庭不可怕,原來陌生的人也能慢慢走近,成為彼此的依靠。
第七章:畫筆與心事
週一的早餐店比平日更熱鬧,學生們抱著書包擠在櫃檯前,老闆的吆喝聲和油鍋的滋滋聲混在一起。我剛站定,就看見林若安從巷口走來,手裡除了慣常的紙袋,還多了張迭著的便簽。
「早。」他遞過紙袋,裡面的紅豆餅還冒著熱氣,隨後又把便簽塞到我手裡。紙張上畫著只蹲在樹枝上的小鳥,翅膀舒展著,旁邊用細小的字寫著:「今天體育課記得帶水,昨天你跑完後喝了很多。」
我指尖碰到紙張的瞬間發熱,這是他第一次主動用畫傳達關心,不是敷衍的回應,而是記著我昨天的狀態。「謝謝,你也記得帶,體育課要測跳遠。」我低聲說,把便簽小心翼翼夾進課本裡,怕被擠壞。
他點點頭,轉身幫老闆打包早餐。晨光透過店門的縫隙落在他側臉上,額前碎發被染成淺金色,我忽然發現他畫裡的小鳥,眼睛的弧度和他很像,藏著不輕易示人的柔和。
走往學校的路上,他忽然開口:「昨天你擋著陳毅的時候,我沒說謝。」
「不用謝,他總提你不喜歡的事。」我說著,想起他昨天握筆發白的手,「以後他再亂說,我直接讓他走。」
林若安沒接話,只是腳步慢了些,和我走得更近了點。路邊的榕樹葉被風吹得晃動,影子落在地上,交迭成一片淺淡的蔭涼。
早自習下課後,陳毅果然又跑了過來,手裡拿著本數學練習冊,直奔林若安而去。「若安,這道題我還是不會,你能不能……」他話沒說完,目光掃到林若安課本上的畫稿,突然開口,「哎,你還在畫小鳥啊?我記得當年劃傷你的人,就是笑你畫的鳥像哭臉……」
「陳毅!」我沒等他說完就站起來,擋在林若安身前。他握筆的手已經發白,指節緊得連筆都快握不住。「他不喜歡聽這些,要問題就好好問,別提從前的事。」
陳毅愣在原地,臉上漲得通紅,周圍幾個同學也抬起頭看過來。「我不是故意的,就是順口……」
「順口也不行。」我說得直接,沒給他留餘地。林若安從來不跟人爭吵,受了委屈也只會自己忍著,現在有我在,沒道理讓他再聽這些話。
陳毅張了張嘴,最後只能抓抓頭:「對不起,我以後不說了。那題我自己再想想,你們忙。」說完匆匆回了座位。
周圍的同學低聲議論了兩句,我聽見有人說「趙宇崢好像很護著林若安」,沒有曖昧的意味,更像是在說朋友間的仗義。林若安側頭看我,遞過瓶水:「剛才謝了,其實不用這麼嚴厲。」
「他們該說的嚴厲。」我接過水,看見他課本上的小鳥旁邊,多了道淺淺的筆痕,像是剛才用力時劃的。我沒提這事,只是把自己的橡皮推過去,「畫壞了就用這個擦,比你的好用。」
他拿起橡皮,指尖摩挲著上面的小貓圖案,沒說話但嘴角輕輕揚了下。陽光透過窗戶落在課本上,把那只小鳥照得格外清晰。
體育課測跳遠時,林若安跳完後站在旁邊喘氣,臉色有點白。我走過去遞上水,他接過時手有點抖。「體力還是不行?」我問。
「一直這樣,小時候跑跳都比別人差。」他低聲說,目光落在操場旁的榕樹上,「以前爸媽吵架,我就躲在樹下畫畫,不動就不用喘氣。」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小時候的事,沒有委屈,更像是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我沒追問,只是說:「下次體育課我陪你提前練,慢慢來就會好。」
他點點頭,沒再說話,但走的時候和我挨得很近,肩膀偶爾會碰到一起,輕輕的,卻讓人覺得踏實。
晚上回到家,宇涵從房間裡跑出來,手裡抱著本相冊:「哥,若安哥,我們看老照片好不好?我找出來好多小時候的照片。」
林若安坐在沙發上翻畫冊,聽見後猶豫了一下。宇涵湊過去拉他的袖子:「若安哥,一起看嘛,我要看你小時候的樣子。」
他沒拒絕,只是從房間裡拿出個舊畫夾,裡面全是小學時的畫稿。宇涵翻著相冊,我和林若安靠在沙發上看畫稿,林阿姨在廚房裡準備水果,電視裡放著輕鬆的綜藝節目,客廳裡的燈暖黃暖黃的。
「這張畫得好好看。」我拿起一張畫,上面是棟孤獨的小房子,周圍沒有花草,只有一棵彎彎的樹。畫背面有行小字,筆跡很輕,寫著「想有個安靜的地方」。
林若安的臉色有點白,伸手想把畫拿回去。我按住他的手,低聲說:「我小時候也不喜歡吵,爸媽忙的時候,我就一個人在房間裡做題。」
他的動作頓住,側頭看我。客廳的燈光落在他眼睛裡,映著暖黃的光。「那時候爸媽總吵架,聲音很大,我躲在房間裡畫畫,畫完就把畫藏起來。」他說得很慢,「後來媽帶我搬出來,就再也沒畫過小房子了。」
「以後想畫畫,就在客廳畫。」我說,「客廳很安靜,而且……我們都在。」
他沒說話,只是把畫稿放回畫夾,卻把那張小房子的畫留在我手裡。宇涵湊過來展示她的照片:「你看你看,我小時候跟哥一樣胖,後來減肥才瘦下來的。」
我笑著奪過照片:「明明是你偷吃零食還賴我。」客廳裡的笑聲蓋過了電視聲,林若安坐在旁邊看著我們,嘴角掛著淺淺的笑,是那種真正放鬆的笑容。
快到睡覺時,我去客廳拿書,看見林阿姨站在廚房門口接電話,聲音壓得很低。「你別來找他,他現在生活得很好,不需要你出現。」
我腳步頓住,沒敢靠近。林阿姨掛了電話,轉身看見我,神色有點慌張,趕緊說:「沒什麼事,是以前的同事打來的。」
「阿姨,要是有麻煩可以跟我爸說。」我說,看她的樣子不像是同事間的電話,更像是在躲著什麼人。
林阿姨愣了一下,隨後笑了笑:「謝謝你宇崢,真的沒事,快回房間睡覺吧。」
我沒再追問,拿著書回了房間。經過林若安房間時,看見裡面的燈還亮著,畫筆劃過紙張的聲音很輕。我站在門口,想敲門問他要不要喝熱牛奶,又怕打擾他。
門突然開了,林若安站在門口,手裡拿著那張小房子的畫:「你剛才在客廳,聽見我媽說話了?」
「聽見一點,沒有意圖聽。」我實話實說,「要是有麻煩,我可以幫忙。」
他搖搖頭,把畫遞給我:「這個送你,以後我畫新的給你看,不畫小房子了。」
「好。」我接過畫,看見他眼底的堅定。「明天早上還是七點早餐店?」
「嗯,我帶紅豆餅。」他說,「快回房間睡吧,明天要早自習。」
我走回房間,把畫夾在書桌的玻璃下,燈光照在上面,那棟小房子好像不再孤獨。我掏出手機,給林若安發訊息:「要是晚上害怕,就敲我房門,我陪你客廳坐會。」
過了一分鐘,手機亮了,他回:「不怕,有你在。明天見,等你。」
我看著「有你在」三個字,忽然覺得客廳的暖黃燈光,好像從門縫裡透進來,把房間照得滿是溫暖。窗外的月光很淡,卻足夠照亮桌上的畫,和心裡慢慢長大的在意。
第八章:擋在身前的身影
第八章:擋在身前的身影
週二的早餐店依舊飄著蛋餅的香氣,但空氣裡的沉默卻比往常濃重。林若安坐在對面,手裡攥著紅豆餅,卻一口沒動,指尖反復摩挲著手機邊緣,螢幕亮了又暗,暗了又亮。
「不舒服?」我推過溫牛奶,看他臉色比平時更白,連額前的碎發都顯得沒精神。他搖搖頭,把紅豆餅掰成小塊,卻沒往嘴裡送,過了好一會才開口,聲音很輕:「昨天我媽掛電話後,哭了很久。」
我心裡一沉,想起昨晚林阿姨慌張的樣子,沒敢追問,只是把自己的蛋餅推過去:「先吃點東西,不管什麼事,吃飽了才有力氣應對。」
他點點頭,拿起蛋餅小口咬著,卻沒什麼胃口。走到學校門口時,他突然抓住我的袖子,眼神裡藏著不安:「要是我媽打電話找你,別讓她著急,也別告訴我爸……我怕他擔心。」
「好。」我拍了拍他的手背,他的手很涼,攥著我袖子的力道卻很緊。走進校園時,他沒像往常一樣低頭畫畫,只是緊跟在我身邊,像怕走丟的小孩。
上午第三節課是數學課,王老師正在講函數圖像,我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螢幕上顯著「林阿姨」三個字。我心裡一緊,藉口去衛生間接起電話,電話那頭傳來林阿姨帶著哭腔的聲音:「宇崢,若安他爸爸來家裡了,非要見若安,我攔不住他,你能不能讓若安先別回家?我怕他嚇到……」
「阿姨你別慌,我馬上帶若安走,先去我爸的工作室躲一躲。」我說著,快步往教室跑。推開教室門時,林若安正盯著課本發呆,感覺到我的目光,他抬起頭,眼神裡全是慌張,像是早就預料到什麼。
「身體不舒服,跟我請假出去一趟。」我走到他身邊,低聲說。他沒問為什麼,抓起書包就跟我走,經過陳毅身邊時,陳毅想問什麼,被我一個眼神擋了回去。
走出校門,他才敢問:「是不是我爸來了?」
「嗯,阿姨讓我們先躲一躲。」我說著,想拉他往我爸的工作室走,他卻站在原地不動,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他是不是說我不聽話?是不是罵我媽了?」他問,聲音發抖,眼眶紅了一圈。
我沒辦法騙他,只能搖搖頭:「阿姨沒說,就是怕你受委屈。」
「我不怕受委屈,我怕他傷害我媽。」他突然崩潰,蹲在路邊捂住臉,肩膀不停顫抖。我也蹲下身,拍著他的背,沒說話——我知道現在任何安慰都沒用,他需要的是有人陪著他。
過了好一會,他才抬起頭,眼睛腫得像桃子,卻很堅定:「我們回去吧,我不能讓我媽一個人面對他。」
「我陪你一起。」我說著,拉起他的手往家的方向走。他的手很涼,卻緊緊攥著我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走到社區門口時,他突然停下腳步,低聲說:「小學的時候,他因為我畫畫沒得獎,把我的畫架推倒,我摔在地上,手腕就被劃傷了。他還說,畫畫是沒用的東西,我就是個沒用的小孩。」
我攥緊拳頭,指甲嵌進掌心。原來那道疤不只是意外,是生父留下的傷。「別怕,這次我在,他不敢動你。」我說,聲音比平時更沉,裡面全是堅定。
走進家門時,客廳裡的氣氛凝重得可怕。一個穿著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上,臉上滿是不耐煩,林阿姨站在旁邊,眼睛紅腫,看到我們回來,趕緊跑過來:「若安,你怎麼回來了?快跟宇崢走!」
那個男人看見林若安,立刻站起來,態度囂張:「你還知道回來?我養你這麼大,你跟你媽一起躲著我?我告訴你,今天你必須跟我走,去學做生意,別整天畫那些沒用的東西!」
「我不跟你走,我要畫畫,我要跟我媽在一起!」林若安說著,往後退了一步,躲在我身後。
「你敢不聽我的?」男人怒氣衝衝地往前走,抬手就要推林若安。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很大,男人痛得皺起眉頭:「你是誰?這是我們家的事,關你屁事!」
「這裡是我家,趙叔叔的家,你不能在這裡動手。」我說,聲音冰冷,「若安不願意跟你走,你強逼也沒用,再鬧我就報警了。」
「你敢威脅我?」男人掙扎著要動手,這時門突然打開,我爸從外面回來,看到這一幕,立刻皺起眉頭:「請你出去,否則我就叫保安了。」
男人看到我爸,態度明顯弱了下來,卻還是嘴硬:「我找我兒子,關你什麼事?」
「若安現在跟他媽住在這裡,就是我的客人,我有義務保護他們的安全。」我爸說著,走到我們身邊,態度堅定,「再不走,我就報警了。」
男人瞪了我們一眼,罵罵咧咧地走了,走之前還放下狠話:「林若安,你給我等著,我不會就這麼算完的!」
門關上的瞬間,林若安腿一軟,往地上倒去,我趕緊扶住他。他的臉色蒼白,身體不停發抖,林阿姨抱著他哭了起來:「若安,媽對不起你,讓你受委屈了。」
「媽,我不怕,有你和趙叔叔,還有宇崢在。」林若安說著,看向我,眼神裡全是感激。
晚上宇涵放學回來,聽說了這件事,趕緊從書包裡拿出巧克力,遞給林若安:「若安哥,吃點巧克力心情會好點,以後他再來,我跟哥一起保護你。」
林若安接過巧克力,笑了笑,眼裡卻還是有點慌張。吃完晚飯,他躲進房間沒出來,我端著熱牛奶敲門,沒人應,推開門才發現他抱著畫夾蹲在地上,身體還在輕輕發抖。
我把牛奶放在桌上,坐在他身邊,沒說話,只是陪著他。他靠在我的肩膀上,過了好一會才說:「其實我很怕他,怕他再撕我的畫稿,怕他逼我跟他走。」
「不會的,我會陪著你,趙叔叔和阿姨也會陪著你,他帶不走你。」我說著,把自己的外套披在他身上,「以後他再來,我第一個擋在你前面,沒人能傷害你。」
他沒說話,只是從畫夾裡拿出一張新畫的畫,上面是兩個男生並肩站在榕樹下,旁邊有棟亮著燈的房子。「這是我今天在課上畫的,」他低聲說,「我想畫我們,還有這個家。」
我看著畫上的兩個身影,心裡暖暖的。「以後我們一起畫,畫滿一整本畫冊。」我說著,拿起畫筆,在旁邊畫了只展翅的小鳥。
回到自己房間,我掏出手機,給林若安發了條訊息:「以後我會一直護著你,這個家永遠是你的避風港。」
過了很久,手機才亮起來,他回:「有哥在,我就不怕了。晚安。」
看著螢幕上的訊息,我笑了。窗外的月光很亮,透過窗簾縫照進來,照亮了桌上的畫。我知道,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單純的同學或室友,而是真正認可了彼此的兄弟,是能互相依靠的家人。
看著螢幕上的訊息,我笑了。窗外的月光很亮,透過窗簾縫照進來,照亮了桌上的畫。我知道,從今天起,我們不再是單純的同學或室友,而是真正可以互相依靠的家人。
第九章:同床的邊界感
淩晨兩點,林若安猛地從床上彈起來,冷汗浸透了睡衣,後背黏在床單上,像爬了層濕冷的蜘蛛網。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鑽進來,在牆上投出扭曲的樹影,像極了生父當天揮舞著畫稿碎片的模樣。他雙手抓著床單,指節泛白,喉間壓著未發出的驚呼——這是生父鬧事後的第三個惡夢,每一次都在被撕碎畫稿的恐懼裡驚醒。
房間裡的空氣冷得發僵,他裹著被子坐了五分鐘,牙齒還是控制不住地打顫。隔壁房間傳來趙宇崢均勻的呼吸聲,那聲音像有魔力,讓他亂跳的心臟稍微平靜了些。他盯著房門,腳底踩在地板上的涼意從腳尖竄到後頸,一個念頭在腦子裡反復打轉:去隔壁,找哥。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紅了耳尖。都多大的人了,還要跟別人擠著睡,說出去要被笑話的。可後背的冷汗還在冒,剛才惡夢裡的恐懼纏著他不放,他攥著枕頭,腳步不受控制地挪到房門口,手指碰了碰門把手,又像觸電般收回。來回掙扎了三分鐘,他終於咬著牙,輕輕打開房門,踮著腳走到趙宇崢的房門前。
他沒敢敲門,就那麼攥著枕頭站著,額頭抵在冰冷的門板上。房裡的呼吸聲突然停了,隨即傳來趙宇崢帶著睡意的聲音:「若安?是你嗎?」
林若安嚇得一哆嗦,嘴裡的話堵在喉間,半天才能發出聲音,還帶著沒散盡的顫音:「哥……我能不能……跟你睡?」話說出口的瞬間,他恨不得找個縫鑽進去,頭垂得快要碰到胸口,耳尖燙得能煎熟雞蛋。
房門「哢嗒」一聲開了,趙宇崢穿著白色睡衣站在門後,頭髮有點亂,眼睛還帶著剛醒的惺忪。他看著林若安攥得發白的指節和濕透的額發,喉結用力滾動了一下,沒問為什麼,側身讓出位置:「進來吧。」
林若安像只受驚的小鳥,低著頭竄進房間,不敢看趙宇崢的眼睛。床鋪很大,趙宇崢往裡挪了挪,鋪好另一個枕頭:「睡吧,我不動你。」他的聲音還帶著剛醒的沙啞,落在安靜的房間裡,讓林若安的心跳又亂了幾拍。
林若安小心翼翼地躺進被窩,身體緊緊貼著床沿,儘量跟趙宇崢保持距離。可被窩裡殘留著趙宇崢的味道,是陽光曬過的皂角香,混著淡淡的墨水味,聞著就讓人安心。他閉著眼睛,腦子裡卻全是隔壁的身影,剛才壓下去的恐懼慢慢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陌生的躁動。
不知過了多久,他意識到自己還在發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緊張。身體不受控制地往中間挪了挪,後背不小心碰到了趙宇崢的手臂。那瞬間,兩人都僵住了。林若安的呼吸停了,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手臂的溫度透過睡衣傳過來,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耳尖更燙了。他想往旁邊挪,又怕動作太大顯得刻意,就那麼僵著,連手指都不敢彎。
趙宇崢比他更緊張。林若安的後背貼著他的小臂,細軟的頭髮掃過他的手腕,癢癢的。他能感受到身邊人輕微的顫動,知道他沒睡。理智告訴他應該往旁邊挪開,保持距離才合適,可身體卻不聽指揮,不僅沒動,反而更放鬆了些,讓對方能靠得更穩。他盯著天花板,心跳得像要撞破胸膛,暗罵自己沒出息——這是把人當弟弟疼的,怎麼會有這種不該有的念頭。
迷迷糊糊間,林若安又開始做夢。這次夢裡沒有生父,卻是一片漆黑的迷宮,他找不到出口,只能慌張地跑。就在他快要崩潰時,一隻溫暖的手抓住了他。他猛地驚醒,呼吸急促,額頭又冒出了冷汗。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身邊的人就輕輕按住了他的肩膀,掌心的溫度穩穩地傳過來。
「我在。」趙宇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很低,卻帶著十足的安定感。他的拇指輕輕摩挲著林若安的肩膀,動作自然又溫柔,像是在安撫受驚的小動物。
林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側過身,面對著趙宇崢,能看清他模糊的輪廓。不知哪來的勇氣,他往對方身邊靠了靠,額頭幾乎要碰到趙宇崢的肩膀,聲音很小:「哥,我好怕。」不是怕惡夢,是怕這種靠近帶來的陌生感,怕自己越界的心思被發現。
趙宇崢沒說話,只是抬手,想幫他撥開額前的濕發。指尖快要碰到後頸的碎發時,他突然停住了。這個動作太親密,超出了兄弟間的界限。他僵了兩秒,緩緩收回手,改成輕輕拍著林若安的後背:「睡吧,有我在,什麼都不用怕。」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有點發抖——剛才指尖擦過碎發的瞬間,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攥緊了,又麻又癢。
林若安沒再說話,閉上眼睛,聞著身邊人的味道,慢慢放鬆下來。他的手不知不覺地伸到前面,攥住了趙宇崢的睡衣領口,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意識模糊前,他想:就這一次,明天就回自己房間睡。可身體卻誠實地往對方身邊又靠了靠,直到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的心跳。
趙宇崢能清晰地感受到領口的拉力,也能感受到身邊人均勻的呼吸。他側過身,看著林若安的睡顏,月光落在他的臉上,長長的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鼻尖小巧,嘴唇抿成淺淺的弧線。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反應過來自己盯著人家睡顏看了這麼久,慌忙移開目光,臉頰卻燙得厲害。他輕輕歎了口氣,抬手把林若安攥著領口的手指慢慢掰開,卻在觸到對方細軟的指腹時,又慌慌張張地收回了手。
這一夜,兩人都沒睡沉。林若安偶爾會往趙宇崢身邊擠,趙宇崢就僵硬地讓出位置;趙宇崢翻身時不小心碰到林若安的手,就會緊張地僵住,直到對方的呼吸重新平穩。被窩裡的溫度越來越高,空氣裡彌漫著一種微妙的氛圍,分不清是依賴還是別的什麼。
天快亮時,林若安先醒了。他睜開眼睛,就撞進了趙宇崢的視線裡。對方正盯著他看,眼神裡的情緒很複雜,有他看不懂的溫柔,還有點慌張。兩人對視的瞬間,時間像是靜止了。林若安的心跳猛地加速,慌忙閉上眼睛,假裝剛醒的樣子,耳尖卻藏不住地泛紅。
趙宇崢也慌了,趕緊轉過身,背對著林若安,喉結滾動著說:「天亮了,該起床了。」他的聲音有點發緊,剛才那一眼,林若安睡眼朦朧的樣子刻在了他腦子裡,揮之不去。
林若安「嗯」了一聲,慢慢坐起來,不敢看趙宇崢的背影。他整理睡衣時,眼角的余光瞥見趙宇崢的睡衣領口有一道明顯的褶皺,是昨晚自己攥出來的。他的臉更紅了,低著頭說:「哥,你的衣服……我幫你熨燙一下吧。」
趙宇崢剛好也轉過身,聽見他的話,看了眼自己的領口,又看了看林若安泛紅的耳尖,突然笑了。這笑容很淺,卻像清晨的陽光,照亮了整個房間。他搖搖頭:「不用,洗的時候拉直就好。」頓了頓,他又補了一句:「以後要是再做惡夢,就來找我。」
林若安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抬起頭,正好看見趙宇崢還帶著笑意的眼睛,裡面映著自己的影子。他慌忙別開眼,抓起枕頭往門口跑:「我去洗漱了!」跑過門口時,他好像聽見趙宇崢低低地笑了一聲,那笑聲落在心裡,泛起一陣甜甜的麻癢。
洗漱間裡,林若安看著鏡子裡泛紅的臉,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告訴自己,只是因為害怕才去找哥的,只是兄弟間的互相照顧。可指尖碰到臉頰時,那殘留的溫度,還有昨晚靠在趙宇崢身邊的安心感,都在告訴他:好像有什麼東西,不一樣了。
客廳裡,趙宇崢迭著被子,看著被窩裡留下的淺淺印記,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領口的褶皺。他想起昨晚林若安靠在他身邊的樣子,想起他攥著自己領口的力道,想起清晨對視時他慌張的模樣,嘴角又忍不住揚了起來。他知道這種心思不該有,可偏偏控制不住。
林若安從洗漱間出來時,看見趙宇崢站在陽臺上,晨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挺拔的輪廓。他走過去,遞上一杯溫牛奶:「哥,喝牛奶。」趙宇崢轉過身,接過牛奶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指。兩人都愣了一下,又同時別開眼,耳尖都泛著淡淡的紅。
陽光透過陽臺的玻璃灑進來,落在兩人身上,溫暖又明亮。沒人提昨晚的事,卻都知道,那個被窩裡的夜晚,像一道細細的線,把兩人的心思纏在了一起,既甜蜜又慌張,拉開了一場漫長的、關於心動的拉扯。
第十章:操場的佔有欲
體育課的自由活動鈴響得猝不及防,林若安剛把跳遠用的沙坑耙平,就被一隻手抓住了胳膊。陳毅臉上帶著慣常的熱絡笑容,晃了晃手裡的礦泉水:「若安,走啊,看我們班打籃球賽,剛剛跟三班約好的,保證精彩!」
林若安本能地想掙開,手腕轉了半圈又停下——上次陳毅提小學往事被趙宇崢擋回去後,這人倒沒再提不該提的,反而總找機會示好,拒絕得太直白似乎不太好看。他猶豫間,陳毅已經不由分說地拉著他往球場走,掌心的溫度落在手腕內側,那是皮膚最敏感的地方,林若安眉頭輕輕皺了下,腳步慢了半拍。
這細微的抗拒沒逃過不遠處的視線。趙宇崢剛跑完一千五百米,額頭還掛著汗,手裡攥著毛巾正要去水龍頭洗臉,轉頭就看見陳毅拉著林若安的手腕。陽光下,林若安垂著眼睛,耳尖微微發紅,明顯是不自在的樣子。一股莫名的躁動突然竄上心頭,比剛才跑步時的心跳還要急促。
他自己都沒察覺腳步已經邁了出去,毛巾被隨手扔在旁邊的欄杆上。等反應過來時,已經站到了兩人面前,伸手就把林若安往自己身邊拉了過來。力度不大,卻帶著不容拒絕的韌性,林若安腳步一晃,剛好撞進他的懷裡,鼻尖蹭到他帶著汗水的球衣,熟悉的皂角香混著陽光的味道撲面而來,瞬間沖散了手腕上不適的觸感。
「他不喜歡別人碰他手腕。」趙宇崢的聲音很平,像是在說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目光卻落在陳毅還僵著的手上,帶著不易察覺的銳利。他自然地從陳毅手裡接過那瓶礦泉水,手指扣著瓶蓋轉了半圈,「啪」的一聲打開,遞到林若安手裡,指腹無意間擦過對方的掌心。
陳毅愣在原地,看看趙宇崢護著林若安的姿態,又看看林若安握著水瓶時放鬆的神情,突然反應過來什麼,抓了抓頭嘿嘿笑了兩聲:「抱歉啊若安,我不知道你不喜歡這個,那我先去球場了,你們慢慢看!」說完一溜煙跑進了球場人群裡,連回頭都沒敢。
球場上的歡呼聲此起彼伏,林若安卻覺得周圍的聲音都遠了。他握著冰涼的水瓶,掌心卻還留著趙宇崢碰過的溫度,剛才撞進對方懷裡的觸感清晰得可怕,連球衣上的汗濕痕跡都印在了記憶裡。他偷偷抬眼瞥了趙宇崢一眼,對方正盯著球場,額頭的汗滴沿著下顎線滑落,喉結滾動著咽了口唾沫,線條俐落又好看。
「哥怎麼知道我不喜歡別人碰手腕?」林若安蹲在場邊的臺階上,指尖摩挲著水瓶瓶身的水珠,聲音不大,卻剛好能蓋過場上的雜音。他其實沒明確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只是小時候被畫架劃傷後,每次被碰都會本能地躲,沒想到會被人注意到。
趙宇崢也蹲了下來,和他並排看著球場,眼角的餘光卻落在他的側臉上。被問到的瞬間,他有點慌亂——總不能說自己早就注意到了,上次陳毅拍他肩膀時他躲了,上次畫畫時手腕碰到桌角他皺了眉,甚至上次同床時,他攥著自己領口的手都刻意彎著,不讓手腕貼到床單。這些細碎的觀察,怎麼好意思說出口。
「上次陳毅碰你,你躲了。」他最終還是選了個最平淡的理由,語氣儘量自然,可耳尖還是悄悄泛了紅。他抓起旁邊的毛巾,遞給林若安,「幫我擦下汗,剛才跑太急了。」話說出口才覺得不妥,這動作比碰手腕還要親密,可話已出口,只能硬著頭皮等著。
林若安沒拒絕,接過毛巾的手有點抖。毛巾上還帶著趙宇崢的體溫,布料蹭過指腹時癢癢的。他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毛巾輕輕落在趙宇崢的額頭上。陽光透過旁邊的榕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睫毛的影子落在眼下,像兩把小小的扇子。
趙宇崢的呼吸頓了頓。林若安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他似的,指腹偶爾會不小心碰到他的額角,溫軟的觸感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他能聞到林若安發間淡淡的洗髮精味道,混合著礦泉水的清涼,讓心裡的躁動又升了一層。他強裝鎮定地看著球場,卻一個球都沒看清,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額頭那片輕柔的觸感上。
「擦好了。」林若安把毛巾遞回去,低著頭笑了笑,用鞋尖輕輕踢了踢趙宇崢的白色運動鞋,「哥觀察得真細,比我自己還清楚我的習慣。」他的聲音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甜,像早餐店裡剛出爐的紅豆餅,甜而不膩。
趙宇崢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悶悶的疼,卻又帶著難言的甜。他看著兩人交迭在臺階上的影子,陽光正好從樹葉縫裡落下來,在影子上鑲了圈金邊。他沒說話,只是本能地往林若安身邊靠了靠,肩膀碰到了對方的肩膀,剛好擋住了那道刺眼的陽光,把林若安完全罩在自己的陰影裡。
林若安沒躲,反而往他身邊又擠了擠。臺階不寬,兩人的肩膀緊緊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體內的心跳。他看著球場上奔跑的人影,腦子裡卻全是剛才趙宇崢拉他的動作,那句「他不喜歡別人碰他手腕」像帶了魔力,在心裡反復迴響。他突然覺得,被人這樣護著,好像也不錯。
球賽結束時,太陽已經西斜,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趙宇崢拿起兩人的書包,自然地遞給林若安一個,手指碰了碰他的手腕:「還癢嗎?剛才陳毅抓得有點用力。」話問出口才覺得過於關心,慌忙補了句:「要是不舒服,回去擦點藥膏。」
「沒事。」林若安搖搖頭,指尖卻忍不住摩挲著剛才被陳毅碰過的地方,又偷偷看了眼趙宇崢的手。那只手骨節分明,握書包帶時指節微微發白,是剛才拉他時用了力的緣故。他突然想起昨晚同床時,這只手輕輕按住他肩膀的溫度,臉又紅了。
放學路上,兩人並肩走在榕樹下,腳步踩在落葉上發出「沙沙」的聲音。林若安抱著書包,偷偷往趙宇崢身邊靠了靠,能聞到他身上越來越濃的皂角香。不知怎麼的,話就從嘴裡溜了出來:「哥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趙宇崢的腳步猛地頓住,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他僵在原地,能感受到耳尖瞬間燒了起來,連頸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這句話太直白,像一根細針,猝不及防地紮破了兩人之間那層微妙的隔閡,把藏在心底的心思都暴露在了陽光下。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發現喉嚨發緊,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林若安也慌了。話說出口的瞬間,他就後悔了,臉燙得能煎熟雞蛋,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他慌忙低頭,手指絞著書包帶,結結巴巴地補充:「像、像曬過的被子,很安心的味道……我不是故意說的,哥別誤會!」他越說越亂,連頭都不敢抬,根本沒看見趙宇崢泛紅的耳尖和緊抿的、帶著笑意的嘴角。
趙宇崢看著他慌張的樣子,心裡的躁動突然就平靜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滿滿的甜。他抬手,想幫林若安撥開額前被風吹亂的碎發,卻在指尖快要碰到時停住,改成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沒關係,我媽也說這款洗髮精味道不錯。」他刻意說得隨意,掩蓋著心裡的波動。
林若安這才敢抬起頭,看見趙宇崢臉上帶著淺淺的笑,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輪廓柔和得不象樣。他松了口氣,卻又有點莫名的失落,抓了抓頭,快步往前走:「快點走啦,晚點回去我媽要擔心了!」
趙宇崢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慌慌張張的背影,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抬手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耳尖,能清晰地感受到心臟的跳動,每一下都在說著一個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事實——他對林若安的在意,早就超過了兄弟間的界限。
走到社區門口時,林若安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遞給趙宇崢一顆糖,是草莓味的,糖紙上印著小鳥圖案。「剛才體育課你跑了一千五,補點糖分。」他說著,把糖塞進趙宇崢手裡,轉身就往家裡跑,「我先回去煮飯了!」
趙宇崢握著掌心的糖,能感受到糖紙上殘留的溫度。他看著林若安跑回家的背影,慢慢剝開糖紙,把糖放進嘴裡。草莓的甜味在舌尖彌漫開來,甜到了心裡。他抬起頭,看著西斜的太陽,嘴角揚起的弧度怎麼都壓不下——原來這種藏在細節裡的心動,比任何甜點都要讓人沉醉。
回到家時,林若安正系著圍裙在廚房裡忙活著,陽光透過廚房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溫柔的輪廓。趙宇崢靠在門口看著他,嘴裡的草莓糖還在發甜。他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好,有陽光,有甜糖,有喜歡的人在身邊,哪怕只是這樣看著,都覺得無比安心。而那份藏在心底的喜歡,就像這鍋裡慢慢熬著的湯,正在悄悄升溫,只等一個合適的時機,燉出最濃郁的味道。
第十一章:畫裡的秘密
放學後的陽光斜斜切進趙宇崢的臥室,在書桌上投下長長的光影。林若安蹲在地上收拾散落的參考書,指尖掃過桌腳時被紙張邊緣劃了下,抬頭才發現趙宇崢的數學課本裡夾著張淺黃色便簽,紙角已經被磨得有點翹起。
那是他上周早餐時遞給趙宇崢的小鳥畫,筆跡還帶著點匆忙的潦草,卻被人細心地壓在課本最常用的那一頁。林若安的心跳突然慢了半拍,手指不由自主地抽出便簽,陽光下,紙上的小鳥翅膀像是要從紙上飛出來,和他記憶裡那天的晨光重迭在一起。
書桌一角放著趙宇崢沒收起來的畫筆,墨藍色的筆芯還帶著余溫。林若安盯著便簽上孤零零的小鳥,腦子裡突然閃過趙宇崢擋在他身前的背影,喉結滾動著,鬼使神差地拿起筆,在小鳥旁邊畫了個小小的身影——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雙手插在褲袋裡,剛好擋在小鳥前面,像棵護著巢的樹。
畫完的瞬間,他就後悔了。指尖攥著畫筆發白,這畫太直白,藏不住的心思全洇在紙上。他慌忙想把便簽塞回課本,身後卻傳來開門聲,趙宇崢的聲音帶著剛從外面回來的清涼:「在收拾?謝啦,剛才去樓下拿快遞耽擱了。」
林若安的身體僵成石頭,便簽從指尖滑落,剛好落在轉身走來的趙宇崢腳邊。他看著那張淺黃色的紙張被撿起,耳尖燙得能燒起來,連頭都不敢抬,只敢盯著自己的鞋尖,含糊地解釋:「我、我不是故意動你的東西,就是看到便簽……」
趙宇崢沒說話,指尖摩挲著便簽上新增的身影,眼底的笑意越來越濃。他認出那是自己,上周體育課時穿的就是這件白色T恤,雙手插兜站在場邊的樣子,居然被林若安記得這麼清楚。他走到林若安面前,把便簽遞到他眼前,聲音帶著點刻意壓低的沙啞:「這是我?」
林若安被迫抬頭,撞進他帶笑的眼睛裡。陽光從趙宇崢背後照過來,在他頭髮上灑下層金暈,連眼睫都染著淺光。他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桌沿的木紋,聲音小得像蚊蚋:「哥擋在我前面的時候,就像……保護小鳥的樹。」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趙宇崢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輕輕撞了下,軟得一塌糊塗。他沒說話,轉身走到書桌前,從抽屜裡拿出透明膠帶,小心翼翼地把便簽貼在桌角最顯眼的位置——正對著椅子,坐下就能看到的地方。膠帶撕開時的「嘶啦」聲在安靜的臥室裡格外清晰,每一下都像踩在林若安的心尖上。
貼好便簽轉身時,他沒注意到林若安還站在身後,額頭結結實實地撞在了一起。「唔」的一聲輕呼同時從兩人嘴裡溢出,林若安的鼻尖泛著淺紅,後退時腳跟碰到椅子腿,身體搖搖欲墜。趙宇崢反應極快,伸手扶住他的腰,掌心剛好碰到腰腹的軟肉。
時間像是在這一刻靜止了。兩人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的呼吸,林若安身上淡淡的畫材味道混著趙宇崢袖口的皂角香,纏繞在鼻尖。林若安的睫毛顫了又顫,卻沒敢躲,能清晰地感受到趙宇崢掌心的溫度透過衣料傳來,燙得他腰腹發麻。
趙宇崢的喉結用力滾動著,扶在腰上的手僵硬得不敢動。他能看到林若安泛紅的耳尖,看到他緊抿的嘴唇,看到陽光落在他臉上投下的淺淺絨毛。理智告訴他應該立刻鬆手後退,可身體卻不聽指揮,甚至想抬手,把他額前垂落的碎發撥到耳後。
指尖在半空停了兩秒,最終還是硬生生轉了方向,抓起桌角的數學作業遞過去:「這份作業有幾道題很難,我標了重點,借你參考。」話說出口,他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扶著林若安腰的手也悄悄鬆開,指尖卻還留著衣料的軟糯觸感。
林若安慌忙接過作業,後退半步靠在書桌上,胸口還在劇烈起伏。他不敢看趙宇崢的眼睛,只是低著頭說:「謝謝哥,我、我先回房間寫作業了。」說完抓起自己的書包,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臥室,關門時不小心撞到了牆,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臥室裡,趙宇崢還維持著遞作業的姿勢,掌心的溫度久久不散。他走到桌前,盯著那張便簽看了很久,指尖輕輕碰了碰畫裡的小身影,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他摸出手機,調到最亮的光線,小心翼翼地拍下便簽,設成了手機壁紙——這樣每次打開手機,就能看到這份藏在畫裡的心意。
另一間臥室裡,林若安靠在門上,手裡還攥著那本數學作業。作業封面有趙宇崢的筆跡,力道很足,卻帶著點潦草的好看。他走到畫架前,打開新的畫冊,筆尖在紙上停留了很久,最終畫了兩個並肩站著的身影,背景是滿天的晚霞。畫完後,他用最細的筆尖,在兩人身後寫了個極小的「宇崢」,藏在晚霞的光影裡,不仔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晚餐時,兩人坐在餐桌兩側,偶爾抬頭對視,又會同時別開眼。林媽媽看著兩人紅撲撲的臉,笑著問:「你們下午在房間裡做什麼?臉都這麼紅。」林若安嚇得筷子都掉了,還是趙宇崢反應快,撿起筷子遞給他:「剛才一起寫作業,房間裡暖氣開太足了。」
飯後,林若安幫著收拾碗筷,趙宇崢站在廚房門口看著他。燈光下,林若安的側臉柔和得不象樣,額前的碎發垂落下來,遮住了泛紅的耳尖。趙宇崢突然想起便簽上的小鳥,想起那個護著小鳥的身影,心裡悄悄冒出個念頭——他想做林若安永遠的樹,替他擋住所有風雨,也藏住這份不願說破的心意。
睡前,林若安躺在床上,看著牆上自己畫的晚霞,指尖摩挲著被角。隔壁房間傳來輕輕的翻書聲,像有節奏的安眠曲。他想起白天撞在一起的額頭,想起趙宇崢掌心的溫度,臉又紅了。而趙宇崢坐在書桌前,看著手機壁紙上的便簽,筆尖在草稿紙上畫著小小的鳥,畫了又畫,直到紙張上落滿了大大小小的翅膀。
第十二章:雨裡的畫具與舊事
放學前的狂風刮得窗玻璃嗡嗡作響時,我正靠在走廊欄杆上等若安。美術課拖堂是常事,可看著墨雲壓得越來越低,心裡還是莫名發慌。果然,沒一會兒就見他抱著畫夾沖出來,臉色蒼白,額頭還沾著點顏料印:「哥,我的顏料盒落在操場畫架上了。」
話音未落,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他攥著畫夾的指節泛白,那盒顏料是他生日時林阿姨送的,上次他不小心摔掉一支藍色,心疼得躲在房間裡悶了半晚。我沒多想,抓起牆邊的雨傘就拉著他往操場跑:「別慌,我陪你去拿。」手腕被我攥住時,他輕輕掙了一下,卻沒真的甩開,耳尖在陰天裡也泛著淺紅。
雨傘是去年買的舊款,傘面偏小,風一吹就往一邊歪。我刻意把傘面往他頭頂傾,左側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透,校服貼在背上,涼意直往骨頭縫裡鑽。若安走得很慢,不時往我這邊瞥,嘴裡念叨著「要不算了吧」,腳步卻沒停,反而往我身邊擠了擠,肩膀貼著我的胳膊,帶來點微弱的溫度。
榕樹下的畫架還立著,顏料盒被橫杆托著,幸好有樹冠擋著,只濕了盒角。若安彎腰去拿的瞬間,腳下草皮突然打滑,他驚呼一聲往前傾。我幾乎是本能地伸手環住他的腰,往後一拉,兩人一起摔在草地上,雨傘滾到旁邊的積水裡。
他趴在我身上,額頭抵著我的胸口,呼吸急促得像只受驚的小鳥。我能聞到他發間淡淡的畫材味,混合著雨水的清涼,心臟突然跳得比跑八百米時還快。「哥,你沒事吧?」他慌忙撐著我的肩膀想起來,指尖碰到我左側肩膀時,我沒忍住悶哼了一聲——剛才跑過來時,確實被樹枝劃了一下。
「小傷而已。」我坐起來撿起雨傘,故意把肩膀轉向一邊,卻還是被他抓著袖子掀開。校服濕透後,淺淺的劃傷看得很清楚,還沾著點草屑。他的眉頭皺得緊緊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眼神裡的慌張比自己受傷還要重:「都流血了,還說是小傷!」說著就拉著我往家跑,這次換他攥著我的手腕,力道比平時重了些。
回到家,林阿姨拿了幹衣服給我們換,又煮了薑茶。我剛擦乾頭髮,就聽見門外輕輕的敲門聲,若安抱著他的藍色藥箱站在門口,耳朵還紅著:「我、我給你處理一下傷口。」他走進來時帶著陣陣薑茶味,往床沿一坐,就熟練地從藥箱裡拿出消毒棉片。
消毒水碰到傷口時有點刺痛,我卻沒動。他的動作很輕,指尖幾乎是懸在傷口上方,生怕用力過重。燈光落在他的側臉上,長睫毛垂著,能看到眼尾淡淡的紅。這是我第一次這麼近看他——之前只注意到他畫畫時認真的模樣,或是被生父煩擾時緊抿的嘴唇,從沒發現他的睫毛這麼長,鼻尖也透著點可愛的粉紅。
「你處理傷口很熟練。」我沒忍住開口,看著他手中的棉片穩穩地擦過傷口,「以前常幫別人處理嗎?」話說出口才覺得冒昧,畢竟我們住在一起也才幾個月,除了日常搭話,很少聊起彼此的事。我其實更想問的是,他躲在房間畫畫時,是不是也會露出這樣認真的神情。
若安的動作驟然停住,消毒棉片落在床單上。他抬頭看我,眼睛亮晶晶的,像盛著兩顆雨後的露珠:「沒有啦,以前自己畫畫摔過幾次,就學會了簡單處理。」他的聲音很小,帶著點不好意思的顫動,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藥箱邊緣,「哥要是覺得疼,我再輕點。」
「不疼。」我往前湊了湊,兩人的距離突然近了,能聞到他身上混著薑茶的溫暖氣息。話一出口就覺得太刻意,喉結滾動著補充,「你比校醫室的護士姐姐還仔細。」其實不止,從他搬來的第一天起,我就忍不住留意他——看他放學後先去菜市場買菜,看他畫到深夜時房間透出的燈光,看他受了委屈卻還笑著說「沒事」的樣子,不知不覺就把護著他變成了本能。
他的臉瞬間紅透了,從耳尖一直蔓延到頸窩。他慌忙低頭去撿床單上的棉片,手指卻不小心碰到我的手。兩人同時僵住,他的指尖溫軟,帶著點消毒水的清涼,像羽毛輕輕掃過心尖。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顫動,卻沒敢動,就那麼任由他的指尖停在我的手背上。
「哥。」他輕輕叫了一聲,聲音帶著點哽咽,突然往前傾身,把頭輕輕靠在了我的肩膀上。額頭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過來,帶著點濕潤的水汽。他的手臂很僵硬,卻還是慢慢環住了我的腰,力道很輕,像抱著什麼珍貴的東西,「以後別再為我受傷了好不好?」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全身的血液都往腦袋裡沖。肩膀上的重量很輕,卻像有千斤重,壓得我呼吸都放輕了。我抬手,想拍他的後背安撫,手臂卻僵在半空——這個動作太逾矩,可我捨不得推開。最後,只是輕輕地、慢慢地,把手放在了他的頭上,指尖穿過他柔軟的髮絲。
「只要是你,就值得。」這句話幾乎是湧出喉嚨的,帶著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篤定。窗外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地敲著玻璃,房間裡很安靜,只能聽到兩人越來越同步的心跳。他沒說話,只是往我懷裡又靠了靠,環在我腰上的手臂,悄悄收緊了些。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抬起頭,眼睛裡還帶著點水光,卻笑得很淺:「藥擦好了,哥記得別沾水。」他收拾藥箱時動作有點慌亂,不小心碰掉了一支棉簽,我彎腰去撿時,手指又和他的碰到了一起。這次他沒躲,只是快速地把棉簽塞進藥箱,低著頭說「我先出去了」,幾乎是逃也似的沖出了房間。
我摸著肩膀上還帶著溫度的繃帶,又摸了摸自己泛紅的耳尖,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落在床單上,映出一小片銀輝。我想起他剛才靠在我肩膀上的樣子,想起他環著我腰的力道,想起他亮晶晶的眼睛——原來從他搬來的那天起,這份想護著他的心思,就早就超過了普通的同住情分。
第十三章:誤會的醋意
放學鈴響了半個小時,畫室的燈還亮著。我靠在走廊的欄杆上,指尖捏著從福利社買的紅豆餅,紙袋都被捂得發熱。早上若安說畫室的顏料快用完了,放學要留下整理畫具,我特意繞路去買了他最喜歡的草莓味,等他一起回家。
風吹過走廊,帶來畫室裡淡淡的松節油味道。我抬頭望去,透過玻璃窗,能看到若安站在畫架前,身邊站著美術老師。老師拿著他的畫稿,手指點在畫紙上,不知在說些什麼。若安彎著腰聽著,頭點得很輕,陽光透過窗戶落在他的側臉上,耳尖泛著淺淺的紅——那是他認真時的習慣,每次被誇獎都會這樣。
我原本笑著的嘴角慢慢斂了起來,捏著紅豆餅的手指也漸漸用力。畫稿是若安準備參加比賽的作品,他熬了好幾個晚上才畫出初稿,昨天還興沖沖地拿給我看,問我畫裡的光影是不是夠自然。那時他眼睛亮晶晶的,像藏著滿天星光,說「要是得獎了,就請哥吃最貴的牛肉麵」。
突然,老師抬手拍了拍若安的肩膀,動作很輕,卻像一根針紮在我心上。若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點頭說著「謝謝老師」,笑容比剛才更燦爛。我感覺喉嚨發緊,原本溫熱的紅豆餅也變得索然無味。走廊的燈突然亮了,慘白的光線照在我身上,讓我想起上次操場上,陳毅拉著他手腕時的畫面——原來不管是誰,只要靠他近一點,我都會這麼不舒服。
畫室的門被打開時,我已經轉過身,背對著走廊。「哥!你怎麼在這裡?」若安的聲音帶著驚喜,快步跑到我面前,額頭還帶著點細汗,「剛才老師跟我聊比賽的事,說我的畫很有希望拿獎!」他興沖沖地想拉我的手,卻在碰到我指尖時停住了——大概是感受到我手裡的涼意,他的笑容慢慢斂了起來,「哥,你怎麼了?」
我沒看他,只是把紅豆餅遞給他,聲音生硬得像從齒縫裡擠出來的:「老師對你很好。」話說出口,我自己都覺得語氣不對,卻控制不住心裡的躁動。那種感覺很陌生,像是自己珍藏的東西被人碰了,既惱火又慌張,還帶著點連自己都不願意承認的自卑——老師能指導他畫畫,能鼓勵他拿獎,而我除了陪他淋雨、替他擋著生父,好像什麼都做不了。
若安的動作僵住了,紅豆餅從他手裡滑落,掉在地上滾了兩圈。他沒去撿,只是看著我,眼睛裡的光慢慢暗了下去:「哥是在生氣嗎?因為我聊得太晚,讓你等久了?」他的聲音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伸手想碰我的肩膀,卻被我側身躲開了。
「沒有。」我轉身往樓下走,腳步很快,幾乎是逃也似的。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怕看到他受傷的神情,更怕被他問出那句「你是不是喜歡我」——我還沒準備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若安跟在我身後,沒再說話,只有走廊的燈光把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卻始終隔著一段距離。
回到家,林阿姨問我們怎麼沒一起回來,我找了個「老師留他談事」的藉口,就躲進了房間。關門的瞬間,我靠在門上,聽著客廳裡若安輕輕的說話聲,心裡又悔又惱。我拿出手機,看著壁紙上那張便簽——小鳥旁邊的身影還清晰可見,可我現在卻像個懦夫,連承認自己吃醋都不敢。
門被輕輕敲了三下時,我以為是林阿姨送水果來了,沒好氣地說「不吃」。門卻被推開了,若安站在門口,手裡拿著一張迭得整整齊齊的紙,眼睛紅紅的,像是剛哭過。他沒進來,只是把紙遞給我,聲音帶著點哽咽:「這是比賽的報名表。」
我打開紙張時,手都在發抖。報名表的「參賽作品主題」那一欄,寫著三個字:我的哥。下面還附著一張小小的草圖,畫著一個站在榕樹下的身影,雖然只是簡單的線條,卻能一眼看出是我。若安站在門口,肩膀微微顫動著:「我想畫哥,當參賽作品。」
我的心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所有的醋意和惱火都煙消雲散,只剩下滿滿的心疼。他紅著眼眶,一步步走進來,站在我面前,仰頭看著我:「哥是不是覺得我跟老師走得近,就不在乎你了?」他的聲音很小,卻帶著十足的委屈,「我跟老師聊比賽,是想畫出最好的你;我留到這麼晚,是想趕緊整理好畫具,陪你吃紅豆餅……」
「沒有。」我伸手想抱他,手臂卻在半空停住了。我怕自己的動作太魯莽,嚇到他;更怕這份越界的心思被他發現,連現在的距離都維持不了。我只能僵硬地站著,喉結滾動著,艱難地說出心裡的話,「我只是……怕你不需要我了。」
這句話像打開了閘門,若安突然往前一步,撲進我的懷裡,手臂緊緊環著我的腰。他的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眼淚打濕了我的睡衣,聲音帶著哭腔:「我怎麼會不需要哥……爸鬧事的時候,是哥擋在我前面;做惡夢的時候,是哥陪著我睡;被陳毅煩的時候,是哥護著我……哥是我最重要的人啊。」
我僵在原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體溫,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畫材味,還有眼淚的鹹味。過了很久,我才慢慢抬手,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動作笨拙卻溫柔:「傻瓜,我永遠都在。」窗外的月光透進來,落在兩人交迭的影子上,我緊緊地回抱住他,這次沒有再克制——原來被人需要的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要安心;而抱著他的感覺,比任何夢境都要真實。
不知過了多久,若安才慢慢抬起頭,眼睛還是紅紅的,卻笑著說:「那哥要當我的模特,不准動不配合!」他拿起報名表,遞到我面前,指著草圖說,「我要畫哥站在榕樹下的樣子,陽光落在哥身上,一定很好看。」
我看著他亮晶晶的眼睛,點了點頭,伸手幫他擦掉臉上的淚痕:「好,都聽你的。」我拿起地上的手機,把壁紙調出來給他看——那張便簽的照片,在螢幕上閃著微光。若安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踮起腳,在我臉頰上輕輕碰了一下:「這是我們的秘密。」
我摸著火辣辣的臉頰,看著他跑出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怎麼都壓不下。月光下,報名表上的「我的哥」三個字格外清晰,像一句藏在心底的告白,溫柔又篤定。原來這場鬧得啼笑皆非的醋意,不過是因為太在乎,而那份在乎,早就超出了普通的同住情分,變成了心裡最深的羈絆。
第十四章:深夜的告白
時鐘指向淩晨一點時,我第三次起身去廚房泡熱牛奶。若安趴在我的書桌上畫畫,背挺得很直,指尖捏著畫筆在畫紙上細細描繪,燈光落在他的發頂,投下一圈淺淺的陰影。從傍晚到現在,他只喝了半杯可樂,連晚餐都是我端到書桌前才扒了兩口——參賽畫稿明天就要交,他執意要把最後的光影細節畫完。
「喝點牛奶,暖暖胃。」我把杯子放在他手邊,指尖碰到他的手腕,才發現他的手涼得像冰。若安抬起頭,眼睛裡佈滿了紅血絲,卻笑得很燦爛,指了指畫紙:「哥你看,快畫完了!」畫布上,榕樹下的身影筆直地站著,陽光透過樹葉灑在身上,比真實的陽光還要明亮,連衣領上的皺褶都畫得清晰可辨——那是上次同床時,他攥出來的痕跡。
我的心猛地一緊,喉結滾動著說不出話。這幾天當模特時,他總是盯著我看很久,有時會突然紅了耳尖,低著頭修改畫稿。我以為他只是想畫得更逼真,直到剛才看見他畫紙旁的草稿本,上面畫著密密麻麻的小像——有我跑步時的樣子,有我靠在欄杆上等他的樣子,還有我幫他擋雨時的背影,每張旁邊都標著小小的「宇崢」。
「我把哥畫得比陽光還亮。」若安放下畫筆,側身讓出位置,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像藏著滿天星光。他的指尖輕輕點在畫中人物的臉頰上,「因為在我心裡,哥就是比陽光還要溫暖的存在。」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又下了起來,細密的雨點敲打著玻璃,房間裡只剩下檯燈的溫光和他淺淺的呼吸聲。
我蹲在他面前,與他平視。他的眼角還泛著紅,是熬夜熬出來的,卻比任何時候都要動人。我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抱著畫夾站在門口,低著頭說「以後要麻煩你了」;想起他做惡夢時顫抖的樣子,攥著我的衣領不肯放;想起他靠在我肩膀上哭的樣子,說「哥是我最重要的人」——所有的畫面湧上心頭,讓我再也無法克制心底的念頭。
我抬手,掌心輕輕按住他的後頸,指尖穿過他柔軟的髮絲。他的身體僵了一下,卻沒躲,反而微微仰起頭,目光直直地撞進我的眼睛裡。我能感受到他頸後的細微顫動,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松節油味道,還有牛奶的甜香。喉結滾動了無數次,我終於艱難地開口,聲音帶著點顫抖:「若安,我對你……不是對弟弟的感覺。」
這句話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眼底蕩開層層漣漪。他愣了兩秒,隨即伸手抓住我的衣領,力道很大,幾乎要把我拉向他。他的鼻尖蹭到我的下巴,呼吸帶著溫熱的氣息,聲音帶著點委屈又帶著點篤定:「哥以為我畫你,只是因為你是哥嗎?」
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所有的緊張都化為滿滿的狂喜。我看著他泛紅的耳尖,看著他緊抿的嘴唇,看著他眼底毫不掩飾的情意,再也無法控制自己。我低頭,輕輕吻在他的額頭上,動作很輕,卻帶著無比的鄭重——這是我藏了無數個日夜的心意,終於敢讓他知道。
額頭上的溫度還沒散去,若安突然踮起腳,鼻尖蹭了蹭我的下巴,帶著點輕微的癢意。他的聲音很小,卻帶著十足的誘惑:「哥,再近一點。」我看著他閉上的眼睛,長睫毛微微顫動著,像蝴蝶的翅膀。這次我沒有克制,傾身吻住了他的唇。
他的嘴唇很軟,帶著牛奶的甜香,還有點熬夜的乾澀。我輕輕碰了一下,就想後退,卻被他伸手環住了腰,緊緊地拉向他。他的吻很生澀,帶著點慌張的笨拙,卻格外認真。雨點敲打著玻璃的聲音越來越清晰,房間裡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所有的克制和猶豫,都在這個吻裡化為烏有。
不知過了多久,我們才慢慢分開。若安靠在我的懷裡,呼吸急促,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我抱著他的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我的心跳越來越同步。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停了,月光透過窗簾縫照進來,落在畫稿上,讓畫中的陽光顯得更加明亮。
「比賽要是得獎,就當我們的紀念。」若安抬起頭,手指輕輕畫著我的胸口,聲音帶著點睡意的沙啞。我摸著他的頭髮,把他往懷裡又抱緊了些,下巴抵在他的發頂,聞著他身上的味道:「不管得不得獎,你都是我的紀念。」從見到他的第一眼起,他就成了我生命裡最珍貴的存在,比任何獎項都要重要。
他沒再說話,只是往我懷裡又擠了擠,呼吸慢慢平穩下來。我拿起旁邊的毯子,輕輕蓋在他身上,目光落在畫稿上——畫中的我站在陽光裡,而現實中的我抱著心愛的人,身邊的溫暖比畫中的陽光還要真實。時鐘滴答作響,像是在為我們的心意計時,記錄下這個充滿心跳和告白的深夜。
不知過了多久,我也閉上了眼睛。懷裡的人睡得很沉,偶爾會輕輕動一下,往我身邊靠得更緊。我能感受到他的體溫,聞到他的味道,聽到他的心跳——這些都在告訴我,這不是夢,那個畫裡畫外都閃著光的人,真的屬於我了。
淩晨三點的月光格外溫柔,透過窗簾縫灑在我們身上,形成小小的光圈。我想起那些藏在細節裡的心動:同床時的溫暖,操場上的維護,雨裡的護持,畫中的心意……原來所有的拉扯和猶豫,都只為了這一刻的確認。我輕輕吻了吻他的額頭,在心裡說著無數遍的「我喜歡你」——從今以後,我再也不用藏著掖著,可以光明正大地護著他,陪著他,直到永遠。
第十五章:低調的相守
清晨的陽光剛爬過早餐店招牌,油香裹著熱氣撲進鼻間。若安端著兩杯豆漿走來時,我正咬下一口蛋餅,油渣混著蔥花的香氣在嘴裡彌漫 —— 這是我們搬來這條街後,偶然發現的老店,來過三次,老闆娘就記住了若安要加兩勺糖的豆漿,也記得我不吃香菜的習慣。
「哥,嘴角沾到了。」若安坐在對面,指尖帶著豆漿杯的溫熱伸過來,拇指輕輕擦過我嘴角的蛋餅碎屑。觸感柔軟得像撥弦的絹布,細癢從嘴角竄到心尖,我握筷子的手頓了半秒,抬頭撞見他眼尾淺紅,睫毛輕顫著沒立刻收回手。
「你們兩個挺投緣啊,才來幾次就記著對方口味。」老闆娘端著油條走過,鐵盤上油星還在跳,「現在年輕人少這麼替人著想了。」若安臉瞬間紅透,耳尖幾乎貼桌沿,慌忙收回手低頭攪豆漿,勺柄撞杯壁發出細響。我伸手按住他手腕按在桌角,指腹蹭過他細嫩的皮膚,對老闆娘笑:「嗯,他最懂我。」
手腕下傳來他驟快的脈搏,放開時留著淺指印。若安沒抬頭,卻在桌下用鞋尖輕踢我帆布鞋,力道像羽毛拂過,帶著羞赧的反擊 —— 這是深夜告白後的默契,藏在早餐熱氣裡,藏在指尖觸碰中。
上學路的榕樹葉縫漏下陽光,拼出跳動的光斑。我們並肩走,手臂偶爾輕撞,電流般的觸感後又默契錯身,留半寸距離。直到紅燈亮起,我自然握住他的手,他掌心帶細汗,手指細長地蜷起,沒鬆開。
「比賽結果今天發簡訊。」他盯著紅燈,聲音裹緊張,「沒得獎哥別笑我畫那麼久。」我握緊他的手,指腹摩挲他指節的薄繭 —— 那是熬夜畫稿的印記,是我心裡最軟的地方。
「不管怎樣,晚上請你吃福利社最甜的草莓紅豆餅。」我看他發梢染著淺金陽光,他突然轉頭,眼睛盛滿光,笑出小梨渦:「說好的!騙人是小狗!」綠燈亮起,我牽他走過馬路,腳步踏在陽光裡,踏實又暖。
一整天筆記寫得心不在焉,總瞥向若安座位。放學鈴響,他攥手機的指節泛白,跟著我走時腳步發飄。突然手機「叮」響,螢幕亮起的瞬間,他僵住,隨即撲進我懷裡。
「哥!二等獎!我得獎了!」他聲音裹哭腔卻滿是狂喜,手臂緊環我腰,頭埋肩窩,呼吸灼熱撫過頸窩。我接住他輕盈的身體,順著他顫動的後背,周圍同學目光掃來,我卻顧不上 —— 懷裡這團畫材清香的溫暖,比全世界珍貴。
「回家慶祝。」我湊他耳邊低語,帶著專屬溫柔。他抬頭淚眼濛濛卻笑得燦爛,淚珠滑落時,我指腹替他擦掉。這次他沒躲,主動鉤住我手指,指尖扣緊指縫。
夕陽把影子拉得很長,交迭在回家路上。若安蹦跳著規劃:「獎狀貼書桌,和哥的便簽挨一起」「明天買蛋糕請媽吃」。我側頭看他,發梢染金紅,笑眼盛著星,心裡滿得要溢出。
沒有轟烈宣告,沒有驚天許諾。只有早餐店的指尖溫度,馬路緊握的手,夕陽交迭的影。家門口,若安轉身抱我,臉頰輕啄一下:「得獎的獎勵。」我回抱他,聞著陽光與畫材的味道 —— 從今後,每個清晨豆漿,每個傍晚夕陽,都有我們的身影,細水長流,溫暖相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