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穿過古堡的拱門，帶著潮濕的霧氣，宴會早已散場，只剩燭光在半明半暗間閃爍。
Namtan獨自坐在長廊盡頭，手指輕撫著那枚黑羽胸針。 光線落在她的眼裡，反射出一種說不出的空洞。
她記不起那羽毛從何而來，只知道當她第一次戴上它的那天，心口突然一陣劇痛， 像是被誰硬生生奪走了什麼。「在想我？」熟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Film走來，黑羽在她身後緩緩展開， 月光穿透翅膀縫隙，落在她的頰邊，讓她自帶一層柔焦的光暈。
「妳不該闖進我的府邸。」Namtan冷聲道。 「妳不該拿走屬於我的東西。」Film回。
兩人目光交錯，空氣像被繃緊的弦。
「那枚羽毛」Film的語氣壓得極低，「是我靈魂的一部分。」
Namtan笑了，那笑容淡淡的，卻藏著某種哀傷「我失去了心，妳失去了靈魂。那麼……誰更可憐呢？」
Film走近一步，「伯爵，你的心是被偷走的。」
Namtan抬眼，目光微微一顫：「妳在說什麼？這段記憶連我都不記得了。」
「那晚月蝕之夜，妳本該死在獵人手裡。」Film的聲音幾乎是呢喃，「是我以天使之心取代妳破碎的心臟，讓妳活下來。」
空氣忽然凝結，Namtan怔怔地望著她，像是在聽一個荒謬的傳說。
「如果這是真的…」她語氣微顫「那為什麼我會忘記妳？」
Film垂下眼，嘴角牽出一抹自嘲「因為神不允許天使愛上凡人。」
「我救了妳，便被驅逐，墮入塵世。」她抬起頭，眼裡的黑如同深淵「而妳，被他們抹去記憶，重新賦予吸血鬼的血脈。」
Namtan的呼吸有些亂，手指掐進掌心，她不想相信，卻又被那份熟悉的氣息纏住。
「妳想從我這裡拿回什麼？」
Film走到她面前，伸出手，指尖輕觸她的胸口「妳的心臟裡，有我最後一縷靈魂，我若要重回天界，就必須取回它。」
Namtan望著她，半晌才低聲問：「那如果我不給呢？」
Film沒有立即回答，她只是俯下身，近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那我就留在妳身邊，直到妳願意還給我為止。」
那句話柔軟卻危險，像夜色中流動的毒，Namtan的手微微顫，終於抬起頭， 在她耳邊輕語「那我也有條件。」
Film挑眉：「說。」
「妳留下來…不是以墮天使的身份，而是以我的妻子，如何?」
Film怔住，隨即微笑「妳確定這是交易，不是在誘惑我？」
「在這座城裡，結契本來就是最古老的契約。」
蠟燭啪地一聲碎裂，火光搖曳，黑羽散落在地，兩人的影子糾纏在一起。
Film伸手，輕輕覆上她的手背，低聲道：「妳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誰立約，伯爵大人。」
「那妳呢？」Namtan反問，眼裡閃爍著不屬於凡人的光「妳又何嘗知道，妳早已還不起這顆心的代價。」
Namtan坐在寢室的窗前，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那枚黑羽胸針。 它時而發光，時而寂靜，像在呼吸。
夢裡的畫面仍在她腦海盤旋，那個女人，從胸口掏出一道光，將它嵌進自己的心臟。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在夢中喊著名字，可是醒來時，什麼都想不起。
「睡不著嗎？」Film的聲音從陰影裡傳來，她靠在門框上，將背上一對大翅膀微微收起，眼裡閃爍著曖昧的光。
Namtan沒有回頭，只淡淡說：「妳闖進伯爵的房間，不怕死嗎？」
「妳忘了，我已經死過一次。」Film的語氣帶著笑。
她走近，步伐輕得幾乎聽不見，直到氣息在Namtan頸邊散開「我看的見妳的夢。」
Namtan微微一震，轉過身。「妳對我做了什麼？」
「沒什麼。」Film伸手，指尖沿著她的鎖骨滑下「只是妳的心原本屬於我，是它在呼喚我。」
她的聲音輕柔卻充滿魔力，像夜裡的歌。
Namtan想後退，卻被那股熟悉的溫度拉住。
「妳真的不記得了嗎？」Film低聲問。 「在妳被獵人刺穿的那一夜，我將我的心獻給了妳，從那之後，妳的每一次心跳……都會讓我跟著疼痛。」
Namtan抬起頭，眼神動搖：「為什麼？」
「或許是愛。」這三個字像黑暗裡的火，點燃空氣中的曖昧，Film靠近，額頭貼上她的，她能聽見Namtan的呼吸、她的血在流動、還有那顆屬於自己的心——在她胸口跳得太快。
Namtan喉嚨發緊，低聲說：「妳知道妳在做什麼嗎？」
「當然知道，」Film的唇擦過她的耳垂，呼吸灼熱「我感覺得到，妳渴望我，但妳害怕的是，妳會記起妳愛過我。」那句話讓Namtan整個人僵住。
她的瞳孔微縮，似乎有片斷的記憶在夜裡閃爍，親密的吻、燃燒的火光、墜落的羽毛……
「停下來。」她用力推開她，聲音顫抖。「妳在試圖操控我的記憶嗎?」
Film只是靜靜看著她，眼裡沒有怒意，只有深沉的悲傷。
「我早就沒有那個能力能控制妳，我只是希望讓妳記起，我為妳墮落，不是一個詛咒，是我自己的選擇。」
Namtan怔怔地望著她，胸口那枚黑羽忽然閃爍白光，光從她體內湧出，照亮兩人的臉。
Film退後一步，低聲呢喃：「它在甦醒了…妳的心，開始記得我了。」
Namtan垂下頭，手輕覆在胸口，指尖微顫「那如果我真的想起來了呢？」
Film抬眼，那雙黑色的瞳裡燃起一絲光「那就讓我，親手取回屬於我的那一部分。」
她的手幾乎要落在她的胸前，卻在一陣白光爆閃的瞬間，被強烈的力量震開，空氣中響起低鳴，羽毛緩緩墜落。
Namtan喘著氣，抬頭望著她「妳說的光…拒絕妳的回應。」
Film沉默半晌，眼底閃過痛色「它不是拒絕我，是在保護妳，因為妳還沒準備好接受真相。」
Film轉身要離開，Namtan卻忽然開口「今晚留下來吧。」
Film停下腳步，Namtan抬起頭，眼神不再冰冷， 「也許……我想知道，我到底忘了什麼。」
Film回望她，微笑卻藏著一絲顫抖「妳一定會想起來的，Namtan，但代價會讓妳心痛萬分。」
夜風輕拂，羽毛散落在她們之間，像兩個在命運裡纏繞的根，終於再次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