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Mason Chung
一、光散去的瞬間
融合完成後,內心世界像慢慢關閉一扇巨大、古老的門。光不是突然熄滅,而是像夕陽,一條、一條往地平線收合。我的胸口仍然溫熱,像那份完整仍在裡面不停地呼吸。
這個世界沒有送我離開,它只是「鬆手」。
像是某位長者拍拍肩膀,然後說:
「好了,你可以走了。」
下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全部坍縮。
二、醒來的房間
我睜開眼時,是傍晚六點半,我聽見路邊垃圾車傳來的聲音,房間只留著一盞小夜燈,和床邊製氧機作動的聲音。
天花板就在上方,熟悉、單純、沒有光的符號、沒有震動、沒有裂縫。
我摘掉輸氧管線,深深吸了一口氣。第一次感覺到:現實世界的空氣,是暖的。
胸口還殘留著一種深沉的穩定感,腰間與臀部傳來的痛感,證明自己真的跟著醒來,不是停留在夢裡。
我不只跌回現實,而是帶著完整的自己回來。
三、鏡子裡的自己
我慢慢起身坐在床沿,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隨後走到浴室。鏡子裡的我,看起來還是那樣:一個仍舊睡眼惺忪,留著雜亂山羊鬍的中年男子。
但眼神不一樣。那種不一樣不是光,而是「深度」,像從一個太遠的地方走回來的人,渾身疲憊卻安定。
我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第一次有一種奇怪的感覺:
「我不是只剩外殼,我裡面有靈魂。透過做夢的方式挖掘自己的內心深處,也許是大腦的自我修復能力吧?」
不論是夢裡的她、那個過去的我、一路追著我的碎片、被丟下的那部分,都不再分開。
我把水撥在臉上,秋天的水真冰涼,卻不刺痛。
我坐在陽台,點了根菸,回想連續睡了20幾個小時的過程,胸口仍然在安靜跳著那份新的節奏。
四、世界並沒有改變,但自己改變了
走回房間後,坐在電腦桌前,喝了一口放了一天的濃茶,盯著動態桌面裡,橋上左右穿梭的車輛,以前看起來很普通,現在卻有種踏實的感覺。
這些年來,我用自欺的方式說服自己做任何事,但回歸到原始的問題:
我為什麼非得接受「為了家人必須堅強」這件事?怎麼不是家人為了我要更堅強嗎?我有受到應有的照顧嗎?
同時突然意識到:
夢裡的那趟旅程,不是要我從現實逃走、也不是要我變成什麼神祕的角色,而是要我能夠「回到這裡」。而不是抱持著「睡著了就別醒來」的心態過日子。
五、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就在我準備走向客廳時,腦中微微震動一下,像最後一絲夢境的餘韻。
那不是語言,但像一段訊息回到心底:
「你已經回來。這次,是完整的你。」
我深吸一口氣。不是勇敢,不是堅強,不是硬撐。而是:我在。我真的在。
不是那個只負責承受的我、不是那個只會成熟的我、不是那個只會壓抑的我。是全部的我。
六、走向生活的那一步
我打開冰箱,熟練的做起電鍋料理,還是如往常一樣的過日子,沒有人問候,就是世界的日常問候。
沒有冒險、沒有裂界、沒有世界震動。只有一個動作要我做:
重新走回現實。離婚是自救、準備賣房子也是自救、繼續寫社論、期刊、雜文⋯都是自救。
這是我的本能反應,我做的決定。我不覺得自己可憐,覺得現在很平靜,接下來的人生,按著計劃走就好了,我又不求大富大貴,不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