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筱棠請了病假。
少了她在中間嘰嘰喳喳，林淺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安靜，甚至有些稀薄。她不習慣沒有蘇筱棠作為掩護的日子，這讓她感覺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江予澤的射程範圍內，儘管他根本沒在看她。
物理老師在黑板上寫滿了密密麻麻的板書，粉筆灰在空中飛揚。林淺抄得很認真，字跡娟秀工整，每一個符號都落在格線內。
「篤、篤。」
身後的桌子被指節輕輕敲了兩下。
林淺背脊一僵，握筆的手指猛地收緊。她緩緩轉過身。
江予澤半趴在桌上，黑髮有些凌亂地垂在額前，手裡轉著一支筆。他的眼神清清冷冷的，沒有聚焦在她臉上，而是落在她的桌面上。
「筆記，借我一下。」他說。
這大概是開學以來，他對她說的第一個完整句子。
「喔……好。」林淺慌亂地合上筆記本，雙手遞給他。
遞過去的瞬間，她的指尖不小心擦過了他的手背。他的皮膚很涼，像剛從冷水裡拿出來的玉石。林淺像被燙到一樣迅速縮回手，心跳聲大得簡直要蓋過老師的講課聲。
江予澤接過筆記本，淡淡地說了一聲：「謝了。」
整個下午，林淺都覺得背後有一道視線。她知道那是錯覺，江予澤只是在看筆記，不是在看她。但那本筆記本是她的分身，上面有她的字跡、她的思考邏輯，還有她在頁角無聊時畫的小樹葉。他正在閱讀她的思緒，這讓她有一種隱秘的親密感。
晚自習結束前，江予澤把筆記本還給了她。
「字很漂亮。」
江予澤站在她桌邊，單肩背著書包，手插在口袋裡。
林淺受寵若驚地抬起頭，撞進他深不見底的眸子裡。「謝……謝謝。」
「還有，第32頁那個加速度公式，妳正負號寫反了。」他指了指筆記本，「我用鉛筆幫妳改過來了。」
說完，他轉身走出了教室，消失在走廊的盡頭。
林淺顫抖著手翻開筆記本，翻到第32頁。
在整潔的藍色原子筆字跡旁，有一個用2B鉛筆輕輕寫下的修正公式。他的字剛勁有力，透著一股鋒利，和她的字並排在一起，看起來竟然莫名的和諧。
林淺的手指輕輕撫摸過那個鉛筆痕跡，忽然發現兩頁紙中間夾著什麼東西。
那是一張洗出來的照片，邊緣有些泛黃。
照片拍的是學校頂樓的天空，大片的雲層壓得很低，只有一束光穿破雲層灑下來。構圖有些歪，曝光也有點過度，算是一張失敗的廢片。
照片背面，用同樣剛勁的字跡寫著兩個字：暫存。
是他當書籤忘了拿走嗎？還是……
林淺不敢深想。她小心翼翼地把那張照片夾回那一頁，就像守護著一個天大的秘密。那個晚上，她抱著筆記本睡著了，夢裡全是那束穿破雲層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