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張繪師花費數十小時完成的插圖，被陌生人網民按一個鍵，加一句提示語就輕鬆改頭換面，並以原作者之名發佈的時代降臨了。
如無意外這篇文章是筆者2025年最後的文章，先預祝各位2026年新年愉快。在2025年年尾最震撼的事件，大抵是X(前稱Twitter)平台悄然上線了一項由Grok AI驅動的圖片編輯功能。此舉點燃了創作者社群的怒火。這項功能允許用戶直接在平台上，對任何公開貼文的圖像進行AI修改，只需漫不經心，輕描淡寫地輸入文字提示，AI即可改變圖片元素、去除水印，甚至徹底重塑內容。更荒謬的是，修改後的圖片可以直接發佈為新貼文，或作為原著的回覆時，被標記為原作，彷彿這是他們的原創一樣。
這對於某些用戶而言，是一項便利工具。但對於無數繪師、攝影師、原創作者來說，這是一場版權災難。很多漫畫家、藝術家公開宣佈將停止在X上分享作品、刪除舊圖，轉往其他平台，如Bluesky等。因X並沒有提供「不接受」這個選項，原作者無法阻止他人對他的圖像作修改、再發佈。即使使用傳統的防AI工具，如Glaze或Nightshade並無補於事，皆因這兩個軟件的運作原理是為圖片加上雜訊干擾，而Grok是直接Img2img轉換，而非訓練模型，加入干擾對Grok的運作機制全無影響。
也許有人會說，這不過是把原本就可能的行為簡化了幾步。畢竟以前有心人也能下載圖像，再丟到AI軟件作修改。現在也只不過是變得一鍵完成。問題的重心就是現在的門檻低得讓人瞠目結舌。這正是吃相問題。平台把以往可能帶負罪感的「盜改」行為，正當化為「日常」。等於告訴用戶，你把圖片放到網上，就理應預料到會被使用。這種態度，不僅降低了道德門檻，還間接鼓勵了濫用。現在，帶有浮水印、防盜簽名的圖像，Grok都能輕鬆把作者足跡去除得一乾二淨，讓創作者的努力付諸東流。
X作為一個龐大的社群平台，匯聚了各式話題和即時互動，早已形成一個生態圈。對於認真的創作者而言，它本該是展示作品、吸引追蹤者的園地。如今，這個世外桃園因這項AI政策變得四面楚歌。任何人都可以掠奪創作者的努力成果、分走創作者的注意力。訊息的傳播阻力變大，看客難以追溯源頭，無法找到喜愛的創作者來訂閱。當一般民眾看到作品時，往往希望能看到更多該作品的創作者更多的關聯作品、發文、完整系列，而不是被他人改得面目全非的版本侵占頁面。
當然，把AI的門檻降低，的確可提升用戶的互動與創意。但這完全忽略了創作者的權益。X的使用條款本就有說明，上傳內容為默認可被用於AI模型數據，但如果把這延伸至一鍵公開改圖、讓編輯者「竊取」創作者身份，實在是過份了。然而，轉移平台真的那麼容易嗎？社群黏著度、人氣累積等，X一直以來都做得相當出色，短時間遷移又談何容易。
有些用戶已找到臨時對策：將圖片轉為GIF格式上傳，Grok的編輯按鈕就不會出現，或使用第三方工具如Skyshare，以連結預覽形式分享，避免上傳圖片被直接抓取。這些方式，都反映了創作者的韌性，但同時帶來了更多的疑問：為什麼不直接提供「禁止AI編輯的」切換開關？即使此舉都是掩耳盜鈴的無奈之法？
AI技術確實能帶來便利與樂趣。但當平台強行去除創作者的保護時，就不得不思考，這是一種使「創作」變成一件眾樂樂之事，還只是在懲罰那些認真的創作者呢？在這個世代，圖片、文章、照片一經上傳，本就難以完全掌握去向和被使用的方式。而X這波操作，把潛在濫用變得理所當然。對創作者來說，已經轉化為尊嚴與生計的挑選。
希望平台能多聽創作者的聲音，否則將失去一批對於平台而言最寶貴的內容創作者，使充滿活力的原創空間，化為AI拼湊的垃圾場。
文 / 薄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