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曾有位友人在社交媒體上分享了一個她自認為是獨特的梗。不久後有人以此為靈感，創作了一篇文章並先行發表成文。友人向筆者傾訴時，對此相當不滿。筆者口中當然是安慰友人，但說實話，筆者對此有個冷酷的想法：珍貴的想法，若真的想獨佔，藏起來就才是上策。畢竟社交媒體算是公開的場合，把自己的意念或想法發表，就意味著必定有人看到，也會有人把它挪為己用。如果自己沒有發表，事情就簡單多了，那只是撞梗，那人和你有相似的經歷、看法。你們只是相似的二人。
筆者並非為那位「借用」者辯護，老實說，那人是不是欠缺禮數，未告知就取用他人的靈感這件事仍是未知之數。你又如何去證明那人是故意？任何真正想留為己用、介意別人使用的題材，從一開始就不應公開，最親近的朋友也不應提及。筆者習慣把這些火花記於紙筆之間，只供自己翻閱。因為筆者相信，任何東西只要上傳至網路，從那一刻起，它就不再是你自己的所有物。你的想法會如病毒般傳播，經過無數人的詮釋、變奏、蛻變成他人的版本，連最初的發表者都認不出來的程度。這就是網路發表的宿命。
筆者會絕口不提那個不想被他人觸碰的「梗」，對最親近的朋友也守口如瓶，甚至為了不被他人影響，會設定關鍵字封鎖。只有這樣，才能確保它的純粹。一旦公開了，這個不成形的「梗」，就已經不再是獨屬於作者自己一人了。就算有人拿去使用，這也是件沒有辦法的事。
筆者想起多年前在鮮網等網路文章發表平台上風靡一時的「〇〇三十題」挑戰。那是個框架：三十個固定的題目。無數創作者參與其中，即使採用相同的角色或設定，都鮮有雷同之作。每篇故事都是一個獨立世界，風格迥異、情節亦大不相同。有人幽默、有人沉鬱、有人直白、有人隱晦……相同的題材、相同的「梗」，會因個人經歷、敘事節奏、情感投射而衍生出不相同的成品。這就是創作的魅力：真正珍貴的不是題材本身，而是創作者如何賦予它生命。創作的本質在於「手法」而非材料。相同的食材，在不同的廚師手中，能烹調出天差地別的滋味。
當然，反正都在討論，也不免俗地說一下法律與倫理層面。法律層面清晰而嚴谨：它保護的是具體的「表達方式」，而非抽象的「思想」或「概念」。簡單來說，你無法因他人寫了一篇「失戀後的雨夜漫步」或是「愛情來臨時世界風光明媚」就把別人告上法庭。因為這只是通用意象。但若對方複製了你對某特定情節的描述、對白結構、獨特轉折，那便可能構成侵權。然而，在倫理層面則更為難解。即使不觸法，抄襲別人的「思想」可能引發學術或社群的倫理爭議。這稱為「剽竊想法 (idea plagiarism)」。不違法，但違背誠信原則。於網路創作圈，也許在借用「梗」時，不要刻意隱瞞，標注靈感來源，就不至於招惹「抄襲」、「偷梗」指控。也許，很多時爭端源自於一方把這些網路上的「梗」視作為靈感共享，而另一方則視為「竊取心血」
總結而言，「抄襲」與「撞梗」的差異，在於「意圖」與「程度」。前者是蓄意竊取，違法且不道德；後者是自然重疊，是一件無法避免的事。想法在人群中落下種子，創作令種子成長綻放。
文 / 薄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