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非洲摩洛哥,所遇見的當地居民是友善的。在往撒哈拉沙漠的途中休息站,有賣水果的市集,穿著粗布短衣的攤販,竟然主動剝開石榴要給我品嘗。
當下,我以為是強迫推銷,心裡有點不舒服。
而黝黑熱情的手遞出石榴,操著我聽不懂的土著語言,皺紋中的微笑讓我不忍拒絕,收下了剝一半的石榴,掏出零錢給他,他揮著手拒絕,不是為了做生意,而是為了友善。
同行好友勞勃說他在台灣聽到太多提醒,所以出國在外,會無時不刻在提防小手。而從我的善意出發點,證明良善是可以互相傳遞感染的。
摩洛哥普遍看得到貧窮,常有小男孩兜售當地物品。有些社會化嚴重的大男孩常常纏著觀光客,死皮賴臉的推銷用植物編成的小蚱蜢或小青蛙,甚至一路跟上遊覽車。我不在乎這些小錢,我在乎的是「態度」,若小小年紀不懂得尊重別人,勢必得不到尊重。我不喜歡勉強,更不想助長這種風氣。
比較特別的是在當地市場遇見的一位小男孩。那天看到的小男孩穿著是破爛的,大約六歲左右,靦腆兜售鞋子吊飾,但又害羞的躲在後面。
我主動走近他,跟他買了一個,好友見狀也發揮同情心要跟他買吊飾。
轉眼間,有個大男孩來搶生意,小男孩眼眶一紅就哭著跑走了。
我想,背後應該有著弱肉強食的故事。
勞勃當時不在現場,以他的同情心,如果有足夠的現金,可能會ㄧ時衝動全部買下來。他有杜甫「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盡歡顏」的境界,我卻從一個小男孩看到非洲的哀愁。
在這一片黃土的城市,卻有著最美麗的沙漠。
隨著吉普車在沙漠中飆到時速一百七十,全車的人有種玩命關頭的極速快感,誰在乎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在節奏明快的狂野音樂中,縱橫沙漠公路。
有時會遇到高低起伏的地形,就像坐雲霄飛車,在大家驚聲尖叫之後,笑著抓緊車內把手,繼續享受狂飆甩尾。路旁的成群駱駝張大眼睛,習以為常的看著塵土沖天的黃沙瀰漫。
到達沙漠旅館,是難得一見的異國風情。大家在偌大的中庭,以天空為屋頂,以沙漠為地毯,鋪天蓋地的吃著當地塔吉鍋晚餐。一旁還伴隨著原住民的鼓聲,宛如回到了原始的蠻荒時代。
夜深,寂靜無聲,四周呈現空靈的狀態。趙薇小聲喊著大家抬頭看滿天的星斗,在無光害的沙漠,星星又多又大得嚇人,可以張大嘴巴數著星星。台灣正過著中秋節,望著一輪明月,果然非洲的月亮比較美。
但一旦入住原汁原味的沙漠旅館,發現洗澡水會斷斷續續,冷氣會忽大忽小,電燈還會忽明忽滅。在鬼影幢幢的陰影下,讓我整個晚上都在胡思亂想,會不會有蠍子出現?
在半睡半醒之間,趕著天沒亮時摸黑深入撒哈拉沙漠,準備騎著駱駝在沙漠中看日出。每一隻駱駝的個性不一樣,有些還會亂發脾氣,扭動身軀抗議,嚇得我小鹿亂撞。等我坐上駱駝,當牠瞬間加速站立的那一剎那,心臟差點跳出來。
騎著駱駝漫步在層層疊疊的無垠黃沙,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沙丘會隨光線的變化,展現出金色、粉色、橘色、咖啡色的美麗色澤。
當領隊馬克喊著大家快點爬上山丘,因為太陽快出來了。我從駱駝身上跳了下來,興奮地往前奔跑,越跑越發現寸步難行。因為在細沙中,每一步都是困難的,常常「無法自拔」的陷落沙中。對我而言,要爬上山丘看日出,是一件不可能的任務。
我膠著在陷落的沙堆中,隨著體重越陷越深,再怎麼努力都無法動彈半步,只好放棄無謂的掙扎。
突然想起三毛的撒哈拉故事,她說有一次荷西不小心陷入沙漠的流沙,三毛又差點被三位當地歹徒試圖非禮,荷西只能在陷落的沙堆中憤怒地喊著「我要殺了你們!」,三毛趕緊開車逃走甩掉歹徒,再回到現場將自己衣服撕成條狀結繩,救出了荷西。
我瞬間有身陷流沙的恐懼。
有一隻手憑空而來,是柏柏爾最帥的男生山姆,他用拖的方式,將我拖上山。當然很幸運地看見萬丈光芒的日出好美,而柏柏爾人的「援手」更美。
在沙漠之丘與三五好友們盡情在柔軟細沙上大笑,看著太陽躍出在一望無際的天空,是一生中最美的記憶。勞勃笑著跟我說,他有看到英雄救美的這一段,就像是老鷹叼著小雞。
下山時,純樸的山姆還擺上了地毯,邀請我坐在毯子上,他在前面用溜滑梯的方式拉著我溜下山坡,他叫我抓緊地毯,為了讓我開懷大笑而加快速度,跑到連鞋子都掉在半山腰,真是太可愛了。
聽說,這是一種特殊禮遇。不過,山姆也玩得挺開心的。
當山姆牽著駱駝回到沙漠飯店前,他跪在沙地,打開布包裡的石頭造型紀念品,用柏柏爾語言支支吾吾的說著,害羞得都不會推銷產品。語言的隔閡讓銷售情形不如預期,謙卑卻略顯失望的表情,比起那把聲音哭出來的市場小男孩,這位大男人的內心不比那個小男孩堅強多少。
雖然生活條件貧瘠,但我很喜歡非洲的柏柏爾族的純樸,他們每天看天看沙看駱駝,過著與世無爭的生活。他們沒有都市的算計,比台灣小學生還要單純,從小只學習著跟駱駝相處。讓我很想在非洲住一段時間滌清俗慮,好友笑我說三毛就是過慣單純日子,才不能適應現實生活而走上絕路。
不過,我還是很推崇三毛的放慢生活步調以及勇於自我實現的想法,她說:「生活,是一種緩緩如夏日流水般地前進。生命的過程,無論是陽春白雪,青菜豆腐,我都得嘗嘗是什麼滋味,才不枉來走這麼一遭!」
對於撒哈拉沙漠的美麗與哀愁就像是回到原始的「生活」,是一種隨著沙漠起伏的緩緩流動,不用和時間賽跑。而「生命的過程」就是繼續繞著地球跑,不管是摩天大樓還是窮鄉僻壤,我都要瀟灑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