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7-19|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p>林生祥當初為何要拒領客語獎項?談一個音樂語言上的重要宣示</p>

雖然有點太晚了,但還是恭喜生祥的電影配樂《大佛普拉斯》中的〈有無〉拿到金曲最佳單曲製作人獎。因為個人主力相對不在流行或搖滾上,所以今年金曲獎沒有看直播,只有等典禮結束看了一下名單。所以原本還很納悶為何這個新聞沒引起甚麼討論,剛剛要po文時才發現是十幾年前的事,應該只是今年得獎時又被拿出來討論。但對喜歡真正音樂本身的人來講,這樣的立場確實是一個重要的態度。
因為日常語言是日常語言,音樂有祂自己不假外求的語彙與形式。在台灣畢竟還是以詩詞入樂的音樂為主流,單純以音樂本身的邏輯推演作為作品主軸還是相對小眾(情況類似主流電影大多是以拍攝戲劇劇情為主,以影像和配樂聲音為主構築出作品的電影在票房上往往相對吃虧)。當然這邊有一些模糊的界線在,因為詩詞在唸誦時本身也有語調所創造出來的音韻轉折;但必須要考慮的是在入樂後這些轉折其實可能會有變化,所以直接把這項因素納入音樂創作本身的考量即可。而且寫得好的音樂即便是搭配歌詞,就不會屈居配角或是喧賓奪主而被觀眾聽見。
生祥有他自己的政治立場,但他可能知道音樂即使可以為政治發聲,音樂本身卻依然有其自身創作的邏輯,他作品之所以好並非好在他的政治立場是相對站得住腳的(請容我在這邊給那些搭政治正確便車一炮而紅的作品們一聲ㄏㄏ),這也造就他從音樂本身最基本元素即對聲音的講究,有在看他的粉絲頁的人就知道他家用的是哪一套系統,他自己也非常清楚目前為止《大佛普拉斯》的原聲帶是他錄音效果最好的作品;但同時他也透過對聲音的講究建構出強烈個人風格的音樂作品。
就拿目前為主眾人評價最高的專輯之一《菊花夜行軍》來講,一開始的〈縣道184〉生祥就很明顯地讓他的聲音從遠遠的那方傳來,用音樂本身的語彙建構出有景深的影像;而整張專輯不斷出現農具器械聲,更是宛如西方古典音樂中現代音樂的聲音實驗,並且藉此呈現出魔幻寫實般的曲風。而接下來的主打曲〈風神125〉嗩吶聲則宛如鼻酸,演奏效果和音樂情緒互為表裡,是最精采的音樂語彙擬聲和訴情。
嗩吶的使用當然是他作品風格最鮮明的招牌。但這個招牌之所以響亮,不只是因為他將民俗樂器引入搖滾而已,更重要的是此舉填補了搖滾樂團一般編制缺乏管樂器在聲音效果上造成的缺憾。要了解沒有高音管樂器在聲音上效果會怎麼打折,只要想像管弦樂團沒有小號的話R. Strauss的《阿爾卑斯交響曲》是要怎麼登頂就可以了。要拿不同類型但同等級的作品來比喻,生祥的編曲功力個人覺得根本就像Stravinsky《大兵的故事》那般小編制卻具體而微,雖然在技巧以至於系統化的程度不可能達到像是一線西方古典作曲家那樣的境界,但也夠用且能夠拿來說嘴的了;而且生祥不只玩味聲音本身的邏輯和趣味,同時也透過作品整體的建構傳達了濃濃的鄉愁和土地關懷。
因此生祥的歌詞當然亦有其值得探討之處,例如請新住民演唱或伴唱一事,或許更是自我意識到台灣除了原住民以外,所有人其實都是新住民或是其後裔;但本篇的重點旨在其言論背後的音樂立場和語彙,故在此先按過不表。因此回到獎項本身的討論:至於此舉會不會壓縮非(中華民)國語專輯的能見度?個人的經驗是一定會有壓縮,但壓縮程度上不用太擔心,因為音樂是單一類型的藝術(相較於影劇這類藝術是不同單一類型藝術的整合性作品),因此在製作規模上以小搏大是相對容易的(這也是為何藝穗節的音樂表演相對容易獲得好評的原因)。
當然這也都還有討論的空間,但有討論有衝擊總是好的,因為在討論的過程中,形式的正確與否才能再次被確認,因而免於淪為政治正確。而這正是一個踏在正確道路上的音樂人寧願放棄既得利益,也要給予我們的音樂議題衝擊和思考。
註1:文中古典音樂一詞一律加上「西方」而以「西方古典音樂」稱呼之,是因為該類型音樂對筆者而言就是西方的國樂,且該音樂類型在創作技巧上雖然的確最系統化,但品味上即使是滿漢全席也不能取代滷肉飯,故刻意為之以凸顯該用語背後可能帶來的意識形態。
註2:文中將國語使用括號註明為(中華民)國語,旨在區分該語種內容和政治上和普通話的差異,正如台語本身就混用了日語因而不能稱之為閩南語一樣;但值得提醒的是,台語只是目前的台灣人口最多(卻正在失傳中)而非所有台灣人的母語,本國目前稱之為國語的國語是否真的就是國語亦有待商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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