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氅羬陽兆依舊只是將一切看在眼底,仍保持和煦的語氣說了下去:「那望月,你覺得她有達成自己的目的嗎?就是像你說的,維持她完美表面形象的目的?」
「或許有吧,她成功讓我感到虛偽與噁心了。」風草望月憤憤地側開臉咬牙說道。
「惹,這樣我瞭解了。」氅羬陽兆又拉出一個笑容,用一樣的口吻說道:「那,換下一個問題吧,你那天,從有兩座立燈的皐月家半開的門縫裡,你覺得你看到了什麼呢?」
「呃,我…」風草望月很快的開口,卻像剛浮上湖面的自由潛水者,想大吸一口空氣,卻被水面的浮藻嗆到無法呼吸。「咳!應該…當時應該是,那個場景應該是在客廳的L型黑色皮革沙發上,那時還留著捲短髮,穿著短袖家居藍白條紋連身裙的琴額皐月坐在有扶手的一端,兩掌交疊在交叉的大腿上,側身面對坐在無扶手的另一端,身穿青瓷綠亞麻襯衫和黑色合身牛仔褲,梳著一頭漸變短髮,看起來約是大學生年紀的男子…」
「赫惹、赫惹,」氅羬陽兆這時笑岔了氣,緩緩坐回椅子上說道:「原來你記到這麼細節啊,望月。不是,我的意思完全不是這樣。」它交叉起大腿,將兩掌交疊在上方。
「我要你說的是,你覺得他們在做些什麼?」
「聊…聊天吧。」風草望月刻意將頭往右下一偏,避開氅羬陽兆那一帶無明淵溝。
「聊天嗎?聊些什麼內容呢?」氅羬陽兆嘴邊的笑意仍舊未消褪而去的問道。
「大概是一些,和一個『新的男性朋友』會聊的日常小事吧。」風草望月的耳根像莎草紙被波爾多杯裡寶紅色的Zinfandel濺灑上,泛出根根殷紅的血絲。
氅羬陽兆眉頭一皺,看似有些無奈的笑道:「望月,你該不會是在犯嫉妒吧?」
「嫉妒不嫉妒,她都已經不在了,又有什麼區別呢?難道這種情緒的有或無能改變什麼嗎?」過了幾秒,他突然想起什麼,漲著腥紅色的臉龐並以右手捂著嘴啞聲低喊道:「不對!陽兆,你說她在這裡對吧?該死!我為什麼要把這麼膚淺愚蠢的想法說出來…」
正當風草望月仍在低頭懊悔之際,氅羬陽兆十分純熟自然的—這樣描述有點奇怪,但它的動作真就像是操作過數百數千次,直至讓我這個旁觀者認為這就跟「水該往低處流一樣稀鬆平常—將左手五指插入風草望月膨鬆凌亂的微捲髮叢間,然後像母親推著嬰兒搖籃的手勢般,隨性的來回撥著一頭烏穗。
風草望月肩頭稍稍一震,趕將頭一仰,視線正恰對上氅羬陽兆隨話語行進,如活塞氣缸般不斷伸縮的嘴部繃帶。
「沒什麼愚蠢不愚蠢的,皐月…不對,『琴額皐月』只是想知道你真實的想法而已。」
在唸到「她」的名字時,氅羬陽兆還特別加重了語氣。
在接下來短暫數秒的沉默中,風草望月垂下頭去,氅羬陽兆卻如同能看穿一切屏障似的,朝比商店辦公室門板之後還要更加遙遠的彼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