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什麼時代了,用手機拍一拍就好了,為何還要拿底片相機拍照呢?」當我抓起我體型笨重、功能陽春、外觀老氣橫秋、年紀比我還長上幾歲的二手老底片相機,小心翼翼尋找目標、測準光線、用心對焦然後按下快門、發出「咔嚓」的脆亮聲響時,來自旁人的不解側目和疑問不在話下,連我自己也不時懷疑自己何以執意這麼拍照...
是一種「儀式感」在作祟吧? 對於完成一件事的「儀式」有所迷戀、或是持有一股沒來由也放不下的執念始然,我把這份難以言說的情愫,借用抓著底片相機拍照來寄情與抒懷。
攝影器材到底重不重要? 進一步問直白一點吧--非得要拿很貴、規格很高的相機,才能拍出超水準的照片,對嗎? 我偶爾會問自己這類問題、在每當我看到身邊一些攝影控不斷升級自己的攝影配備之際。即使我只是單純喜歡享受拍照的過程、也期待拍出來的成果能越來越好,而沒想過要就此變成什麼攝影專家或大師,我仍想替我的問題找個答案。我在網路上試圖鍵入我對攝影器材的大哉問、google出一籮筐似是而非又互相矛盾的論調。有人主張拍照時腦袋想什麼才是重要的 (攝影大師Ansel Adams說:「攝影機最重要的元件是在它後方12吋的那個玩意兒!」);也許,想清楚如何構圖才是拍出厲害照片的關鍵 (Henri-Cateir Bresson談街頭攝影時曾講過:「在攝影『之前』以及『之後』思考,千萬不要在攝影當下思考。」、藉以提示街拍時必須謹慎想好構圖再下手的重要性);當然也有人提醒: 是否帶著情感去拍出畫面中的動人故事才是拍好照的要訣 (Peter Adams說:「好的照片在於情感的深度、而非景深。」)... 但,竟也有一位大師級攝影師如是說:「廉價的相機只能拍出廉價的感覺。要將人生拍得幸福美好,還是要 Leica 相機呢。」--說出這番話的人,是曾經說過:「數碼相機太方便了,只能拍到很表面的東西,會讓人越拍越笨吧?」的荒木經惟 (Araki Nobuyoshi)。
看到荒木經惟這兩段說法,不禁繼續問: 所以,想拍出很「幸福美好」的攝影作品,終究還是得拿底片機來拍、而且還不能拿太廉價的;口袋夠深的話,最好入手一台Leica來拍拍,是嗎... 回想起來,我歪打正著走上的底片相機之路,像是半調子地呼應荒木大師的教誨--因為我入手了一台底片相機、只是它不如Leica那樣高貴到令人望塵莫及、相反地它的價格非常低廉功能極度陽春--
Clover San。儘管它不是數位、需要裝底片、還得手動捲片、有傳說的超廣角但沒有閃光燈。拿這款相機的我,會越拍越聰明? 還是會因為相機不夠高規,註定拍不出大師所謂的「幸福美好的作品」?
我告訴自己,既然是手中的底片相機被定位為「玩具相機」,就且輕鬆抱著「玩」的心情來拍吧! 任何事情轉念以「玩」的心態來看待,好像就可以變得簡單些、壓力也能減少一點。古今中外攝影大師行家們的論述再怎麼眾說紛紜也無妨,我會把他們對攝影這件事的各種見解、經驗與叮嚀好好存放在我記憶的抽屜裡、有必要時再拉開抽屜拿出來回顧與驗證。此刻的我,只想單純認真、毫無定見與顧忌地放手「玩」底片機... 所以,2011年起的頭幾年,我用Clover San拍照像是在作實驗、狀況百出,有的顯影出乎意料地清晰美麗;有的則是不意外地成為美麗的錯誤、很失敗。不論作品成像如何,它們都是我帶著相機身歷其境、一步一腳印、一幕幕認真觀察發掘與欣賞過、揣度角度與光線再按下快門所得來的旅途與生活記憶。
我的Clover San陪我在五年多裡去了國內外好多地方,這樣的它也算是用鏡頭隨我看過許多精彩風景... 完成兩年前的印度行後,它「退役」了--手動迴片桿斷了,沒辦法再陪我一起玩下去、看下去、拍下去了。於是我「升級」了我的底片機,說是升級、但其實是買了一台貨真價實的「老」相機,年紀可能比我還大上一、兩歲的
Konica C35 AF--當初買下它有「一見鍾情」的衝動,因為看中它古味濃厚的外型、還有響脆的快門聲。當然也有謹慎評估它的功能,雖然還是要手動捲片與迴片、但有了閃光燈與測光系統、更是世界上第一台能自動對焦的相機! 因為能自動對焦,對於攝影技術細節不夠熟稔或不求甚解的拍照者(我)來說,算是較容易上手的--但,當然不代表可以放肆亂拍,還是要小心下手,畢竟底片機不比數位,拍壞了就是拍壞了、不能立馬發現並修片、也無法刪去重來。
這也是使用底片機的缺點--比起數位相機,它緩慢、笨重、不合時宜;但它帶來的儀式感正是其迷人之所在--習慣用底片相機拍照一陣子後,我默默發現自己更願意付出多耐性與時間、慢下腳步、定住心神、投入更多的深思熟慮去觀察與拍照。漸漸地,這樣的習性也轉移到拍照以外的其他場合上,雖然生活中仍有不少讓人不耐到沉不住氣或怕犯錯而難以抉擇的時候,我會在這種時刻設法召喚出我用底片相機拍照時的那一套,耐心觀察、伺機而動,同時不忘大膽放手賭它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