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魂者阿尔方斯13

第3章 天启篇

第1节 巨龙咆哮

西川町，凌晨1时30分。

远离喧嚣的郊外，两个渺小的人影正如鹰隼一样站立在如山峦一样高大无边的水坝顶端，任凭狂风的撕扯，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灯火阑珊的人类聚居地。

黑夜当中一片寂静，只有在极不起眼的值班室当中透出的一点可以忽略不计的灯光稍微暗示了人工运作的痕迹。

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在黑暗中看似安如山岳的坝体上，一丝手指一样粗细的裂纹正以惊人的速度朝着各个方向迅速扩散，宛如夜行的眼镜蛇一样。

“咔嗒。”

“哗啦…..”

“嘟嘟嘟…..”

几声令人不安的音响开始躁动，但面对着无止境的黑暗和沉寂，实在无法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唯一能惊醒的，也只有这孤零零的，看上去无足轻重的值班室而已。

值班室当中的灯光开始闪动起来，其中加载着令人不安的红色。虽然从外面看去，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无法阻挡命运的齿轮了。

望着眼前摧枯拉朽的惊人景象，屹立在洪流中的一处尚未被淹没的落脚点上的死神下属，阿尔方斯和半骨，平静地交谈了。

“‘执念的种子一旦种下，无论沉寂多久，最后终将成为参天大树。’的说法，看来是正确的呢。”

“正是如此。”

“差不多也该我们出场呢。”

“嗯。”

伴随随着滚滚而下的水龙，阿尔方斯和半骨从大坝的顶端一跃而下，向着黑暗中的城市飞奔而去。

时针倒转2190 圈。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晚餐已经好了！！”

“好～！”

健一一边答应着母亲的招呼，一边将束缚了自己一整天的正装和领带解下，顺便还将衬衫的领扣解开。

“那个！不要一下子就乱脱衣服！小心感冒啊！”

“妈～都到家了，我也该解脱解脱了啊！啊，真是勒死我了…”

健一拖着工作了一天疲惫的身躯，在不大的折叠餐桌前坐下，和对面的母亲开始享受起丰盛的手制晚餐来。尽管二人都带着疲惫，但都笑容满面。

对健一一家而言，这是再正常不过的幸福一天。

虽然居住在并不十分宽敞的破旧房屋当中，甚至连在厨房转身都要小心翼翼。但这样的平凡日子对全家而言却宛如是天国一般。

虽然父亲已经在数年前往生，全家的生活重担都要由健一一人来担当，不过靠着收入还算丰厚的工作，倒也没有任何经济上的问题。

身为帝都大学的优秀毕业生，从千军万马当中杀出血路，获得让旁人羡慕不已的安定职位。尽管身为技术人员，平日少不了要面对现场极高的压力，但是凭借扎实的知识功底，无论是什么情况都能游刃有余地解决。

不到三年的时间，已经晋升为中级技术干部的健一在公司中早已是被公认的最具潜力的新星的存在。

“如果这样继续下去，凭一己之力，什么时候自己分立门户，开拓事业也是顺理成章的未来。到时候，为妈妈买栋新房子也是可以办到的吧！”

望着通勤电车外缓缓升起的朝阳，健一默默地握紧了拳头。

但是，这仅仅是健一自己的想法。

阅历尚浅的健一此时还未意识到，自己的优秀，在很多周围的人当中早已成为了必须铲除的巨大障碍。

无论时代进化到了什么地步，但凡在巨大的组织当中，盘根错节的利益链条必然是主导一切的存在。对于任何贸然闯入，搅动了先前精致的平衡的力量，必然要用强力的手段进行排除。

正如被扔进鲨鱼池当中的鲜肉一般，水面之下必定要有一番风起云涌。

而具体到健一这里，最直接的相关人士莫过于项目经理小野阳子。

将近40岁的中年女性，在男人主导的帝国电气，业务几乎横跨一切的超巨型企业集团中，本身也是一个令人不可小觑的角色。没有大学学历的从基层干起，花费将近十年的时间打拼到高层干部的她同样是同僚眼中鹤立鸡群的存在。

只不过，对于打拼的方式而言，只能说，“这是只有她那一类的人类才能使用的招式”。无论潜在的客户，政界的精英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在一本厚厚的黑色皮革手册中，满满的都是如同画卷一样的辉煌战役史诗。

“执掌一切的钥匙女王”这样的名号非她莫属。

而与此同时，“内定的下任副社长兼董事人选”这样的传言早早地就在部门内外沸沸扬扬，而本人对此也深信不疑。

直到健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天开始，原本摆在眼前，通向王座的水晶阶梯便如玻璃一样破碎崩解。

凭借自己不能企及的学历，能力和口才，让那些本应属于自己未来的桂冠变得渐行渐远。

而最不能让阳子容忍的，就是这颗自己最痛恨的眼中钉竟然还被任命成自己的下属，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既然落到了我的手上，那就一定把你打进地狱！”

戴上在世人面前能遮掩一切的微笑面具，在内心中早已烈火熊熊的阳子如此暗自发誓了。

而另一方面，从黑暗中伸来的贪婪黑手则早已锁定了目标，径直地朝着健一最亲近的人直扑而去。

“早上好啊，大娘，好久不见了啊！”

年轻男声带着磁性扑耳而来，亲切而和善，不要说对中年的独身女性，哪怕是对年轻异性也无法完全抗拒与之俱来的巨大魔力。但是，面对着眼前熟悉的清秀男子， 健一母亲感到的，却是一股发自内心的恶寒。

“滚！”

健一母亲的语气中带着颤抖，身体更是不由自主地跟着摇晃起来，两手抓着门把手的她使劲全身的力气，极力要把眼前的人赶出门外。

“别这样敌对嘛，大娘….”

有着如牛郎店头牌一样俊秀外貌的年轻的男子继续在脸上挂出和善的表情，但是对于早有准备的健一母亲，不但没起任何作用，反而成了提升延误感的催化剂。眼看着关门的力道越爱越强，男子夹在门板和门槛之间的脚开始忠实地将痛觉信号飞速地向着神经中枢传递。最终，男子脸上的和善，在疼痛的作用下如瓷片一样的破碎开来，一面用胳膊粗暴地顶开门板，一面用真正的日常腔调向健一母亲恐吓道。

“喂，别给脸不要，杀了你哦？”

“救命啊！！来人啊！！强盗啊！！”

眼看着比自己体力大得多的男子就要闯入，独自一人在家的健一母亲立刻高声呼救起来，正值白天的繁忙时间，门前马路上络绎不绝的路人很快对此有了回应。察觉到情况不对的两名路人立刻朝着事发地点走来，并向男子大声喝止道。

“喂！你干什么呢！！”

正全神贯注要拼命挤进门的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时不禁一怔，路人已经开始走近，而自己的处境顿时变得恶劣起来。

“切！”

眼见两个路人越走越近，已经发觉苗头不对的男子只得放弃。在用力将自己的脚拔出门缝后，男子顾不得疼痛，以最快的速度逃离了。在回头确认了路人没有上前来追赶自己的同时，男子朝着方才的门口丢下了一句话。

“等着瞧，老家伙。”

“喂！您没事吧！”

在上前关心的路人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的健一母亲稍微松了一口气，但是却无法彻底抹去脸上的愁容。她非常清楚，既然不是第一次与这个男人打交道，也就不会是最后一次。一想到这不确定何时又会卷土重来的恐惧，自己就无法释怀。

事情会变成这样的原因非常的单纯，这个在健一母亲眼前出现过多次的男人的目的，就是自己和儿子居住多年的这栋破旧老屋。虽然房子本身没有什么价值，但是历经了数十年仍旧屹立不摇的老屋早已从当年贫穷的乡下农舍一样的存在变成了在繁华都市中黄金地段上令无数地产商垂涎的宝物。那些从不远处的电车站台频繁出入的庞大人流，如同走动的黄金一般，每天都向着附近的商店街贡献着巨大的财富和利益。也正是因为如此，无数的地产商人都向自己提出千篇一律的买断请求。只不过，和其它知趣的同行不同，这次前来死缠烂打的地产中介人，有着更深的贪婪和执着。

这份贪婪和执着的背后，是健一一家人不知道的，有着庞大脉络和利益链条的黑色组织。作为当地势力最大的指定暴力集团，银龙会而言，任何只要是被锁定了的潜在利益，不论是使用何种手段，都必须彻底掌控，没有例外。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

随着例行公式一样的招呼声，在华灯初上的夜晚，健一一家再次迎来了日复一日的幸福晚餐。为了不影响儿子的心情，健一母亲照例将今天的一切经历都深深埋藏在自己的心理，用笑容抹去内心中不安和惶恐。儿子一如既往地大口咀嚼着自己的手制料理，开心地谈论着办公室里发生的点点滴滴。欢乐和笑声一如既往地弥漫在老旧而温馨的房间当中。而在路灯照耀下，已经开始变得寂静的街道上，一丝转换季节的寒风已经悄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