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12-31|閱讀時間 ‧ 約 11 分鐘

快速擴張的危險

前幾篇跟粉專有提到,近代國家的擴張有其極限,但顯然不是很多人能夠明白,甚至有人抓錯重點,還有人以為筆者只針對中國。
不不不,所有的例子都驚人的類似,尤其進入近代後越來越像,反倒中世紀之前比較不會有這問題。這講下去就太過複雜,一般來說談基本戰略觀,知道一個概論就好,千萬不要陷入台灣教育的巢臼,過度在乎條目,忘了大局觀。
近代國家的擴張為何常常以戰爭作為結束?
首先,我們要理解經濟模式,只要沒有被扭曲,供需在長期來說都會平衡。但如果遇到了災難,導致國內出現了某種供需失衡,可能是天災,如火山爆發、植物病致糧食歉收,也可能是國家戰亂或自己內戰。
原因我們就不深究,直接進入主題,當我們國家遇到了這類災害,會出現常見的指標危機:大量失業與物價高騰。請問,一個有選舉制度的國家,政治人物要如何因應?
失業跟物價高騰常常是掛在一起的,國內的供需失衡,讓中下層階級出現大量失業,工業化讓國家都市化,都市化集中了大量的失業人口,這就是動亂的根源。天災型的還好處理,人民知道這是上天的問題,較不會責怪都是政客的錯,民眾的情緒較偏向解決現有狀況。但戰亂引發的,更可能連動到基礎建設崩潰,國家可供給的能量不足,民眾很容易把情緒投射到政治高層上。
不管哪種,都會讓極端型政客找到發揮空間,這類極端政客在台灣也很常見,就是整天高喊不聽他就是錯的,每天開支票說只要他當選就可以人人出國玩,類似這種。
這用膝蓋想也知道,錢從哪裡來?
依靠口號上台的政客,欠缺管理能力,但又急著兌現支票,就會採取割韭菜的政治手段。說清楚一點就是,找國內某個階級開刀,說「國家這麼慘都你們害的,把錢交出來」。
拿到錢之後,絕對不會照原本說的,每個人發消費卷36萬好爽。這些酒空政客也知道,亂發錢就是通膨,不需要半年就會物價漲個300%,酒空政客絕對不擔憂國家財政,更不會疼惜民眾生活困苦,而是因為通膨責任你推卸不了,大家都知道是你亂印鈔票才這樣。
所以,標準做法就是拿錢去發展產業,刺激景氣。
那你說,這不是每個政客都一樣嗎?對,大家都一樣,差別是你投入到哪一種產業。有些產業跟基礎建設相關是打底的,效果要十年後才看得到,刺激景氣效果大概就是吃維他命,每年成長率2%。有一些產業效果驚人,就跟打強心針一樣,可以年年成長10%,然後煙火放完就沒有了。
歷史上,國家擴張快速,例子幾乎都一樣,把錢投入到重工業。主要像是水泥、鋼鐵,這些原物料的採掘、運送、精煉,生產線上的工人以及事後銷售運送,都需要大量人力,整個產業鍊會帶動其他的產業活絡,增加就業。如果這是純粹民間投資,像美國西部大拓荒的年代,資本運作打散風險交給無數拓荒者,失敗幾個案例對整體沒影響。但若國家整體都投入,就會出現踩不了煞車的問題。
發展重工業的直接結果,在近代有兩個,依照順序先是基礎建設,後是軍工業發展。
基礎建設太過廣泛,舉凡交通網跟電力網以及義務教育都可以算,通常來說一個開發中國家或是戰爭後百廢待舉,建設怎樣都不嫌少。照理說,這樣發展應該是沒問題,但成長率每年3%跟10%,可以吸納的失業人口數量並不一樣,政客會傾向快速解決方案,於是大幅加碼,以高速增加供給量。
各位可以想想,三年內就把該蓋完的都蓋完後,工廠的產能每年1萬噸,現在需求只剩下1千噸,所以9千噸的產能就停工,工人資遣回家待業還是放無薪假?真這樣幹就不用選了,就算獨裁國家都會有另一人來推翻你。所以過多的供給,只好投注到正常經濟發展用不到的地方。兩次大戰後還有一條路,叫做拼命蓋房子,蓋成鬼屋沒人住都沒關係,重點是透過流動把多餘產能消耗掉。
一般而言最用不到的就是軍工業,除非你要打仗還是有外敵要入侵,不然真的是不需要。但近代歷史,國家需要武力維持安全,所以提高軍備是每一個國家都會提倡的項目。再加上直接的理由,把年輕氣盛的年輕人,抓去當幾年兵,等於隔離於社會多年,不僅薪水可以給比較少,還可以灌輸國家意識,同時街上就不會有一群抗議者。你多了一百萬的軍人,就會多一百萬的軍備,多餘的鋼鐵拿去打造坦克、戰艦,國家兵強馬壯,國民榮譽感提高,簡直百利無一害。
若你擴軍的速度太快,而不是緩慢穩健的成長,那走上這條路就很難回頭了,因為軍工業的投資成效都是十年計算,預算編列投入就可以一次玩很多年。你更不可能說,新型坦克的投產預計明年,今年錢不夠就說要砍掉,極端政客的特點就是會鼓吹人民情緒,都告訴大家我國軍備超英趕美,結果明年坦克生產數量只剩下兩成?等著下台吧,選民不換掉你,黨內其他同志也要幹掉你。
總之,擴張軍備定了,重工業繼續擴張,工人就業率提高,基於社會福利跟勞工福祉,避免共產黨趁虛而入,又得要蓋國宅跟增加教育機會,還得設立如退伍軍人協會,告訴那些願意花費青春從軍的軍人國家沒有虧待你。每一項都要耗費大量的資源,而民眾人人有工作、家家有屋住,失業有補助、退伍即就業,超棒的不是?
看來不錯,但上層的政客會很頭大,因為錢就那麼多,印鈔票就是通膨,舉債遲早要還,然後你軍備擴張,鄰國緊張的要命也開始擴軍,換我們自己覺得不安全。所以怎麼辦?對內,階級對立後割韭菜,對外就是戰爭了。
希特勒的崛起是一個絕佳案例,我們都只記得他是屠殺猶太人的世紀魔王,發動戰爭燒掉整個文明的罪人等等。不過,為何他會走到這一步?上台初期不是看來還好。你,真的相信,希特勒之所以做出這件事,是因為他本性就這麼壞,就因為本性超壞,所以才幹這些事?這哪門子的循環論證。
納粹德國的興起,主因還是國內經濟崩潰,希特勒上台後就推行國家資本,恢復軍備跟大量基礎建設,就是要吸納失業人口。納粹在野的時候,就組了衝鋒隊,原本只是吸納對社會不滿的年輕人,向反對者恐嚇甚至動私刑,這樣讓別人閉嘴最快,一旦德國軍方願意跟希特勒談條件,馬上就被整併了。這顯示希特勒是一個很正常的政客,會精密計算利益得失,合縱連橫以獲得權力,跟台灣某些只會說說的人完全不同。
高速的供給增加,很快的降低失業率,擴軍更把一戰菁英拉回軍隊。在國家資本的支持下,德國製造便宜耐用好賣搶市場,而且美國戰後經濟如火箭升空,資本浮濫不怕爛頭寸,全球景氣燒燙燙。透過經濟發展,希特勒才能成功讓德國人民願意接受他的「政變」行為,而藉由戮力發展軍備,軍方才願意配合他。
這邊出現了一個老問題,德國一開始的錢哪來的?簡單,扣除舉債等傳統手段,去威脅猶太人交錢。對納粹來說,階級排序最低的就是猶太人,正好這些人都有錢,不搶你搶誰
你可以把猶太人遭受迫害的順序做個紀錄,會發現一開始只是威脅,立法限制各種權力,強迫他們把資產出讓。等到德國持續擴張之後,缺錢就開始限縮猶太人的權益,但正式開戰後又沒那麼持續壓迫了。為何?
因為,德國境內的猶太人被割過一次,合併奧地利、捷克時把在地猶太人割了一次,開戰前需錢孔急又通通割了一次。等到打下波蘭,擊敗法國後,這些地方的猶太人夠多,所以不需要持續收緊,只需要照原本的辦法割一次就可以。但戰爭帶來擴軍,軍備急速擴張的結果就是不到一年又開始缺錢,戰爭又讓外債難以取得,就乾脆通通送去猶太區,猶太區外的資產就可以沒收了。
猶太人從猶太區被趕到集中營,主要是攻俄失利,擴張進入衰退期,你沒有新的猶太人可以割,俄羅斯跟巴爾幹又都窮鬼割不到東西,下一階段只好把猶太人從低薪勞工變成奴工。越到戰爭後期,資源難以取得,集中營乾脆轉成滅絕營,連養都不養了,身體組織可用的素材還拿去用。
我們可以看看同期的日本帝國,流程也差不到哪,同樣是發展軍備、軍方抬頭,擴軍後對外發展,取得資源進一步擴張。跟德國的差別本質其實很小,日本一樣歧視原住民跟少數民族,只不過日本大體上算單一民族國家,不需要對內廣設滅絕營。而在東南亞,日本採取的策略是見縫插針,透過驅逐白種人的手段,得到在地人的支持,但扣除掉這些手段差異,日本也是採取壓榨當地資源轉回國內的手法,他們只要開出的條件比白人更好,就可以接收這些資產跟生產力。
若再把時間拉到一次大戰之前的歐洲局勢,幾乎也都是差不多的,遇到國內問題解決不了的國家,要快速消除問題都是發展軍備,增加新式武器的生產,舉債發薪水擴軍吸納大量可以暴動的年輕人,軍力提高後對外擴張,打贏了就把國內的快樂建築在戰敗國家的剝削上。
若你問,為何戰爭是一個終極解決方案?
很簡單,這跟猶太人的終極方案類似,人死了就沒有後面的問題。
開戰後大量損失的坦克、軍艦、飛機,你什麼時候看到有紀錄片,告訴你怎樣去處理跟資源回收被打爆的坦克?軍艦沉了更簡單,什麼都沒有,在帳目上的紀錄就是損失,民眾也不會覺得這個損失,怎麼事前沒有去保險。
人員的撫卹更直接,如果打贏了就把死亡撫恤跟傷殘補助,叫戰敗國出。萬一打輸怎麼辦?反正大家都很慘,就乾脆不要付了,開戰的政客一定會下台負責,接手的人雙手一攤說都上一任害的就好。
我們去看一下現在中國怎麼做的,為何提出一個2025計畫,你真的相信他們是多年前就這樣謀劃的?賣鬧了啊,計畫是一定會寫,寫這種唬爛故事誰不會,筆者也可以寫一個2050台灣征服東亞的軍備計畫。
但誰會真的付諸實行?自古以來都是發現現在必須要做,才把之前寫過的計畫拿出來參考,修修補補丟出去,再宣稱我們總統高瞻遠矚,早就知道這樣。
實際狀況,就是中國發現一帶一路行不通,國內多餘產能耗不掉,拿去蓋房子也蓋到賣不掉了,資金轉不動。轉不動怎麼辦?先割國內韭菜一波擋半年,生出一個擴軍計畫後,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錢丟過去了。若真的是事前謀劃許久,中國海軍院校理應多年前就擴增好幾倍名額了。
各位要搞清楚喔,美國當年大造艦不需要太多教育訓練,是因為美國本來就一堆靠海吃飯的人,你只需要訓練討海人變成軍人,不是把一個不會游泳的死老百姓變成軍人,這差很多。日本的狀況也是類似,英國幾百年來更是如此,海權國家平日就有這類人力儲備,不需要臨時抱佛腳。
但陸權國家需要,你沒有這個事前準備,就說要拓展海軍,表示根本沒想過會這樣,走一步算一步。所以中國現在的擴張為何很危險?
因為正走在納粹德國的道路上。
不要以為仇恨之類是原動力,驅動仇恨的背後往往是利益,沒有利益單單只有仇恨,頂多就是仇殺跟械鬥。盧安達大屠殺用的開山刀主要進口自中國,新疆的監視器跟集中營用的設備來自四川。這些工廠跟商人,與納粹德國的法本企業腳色,不會差到太多。
話也不能說太多,看得懂川普在幹嘛,就會知道為何他連美國內的共犯都對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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