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3/20閱讀時間約 4 分鐘

配偶欄的幸福-(1)

    晚上六點下班,板南線上車潮絡繹。在公司廁所換下了低跟平底鞋和套裝衫裙,換上中跟高跟鞋和寶石藍連身洋裝,短得差點讓半個屁股露出,開敝的V領胸口——他應該會喜歡吧,nubra應該有調好。如果約到有戀母情結的,應該會愛不釋手手。
    織搭電梯從公司走出,補著日系唇膏和淡妝,想著等下應對的場面。
    織,二十四歲,現住台北內湖。二年半前,被大學交往的男朋友甩了,憂鬱了半年,決定再這樣下去不行,到林森酒店當小姐存錢,做好了果凍矽膠胸部、全身除毛、臉部削骨和淨膚雷射,最後只剩預計明年夏天的變性手術。前輩姊妹百合姐勸戒,回來後就不要做酒店了,找個正常的上班——沉淪酒店的姊妹下場她見多了,那裡遇不到什麼正常好男人的。
    想著百合姐叨叨不絕的耳提面命覺得煩,但織對自己下決心,絕對不再當那個被說分手後就永遠蹲在原地哭、無力自己站起來的那個小女孩了。織對著電梯裡的鏡子,練習職業的微笑。
    步行走到離公司稍微的十字路口,手機時間顯示約定剛好,一輛大型黑色廂型車駛停在織面前。男人常會租車抬舉自己身價,別中他的計了,織心裡想。車窗搖下,左駕駛座的男子戴著大墨鏡,簡約兩字示意「上來吧」。
    大墨鏡和鴨舌帽遮了大半臉,但應該和照片上的差距不大,目測是三十五歲餘。更引起織好奇,David不若以往約過的男人,既不會淘淘不絕開話地掩飾尷尬,也不是低聲不語掩飾焦慮緊張,更不是大大虛誇自己長處和長度——他只是淡定地駛著方向盤,眼神若有似無望著遠方,儘管忠孝東路看不到地平線。
    哦,他是個五天前織在交友軟體遇到的陌生男人,David是他的匿稱。哦David,楊乃文前男友曾經寫過的一首歌,多麼俗爛的名字,竟然還有人在app用這麼俗的名字,什麼時代了。
    五天,不多不少,太快會無法過慮掉劣質男人,太久了又太像在約會了,千萬不可。織早已下定決心,她要和無數陌生男人上床,解放麻木儘剩軀殼唯一尊嚴的身體,絕對不再和任何男人談感情、把自己的心交出去。
    織看著David用單手推開Davidoff白色菸盒,在紅燈前點起菸,菸在車廂裡緩緩裊繞。織差點笑出來但有忍住。他隨口問:「大直薇閣?」很好,好像很上道的樣子,好像他也認可我是個上道的婊子,吃飯看電影夜景那種小女孩的事不必了。我喜歡。
    轎車駛進賓館路口,David問起今晚副坐女主人,「三小時」?織平常只跟網友速戰速決的,但看在今天這位陌生男人提供的規格還不錯,很有女王的尊重待遇。織微微點頭,稍微破了自己戒律,偶一順從了對方。
    車廂熄火,拔了鑰匙和控制器,老練的開了旅館感應卡。這男人應該常來這種地方,織想。後腳一跟進門,門一閉上,織把男子推進巨大的雙人床上,David跌進去但似不感到意外。織甩掉一隻高跟鞋,跨坐在男子身上撫吻男子腮脥,一手抓著男子的手往織自己胸口放,在他耳邊微酣:「你先去洗。」
    玻璃淋浴間水聲傳來,織稍微緩和情緒,整理衣角(雖然等下又要脫掉)。David把手機錢包帶進去了,真的很老練。織放鬆呼吸,想著等下接著套路。
    織裹著賓館白色浴袍走出,男人已經躺在床的正中央,點了紅酒倒好兩杯。織眼神迷濛,驅身解開男人的浴袍,勃起的陰莖露出,織跪坐在男人兩膝之間,前後吞吐著發出口水聲,一手愛撫男人略有胸毛的平坦胸口。主導韻律,讓男人忙著沒時機說話——不會聽到說我愛妳,也不會聽到我不愛妳。男人配合地伸展身軀,隨著由織控制的節奏緩緩吐息,愈來愈重,直到反攻將織按著平躺。織一面演著不知如何是好地樣子,一面看著賓館天花板的水晶吊燈,吃吃地笑了起來。
    男女熟練一陣身體交纏、客套地行禮如儀、清洗著衣後,又回到不發一語的氣氛。剛才彼此的喘息聲已如上個世紀的外星球遙遠——這就是織不斷更換男人所要的效果。
    男子駛車載織離開,櫃台歸還David的身份證件——織偶然盯著,想起曾經好近好近、現今早已很遙遠的往事...
    David該不會、配偶欄不是空白吧?閃過一個念頭。
    沒關係吧,反正又不會再見面了。為什麼要在意這種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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