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生命如詩

常說生活粗糙，其實連自己也是，本質中大部分是大而化之，適合直白的家常，找麻煩的通常是靈魂中的一點幽邃，可就為了供養這一點點，只好拼盡心力。實不該以精緻為美，也不以日常為庸俗，生命本就如此，該好好地活，均衡地活。

新年買的杏花滿眼含笑帶春，偶而擦身，也令她抖顫，我愈是讚美她，她愈是開得熱烈，果然，女人如花；神案上的百合是正大仙容，開如盛世，我衷情於花如花情深於我，我相信人與天地能真切地感通，只要心誠，花草都能解語。

返家常是深夜，洗漱罷還得更晚，可捨不得睡，就在萬籟俱寂時，整理花卉，聽來真是古怪，但揀選一個合心的瓶，一束溫柔的花，安安靜靜地為她梳洗，特別寧靜，剪一刀，就退後一步瞧一瞧，依據當時的角度、光影、瓶身高度，日日都能有不同變化；此時常會想起美術裡的專有名詞，透視法、黃金比例……其實哪裡懂得？但什麼又是懂得？背誦一千首王維的詩，不如雨後入山，看雲起花開，聽水，聽蟬。

平素的學養和感官經驗，總看不見，好在會從創作裡開出花來，以文字以繪畫以影像以舞以樂以刻，形塑出生命的真實和調性；從這些藝術作品裡，我們透視那充滿生命力道的光束，終於拋棄掉那些形於外的表現，作畫、入畫、破畫、無畫，又活脫脫是一幅畫。

生命複雜，因為太有詩意禪意，生命容易，因為不過是一個圓心，一個往復過程。

都說歲月無聲，煙花易冷，歲月聽來是時間性名詞，但我肯定它是由五感構成，色聲香味觸皆備，如果聽不見摸不著，那是因為無感，而無感不成歲月；至於煙花，我喜歡在寒涼的夜裡，聽煙火奔放的轟隆聲，那對我的心臟是強烈撼動，和那溫婉的女作家說的一樣，我心炙烈，所以不怕，不怕煙花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