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5/29閱讀時間約 16 分鐘

第五話、冥界的守望者

這個世界由東西兩塊大陸組成。東方的大陸最初被神祇切割為五個世界、五個種族,各自相安無事。直到兩千年以前,繼承神魔族王家血統的戰神藍月打破了藩籬,五界才合而為一。
東方大陸的中心有片巨大的森林,長年沒有陽光照耀,因而累積了黑暗氣息。
戰神逝去,被留下的愛人入主黑森林,為了避免心愛之人的遺骸被有心之人侵占,將他的遺骸放在天人的水晶棺裡面細心保存,等待著愛人的甦醒。這位執著於愛人的女子,奉獻了靈魂、拋棄了人類的身分,將血與骨髓獻祭予黑暗,換來了長生。
曾經叱吒大陸的第一魔法師,將這座綿延數百里的廣闊森林為成東方大陸最大的陵墓。曾經的戰神藍月、歷代的聖女聖王們以及神魔族各代的王皆長眠於此。
正因如此,黑森林能才在精靈森林後,成為五界的第三個中立區。
遠遠地看,這座水晶棺被安排在陵墓的正中央,放置在魔法陣的正中央。
在他旁邊,分別有四座水晶棺。其中一座已經空了,另外三座水晶棺模糊間可以看見不明顯的色彩。金色、黑色以及特殊的橙色棺木圍繞著中央的棺木。
而這片憂鬱森林的主人溫.瑪格林一如過去兩千年那樣,在早晨前來。她抱著名界特有的黑色蘇米芙花,放在中央的棺木上。
黑森林女巫有著一張蒼白而疲憊的臉。
長年待在生死交界的黑森林中,兩千年的時光並未在她的面容鑿下時間的痕跡,卻仍在心中劃下刀痕。
此時此刻,她扶臥水晶棺前,對棺內的人輕聲呢喃,聲音顯得疲憊。
「抱歉,讓您等了這麼久。收集到該有的素材花了不少時間……畢竟跟您同樣血統的人並不常見。您會責怪我嗎?」
「這樣一來,被那些人奪走的國家、屬於您的一切,終究會回來。到時候,我們一家人就能夠再度相聚了。」
「再稍微等我一下就好,我保證。」
……
……
相隔十五年,黑髮紫眼的魔王陛下越過了黑色沼澤、踏過透明的空中迴廊,抵達黑森林女巫的空中城堡。敲門聲震響了城堡,將打掃的魔偶與蝙蝠侍者從睡夢中震醒。
來者是魔王徹.曼德沙。
「是我,我來接他了。」
十五分鐘後,門才緩緩打開。沉重的石雕大門背後,是意外寬敞的石製城堡,正面是往上走的旋轉階梯,左右由兩座武聖皇的等身雕像守護著。
迎接魔王陛下的卻不是該有的陣仗,僅有一名包在黑斗篷中的少女。
她看來最多十六、七歲,人偶般端正的五官半掩在斗篷之下,鮮血般的紅髮紅瞳,皮膚死一樣地臘白,背後則是一把與身高相仿的巨大鐮刀。
她一連嫌惡地躲進了陰影中,低聲說:「快進來。」
沉重的大門關上,徹底隔絕了光線。少女才舒了口氣,摩娑著手背,痛苦地發出低吟。「痛……」
「妳還好嗎?」
「沒事,只是太久沒照到陽光,稍微有點灼傷。」
雖然這麼說,如死人般蒼白的手背上已經顯現出淡淡的焦痕,傷口怵目驚心。少女卻不怎麼介意,不大熟練地泡茶,指揮魔偶給這位稀客準備茶點與座位。
偌大的石製城堡高聳入天,只有幽微的燭火引領前進的道路。
「這裡一點也沒變。」
「那是當然的,」少女說,「因為這裡沒有活人,當然不會改變。」
這裡與其說是城堡,不如說是要塞。
窗戶被徹底封死,巨大的城堡透不出一絲光芒。偶爾有魔偶打掃採集發出的噪音,若不說話,感覺好像會窒息在古老的沉默之中。
「我來找溫﹒瑪格琳。」
少女道:「她等一下就會回來,讓我負責接待您。」
說也奇怪,她的表情好像有點興奮?徹困惑地看著她,只見她拿出茶葉與成套茶壺,好像小孩拿到了玩具。
只可惜她帶著如臨大敵的表情把茶葉烤焦、熱水蒸熟剩下一半,在最後關頭泡茶失敗了三次,還有燙到一次自己,加重了傷口。
「……抱歉,我、我上次泡茶是一千多年以前。技術有點生疏了。」
看來不只是一點,而是從未學會。
徹體貼地不去揭穿,溫和道:「沒關係,我已經收到妳的心意了。給我水可以嗎?」
「可以。」她懊惱地盯著茶壺,聽她低聲說了「壞孩子」,用指尖彈了下茶杯。那茶具居然往後退了半吋,即使見多識廣如徹,也不禁瞪大眼睛。
不愧是黑森林。
「蒂法妮瑟殿下——」
「不對。那個人已經死掉很久了,現在的我只是翼姬,是冥界的守門人。」
「那麼,瑪格林小姐,能夠請您把那孩子帶過來嗎?」
「不行。」翼姬表情微微緊繃,說完就垂下肩膀,「我本來很想這麼說,但是,約定就是約定。」她頓了頓,「我是捨不得,有什麼不對嗎?對,我會讀心,正確來說是閱讀靈魂。話語可以裝飾,但是靈魂不會說謊。」
「……謝謝。」
翼姬嘴角微勾,「你真冷靜,我喜歡。帶走你的時候……我對會對你稍微溫一點,所以,不需要擔心。」
「謝謝。」徹微微苦笑。
這位少女是一度統一五界的戰神藍月之女,本來應該繼承大統的公主,蒂法妮瑟。可是,這位公主在成長前,就被護衛殺害。
在溫的懇求下,冥王衛法斯的血池中死後復甦,更名「翼姬」成為神的眷屬。冥王將一頭絲綢般的黑髮與眼睛染成了紅色,從此被母親安置在黑森林的城堡中不見天日。現在的她並非活人,更絕對不是死去,只是待在最接近死亡的森林裡,守護著生死的交界,引領徬徨的靈魂走人生最後一條路。
歲月的洗鍊下,她仍保有部分少女的純真,不經意沾染了長生者的冷酷。
「你的時間不多了,好好把握吧。」
「……我知道。」
「我只是想要感謝您,但方法很差。我很抱歉,我不太理解人類的心情。」
徹愣了下:「為什麼?我不記得我做過什麼。」
「有。」翼姬那張僵硬的漂亮臉蛋,揚起了非常不明顯的笑容,「因為你的請求,我們才會相遇。」
她抬起手,對停在指尖的蝙蝠說了幾句話,沒多久腳步聲由遠而近。一名做祭司打扮,金色半長髮紫眼的少年緩步而來。
他來到的瞬間,翼姬笑著喊他:「聖。」
徹問道:「準備好了嗎?」
「那當然。」聖回答。
說也奇怪,那名叫做聖的少年有著與神族的混血王子相同的容貌,就連聲音也很類似。就連徹也不禁微微一愣。「真像。」
「那當然,畢竟是天人……不對,現在該說是女神大人……的作品。」
徹伸手碰了下他的手。指尖微涼,就連帶著困惑盯著他看的神情也跟亞德很相像。徹又問了幾個問題,看他使用了魔法,表情越來越凝重。
「能夠用魔法,也能夠像普通人一樣說話。這樣一來,就不是容器的程度了。」
翼姬愣了一下,「有什麼問題嗎?」
「現在還很難說,畢竟我對這類魔法並不熟悉。但我擔心的是……這樣下去,靈魂跟身體足夠穩定嗎?」
翼姬實在不太會說謊,如人偶般端正的容姿立刻垮了下去。「您說的沒錯。這是我能力不足,我會儘可能努力。我已經跟女神大人求助過,但是,靈魂魔法的連結是非常珍貴的魔法,即使是諾羅大人身上也不具備混沌元素,對此無能為力……」
「……我記得,龍族有一支能夠靈魂魔法吧?」
「是的。」
「試著去找過龍語師嗎?」
翼姬微微瞪大了眼睛,這是人偶般沒有表情的少女最驚愕的表情了。「您也知道龍語師?」
徹道:「我以前跟龍族有過接觸。妳也知道,亞德身上有四分之一的龍族血統。聖,現在身體的狀況如何?」
「跟以前一樣。」
「沒問題就好,但是,還是得做好準備。」徹沉吟了一會兒,「前幾天,聖法提加有許多人在雪櫻附近目擊了夕陽之女與赤龍。那個龍女也是出來找人的,我已經派人尋找龍女的情報。如果有其他消息,我會讓人帶信過來。」
「龍女要找人?」翼姬眨了眨眼,「是找亞德嗎?」
徹的神情有點複雜,「似乎不是。她要找的,是失蹤了二十多年的雪之君主。」
翼姬表情空白了數秒鐘。不久後,她恍然大悟道:「我知道了,是把您甩掉的龍王陛下嗎?」
徹微微瞇起眼睛。「對。」
「如果您找到她的話,還會——」
「翼姬!」聖連忙摀住翼姬的嘴,避免她說出更失禮的話。翼姬一臉無辜地聽聖訓斥,嘟噥道:「可是,我已經聽你的話用了敬語,有什麼不對嗎?我只是想知道答案。」
「當然不對,妳這提問跟表情看起來太嘲諷了!不要問多餘的問題!」
「什麼叫做多餘的問題?」
「就是會讓人不高興、非常沒禮貌的問題。」
翼姬很錯愕。「那我不是不能說話了?」
聖扶著額頭,笑容溫柔地搭她的肩膀:「如果妳還打算問這種問題,那就閉嘴。」
「……好。」翼姬垂下肩膀,特別委屈。
徹覺得有點頭痛,些許不悅在看他們爭執的時候稍微消散了。
翼姬被聖壓著道了歉:「為了表示歉意,先跟您說個好消息吧。」
徹單手支著頭,微笑有些僵硬。「是什麼?」
「您很快就會見到他了。」翼姬說,「這是死神公主的保證。」
徹的笑容消失了,雙手微微握緊,指甲掐進了手心。許久他徐徐閉上眼睛。「是真的?」
翼姬道:「我是黃泉的守門人,我能不說謊。您開心就好。」
那副犯錯小狗一般的注視,實在讓人難以生氣。徹笑著看聖:「辛苦你了。」
聖擺擺手:「哦,不會。我已經習慣了。」如果是亞德,絕對不可能露出這種表情。徹想,他跟亞德確實很像,卻是沒有貴族框架的那種。
「龍女的事情我會繼續調查,那麼——」
沉重的大門推開了。溫.瑪格琳捧著黑色的冥界之花蘇米芙,露出笑容。
「好久不見,魔王陛下。」
……
……
琉璃醒來的時候正才是清晨。
她花了半分鐘才想起,這裡是神族的首都聖法提加。
——而且,今天是正式公布婚約的日子。
由於新貴族的身分以及未婚夫的特殊身分,琉璃在神族的家宴上備受冷落,顯得格格不入。雖然內心已有心理準備,但直面的時候仍不大好受。
即使無聊,她在天使園仍擁有女王義妹的身分、更是琉璃花的栽種者,在熱愛並且將花朵視為神聖之物的天使園,還算受到重視。她本來以為,自己會過著這樣的日子在精緻的牢籠裡面枯萎,就像是精雕細琢的永生花。
宴會還算順利,表面上和樂融融。
觥籌交錯間,亞德.拉斯奇的禮儀表現堪稱完美,應對也非常妥貼,找不出問題。
——如果撇開他明顯向是魔族的外表來看,這是個相當成功的宴會。
可是,即使對政治涉獵不深,琉璃仍看得出,這位橫空出世的第二繼承人並不受歡迎。走到哪裡都感覺得到帶有敵意的注視,甚至有不少人的視線帶著隱藏極好的惡意,試探般的攻擊更是層出不窮,令人如坐針氈。
在帶笑的掌聲與賀喜聲中,亞德與這些號稱家人的人們一一握手寒暄。
表面上,這就是普通的身分宣告,似乎毫無特別。起初,她還對此不能理解,昨天卻徹底懂了。與殿下見面之後,她幾乎整晚都必須使用最高等級的結界,絲毫不能鬆懈。難怪神王陛下會挑她當亞德的未婚妻,也難怪那位水之都的海亞博士建議她更精緻地操作結界。
更糟糕的是,昨天那些不明顯的攻擊止於試探程度,並沒有認真。
離開天使園之前,百合女王曾經讓她拚死保護王子殿下。這句看來像是騎士誓詞般的宣告,如今開始有了實感。
一整天下來,其實也不是沒有好事。未婚夫以及公主殿下比想像中更好相處,也見過那位傳說中的「移動圖書館」。唯一的缺點大概是,今天女王陛下整天都有行程,她若在聖法提加住下來,可能得找些東西打發時間……
琉璃整理儀容時,一邊思考在聖法提加借一片花圃的可能性。
她睡得不好,精神又緊張,渾渾噩噩地來到了花園想尋求慰藉。
如果感覺沒有出錯,樹上似乎有人。從魔力看起來,對方是火屬性,多半是是精靈。他的魔力很有存在感,卻不顯得逼人,就像冬日的陽光那樣和煦又溫和。因為從中感覺不出敵意,所以琉璃並未主動出聲打擾。
想起精靈大概也會在城市中失眠,不禁有了種怪異的親切感。
為魔法花調整了水份,終於從失眠的緊張感中稍稍解放。可惜,這樣平和的時間維持不久,屬於少女們的笑語聲傳來。是昨天見到的幾個同族女孩,談論著昨天宴會的種種,話題中包含著那位水神族的廢王子以及自己的未婚夫。
注意到琉璃時,女孩們的笑語像是被靜音似的停下來。
「早安,沒想到能夠在這裡跟各位見面。不如我們一起去用早餐吧?」
過去這種狀況,對方都會冷著臉離開,就像昨天那樣把她當成空氣。
在笑容快要僵掉的瞬間,為首的少女說道:「這是我的榮幸。」
她不動聲色地抬頭望著林間的那棵樹,朝著樹的方向微微笑。
壓低了聲音,以只有精靈能夠聽見的音調小聲說了一句。
「祝您好夢。」
樹上,以天地為枕的精靈祭司終於慢慢探出了頭,半夢半醒地瞇著眼。
「那就是琉璃啊?」
可是琉璃已經走遠,自然無緣與對方打招呼。
很好,這樣應該就不會打擾到精靈了。正當琉璃為自己的應對感到滿意的時候,突然被拉入了少女們的話題中,詢問著關於幾位王族的事情。
這種超乎尋常的熱情讓她受寵若驚,冷靜下來之後已經被塞了兩封信。
一封給紫晶,一封給由希。
突然成為信差的琉璃臉色蒼白。
「怎、怎麼辦,拒絕不了……」
她本想找女王商量,卻又不能為小事打擾。正好藉著早餐時間詢問可愛的神族儲君。
亞德正忙於準備,很沒有用餐,餐桌上只有紫晶一個,隨意地對她招招手。
「早安。睡得還好嗎?」
「是的,謝謝您。」
紫晶公主盯著她看了一會兒,「我們年紀差不多,以後也會是一家人。所以,不需要那麼拘謹,叫我斐斯特蕾雅就好。」
「好的,斐斯特蕾雅。」
紫晶對這樣的禮儀有點兒不滿,她還是沒堅持。
兩人隨口問閒聊,琉璃正好趁機把信拿出來,簡單交代了始末。
還好紫晶很乾脆地收了信,隨便讀了只說句:「沒膽子的人不行,我不去。」看琉璃還攢著一封信,伸手要拿,「我的嗎?」
「是給殿……海亞博士的。」
紫晶「哦」了收回手,「加油,妳可以找找哥去,爭取不要被罵得太慘。」還比了個加油的動作。
……居然是以被罵為前提!
琉璃被嚇得顫抖,在崩潰糾結間,時間不斷流逝。
最後,她只好硬著頭皮找到亞德,準備敘明來意。此時,亞德正在做最後準備,對著鏡子打領結,卻始終不怎麼平衡。
蹩腳的動作看起來有種符合年齡的青澀可愛,琉璃本想伸手幫忙,卻在最後關頭阻止自己。
不行,不能動手!倘若真的動手幫忙,就真的高攀了!
掙扎了一陣子,亞德終於放棄打出完美的領結。
「看來妳準備好了,要一起出去嗎?」
琉璃還捏著信,見他的笑容,緊張感稍淡,便鼓起勇氣道:「能請您陪我交給海亞博士嗎?」
亞德湊過來看了一眼,笑著看她:「今天不行。」說完,他歪著頭思考了一下:「但是,我不反對。」
距離縮短的瞬間,琉璃近距離打量亞德,不禁暗暗讚嘆。初見時,琉璃只覺得他是名漂亮的少年,遠比看來有親和力。此時他收斂了情緒而稍嫌冷淡,神情有些捉摸不定。
真好看。
雖說斐斯特蕾雅公主的美貌也很貴氣,但亞德不愧是神族之花與魔族之花的孩子。笑著的時候感覺還不深刻,沉默下來不怒自威。五官精緻之外,他不笑的時候,有股特別的氣質,讓人很難挪開視線。
「您生氣了嗎?」
「倒也不是。」
亞德稍稍回頭,露出藏在瀏海後的垂墜式耳環——晨曦。
他的某些角度看起來像是女孩子,睫毛也很長。
琉璃喜歡他說神族語的口吻,發音精準,不像水之都的人那樣帶點機械般的冷酷感,也跟斐斯特蕾雅公主不同……這感覺很難言喻,從他說話的口吻中,能感受到關懷。他俯視著琉璃,低聲輕笑:「我同意由希.海亞很有魅力,只不過,在未婚夫的生日宴會上給其他人遞情書,實在太不給面子了。」
琉璃瞪大眼睛。「情、情書!」
「我知道不是妳寫的,但還是不行。」
「您怎麼知道?」
亞德笑容稍微尷尬,「氣味不同。」他似乎沒有看起來那麼冷靜,耳朵微微泛紅。
他這樣解釋,琉璃突然感覺剛才那段簡短的對話頓時別有深意。加上高跟鞋之後,亞德跟她差不多高,琉璃一直有種看著弟弟一般的錯覺。
這瞬間,她突然理解了。這個人不是可愛的少年,更不是弟弟,而是王子殿下——她必須守護的對象。
「妳如果嫁給我,就必須離開故鄉,很可能回不去。這些,妳都知道吧?即使如此,妳還是來到聖法提加。是拒絕不了,還是說不想拒絕?」
這簡直就是一種拷問,怎麼回答好像都不太對。
即使亞德表情很溫和,這選項仍充滿陷阱。
「……殿下可能對我有所誤解。我雖然是天使族,但離開故鄉之後,我大概不會懷念那裡。」
這答案顯然出乎亞德意料,他楞了下。「為什麼?」
琉璃雖然出自民間,但七歲起就進入王宮,受過正統的貴族教育。她很清楚,這時候的正解應該是「感謝殿下的關心」,行禮在他面前跪下。
可是,活到現在數十年,從沒有人問過她這個問題。
即使百合女王維護她、把她當成妹妹看待,也不能理解她的心情。
在她逐漸認識到,人之間無法互相理解的時候,卻有人問了這樣的問題。
「有兩個原因,主因為我是新貴族。對貴族來說,我是下等的平民。但對平民而言,我則是傲慢的貴族。我沒辦法打進貴族的社交圈,也不能跟平民交際,除了女王殿下跟花圃之外沒有能夠說話的對象。另一個原因是,我離開家的時間太小,已經不大記得父母,去到哪裡都沒有歸屬感。」
「……原來如此。是即使遠離故鄉,也想要逃離的程度嗎?」
「是的。」
亞德的表情沉了下去。雖然性格沉穩,但是表情仍能看出情緒。他只有跟斐斯特蕾雅公主談話時,特別符合年齡。
「既然妳已經考慮過,那我也不多說了。」他對琉璃伸出手,做出邀請的姿勢,口吻與姿勢精準如教科書。「我們走吧。」
「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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