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念飯島愛（1972-1031－2008-1210）看《柏拉圖式性愛》電影與原著中愛與孤獨

飯島愛的原著小說與電影的上映至今已二十年過去，這位女孩的傳奇性與死亡，仍在世人的心中產生迷樣與不可思議的秘密，究竟飯島愛的死與她的人生有什麼特別的呢？我們今天試圖從2001年的電影《柏拉圖式性愛》及其原著小說（台灣由尖端出版今已絕版）來一窺究竟。筆者於此原著小說及電影之前並無接觸過任何飯島愛的色情影片，故在此並無探討飯島愛色情片的意圖，而是嘗試以其自傳小說與電影觸碰的情感來進入作者第一人稱觀點，重新思考當代愛情與孤獨死的社會議題。

電影一開頭的色調是大城市東京二十年前的樣貌，二十年前的東京西元2000年，千禧年的城市瀰漫著一股紙醉金迷、頹廢的末日感，一位少女則渴望自殺。在這本自傳書裡飯島愛說：「我在寂寞和悲傷的時候，就會將我的想法吐露在紙上。只是將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也無法傳達給任何人的想法拼起來。在每一個感情破碎的時刻。」 這樣的文字深深打動讀者的目光，因為寂寞是人的共通性，不論是二十年前的東京，還是在當今大城市底下生活的每一個個體，我們都曾深深感受到別人無法觸及的孤獨。電影《柏拉圖式性愛》東寶發行於日本2001年上映，自傳體小說則是飯島愛寫於二十八歲時的西元2000年。距離二十年後，筆者重新在書櫃取下這本略微泛黃的絕版書，重新感受過去那難以言喻的傷痛。飯島愛的人生是個悲劇，她甚至活在一個感受不到愛的世界裡，像個旁觀者，孤獨靜靜地在她自己的公寓裡去世。

改編自原著的電影對於飯島愛內心的孤獨與死亡，談得甚少，我們在螢幕上頂多能看到日本二十年前的都市地景，消費主義文化的大舉入侵，每個活在那時代氛圍裡的人都不甚快樂，看似擁有許多物質上的東西：無論是名牌包、名錶、名車，甚至是夜夜笙歌的舞廳俱樂部，裡面的人都是空虛而且寂寞的，甚至稱不上真正的活著。 我們看到飾演飯島愛的女孩小愛，因為受到家裡的暴力而逃家自力更生，身處大城市裡的小愛，連一個朋友或親戚都沒有，口袋空空，只想在這個城市裡尋求生存的一點縫隙。因緣際會，她進入酒店當公關小姐，又輾轉認識拍情色電影的人，進去拍色情片，我們看到因為這些機緣，小愛似乎收入頗豐，但她的內心卻渴望過著腳踏實地的生活，她渴求愛情如同渴望家庭，但一切的金錢追逐，都使她撲了空。相比於原著小說絕望的文字，視覺化的影像，少了我們可以賦予想像飯島愛內心孤獨的空間。

電影相較於原著小說，較多著墨的是在都市生活底下載浮載沈的物質空虛，即使手邊有著大把鈔票，仍舊買不到內心真正最想要的東西。對電影中的人物來說，失去的東西才是最珍貴的、想要的而始終得不到的。但一方面沒有錢又無法生存的兩難困境，不斷圍繞在電影的核心主旨。原著小說則從飯島愛不幸的家庭背景說起，她飽受家庭的虐待，感受不到家庭的溫暖：「我戰戰兢兢地照著鏡子。映在鏡中的不是我。像我這樣，死了算了⋯」小說原著，流露出更多詩化的語言，既疏離且字字錐心。

飯島愛一方面在書裡記下她對這個世界的厭倦，一方面則看到她文字中流露對這世界僅有的一絲眷戀：「我總是害怕去找尋對象。反而會用某些東西取而代之，來安慰自己。」這如電影影像，表面上透過名牌包的購物，來掩飾自己內心的空虛，將自己的情感，投注在無生命的物件底下，自我異化成一個沒有情感的生物，並透過性愛來麻醉自己。性愛如果沒有情感的投注，那不斷重複的交配行為，就宛如自動生產的機器一樣重複自身的動作。但飯島愛在其小說裡，我們看到一個被虛偽掩飾的假面底下，對於被愛的飢渴，而那種對於愛情的想像自身，不外乎是一種內心的欠缺。小愛想像藉由愛情可以填滿她空虛的身體，滋潤她破碎的靈魂，但卻忘了一個殘破的人，是不值得被愛的。如同在電影中，小田切讓試圖尋找最值得同情與最可憐的人，可惜在資本主義時代底下，任何東西都可以被化成點數，（他的悲慘只值五十點一點一萬日圓）無論是她的可憐身世抑或是自己的身價都可以用金錢來計算、衡量。

筆者喜歡飯島愛的原著小說勝過改編自原著的電影，因為飯島愛細膩的筆觸與描寫情感深處的能力，我們都能在字裡行間感受到她寫作的用心。我們甚至誤以為，那些長相姣好的AV女優都是頭腦空空的膚淺動物，卻忽略了其對金錢的追求，也不過正如同眾生百態對於生存的汲汲營營。而小說裡對於年輕女生性露骨的性探索，也是在螢幕影像上被刻意省略的部分：

此外，原著小說裡有大量鋪陳飯島愛的心路歷程，在電影裡被大量忽略是比較可惜之處，我們甚至認為，因為有些文字難以轉譯自影像，所以再回頭細讀字裡行間作者細膩的陳述，可以彌補對於感受性上的不足。例如：在電影裡，我們看到小愛手上提滿了世界名品的紙袋，滿臉欣喜的與友人炫耀的同時，在小說中則是：

從幾個段落看來，飯島愛透過書寫來反省自己愛慕虛榮的行為，是筆者認為彌足珍貴的地方，除了看到一位誠實面對自己的少女，同時也得知，這些行為背後深層的動機，無論是裝飾或掩飾，空虛而必須被填滿的心靈，都是一種愛的渴望，渴望被愛、渴望被認同，更渴望被關注，而無非同是在當代社會中，並存在社群媒體或廣告影像的現實。為什麼我們喜歡在臉書看到俊男美女？為什麼我們喜歡在IG上面看到朋友們出遊的美景照片？或者是分享的文青美食照？除了加入最愛外，還需要朋友幫我們按讚，如果自己的社群沒人關注，就感覺空虛寂寞，這無非是當代人真實的寫照。 在《柏拉圖式性愛》書裡，展現的除了飯島愛自身對於生活的紀錄與情感的探索，我們甚至可以透過日記式的內容，來看到作者對於愛情的價值觀、以及對生活的憧憬，例如她就提到想與心愛的人到紐約生活的事情，這在電影裡也是被省略的地方。 其次更說明了她自己對於性、愛與工作的態度。

在飯島愛寫完《柏拉圖式性愛》二十年過後的今天，我們仍舊思考著性與愛的問題，究竟性愛分離與性愛合一哪個比較好，又或者是哪個比較適合自己？我們在社會上看到多數交往十年以上的伴侶，抱持著開放式關係的態度，也看過不少堅持必須性愛合一的情侶，而我們對於愛情的假想，又有多少比例是建立在性基礎的吸引之上呢？否則，為何視覺上會迷戀好看的身體，渴望將其如物品般的佔有？ 近幾年，已經很少人公開在談論色情電影與色情網站了，我們多數將焦點轉移至素人自製的色情影片，如twitter或tumblr這種，用以當自媒體宣傳的社群網站，現代人談論的也並非pronhub或xtube之類的大型色情網站，因為以販售身體為專業情色演員的角色，逐漸令大眾感到厭倦，取而代之的是唾手可得隨意的情色：諸如公園裸露、野外性愛或集體性愛等素人的自拍影像，隨之大量地湧現，很少人會去關注色情影像裡面情感的流動，又或者，性愛的行為背後究竟有什麼愛情的元素存在呢？

飯島愛《柏拉圖式性愛》原著小說值得二十年後的我們重新細細品味，無論是從性愛的角度去探索肉體間的接觸，可能產生情感的動機，又或者是在愛情商品化的世界裡，重新挖掘純粹愛情的可能。最後在引用作者飯島愛在小說裡的文字作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