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於 2020/06/20閱讀時間約 15 分鐘

031,阿姨论述香港命运展望(二)香港自救运动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如果不民族觉醒只会两头吃亏

    刘仲敬论述香港命运展望(二)香港自救运动亡羊补牢为时已晚,如果不民族觉醒只会两头吃亏,由于颠倒阶级秩序使香港的沉没成本变低,英国统治者给香港制造虚拟的未来,香港没有什么二十年了,明珠伤口上的痂皮被撕下来,留下流血的伤口,海外香港流亡者的院外活动,成为舆论同情对象,香港奇特的机会窗口期正在关闭。
    香港前景续(二)
    阿姨连着论述香港命运展望,阿姨是这位说的,香港如果不能民族觉醒,就会被国安吃掉,这话阿姨5年前就已经说出来了。阿姨说,实际上,哪怕根本没有共产党,始终是中华民国,香港的命运都是不发明民族就会死。即使它被一个像印度或巴西这样的中华民国吞并进去了以后,它也会像是果阿这样的葡萄牙人城邦被印度共和国吞并了以后一样走下坡路的,或者像我讲过的桑给巴尔,在被吞并成坦桑尼亚以后那样,它原先的优势就会渐渐被侵蚀。
    所以,香港没有在1960年代发明民族是一个错误,没有在1990年代发明民族是一个更大的错误,现在香港自救运动已经是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香港的居民是由不同部分组成的。香港大概三分之一的居民是1949年以后来的难民,上海的、广东的国军士兵和各种难民,还有钱穆他们搞出来的中文大学。它当然就是一个白华城市,他们在六十年代的时候掌握着文化引导力。当时的粤语电影和华语电影是泾渭分明的。如果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么粤语电影可能有一点像陈宝珠那些人,在外人看来好像没啥意思,女孩子过家家那种嫁人、过日常生活之类的东西。华语电影就不得了了,很有家国情怀,像是金庸的小说那样。它的阅读范围,只要文化大革命一结束,马上就可以扩散到整个华语圈的,所以它看上去声势比粤语圈的声势要大得多。
    所以,在那个作为白华的香港城市,没有被彻底打掉以前,香港民族就不能算是真正诞生。现在他们的领导阶级其实还是白华,这就是为什么他们要争取双普选的缘故。本土派的势力,虽然他们在选票当中好像有一大块,但是他们的领袖都是一些资历很浅的年轻人,跟那些白华没法相比。但是白华有一个致命弱点,他们现在才刚刚开始领会,就是他们是两头不搭界的。在共产党看来,他们必然也是港独;然而在港独看来,他们又是中国人。他们必然会像是蒋经国时代的国民党那样,看上去他们好像就是整个台湾。我在八十年代的时候完全不知道有台独的存在。那时候,中国方面出版的所有针对台湾的文宣读物,比如说像唐人,严庆澍写的关于蒋经国的小说之类的,都把国民党当作主要的攻击对象。看上去国民党跟台湾就完全是一回事。台湾本土势力在他们的巨大阴影的遮蔽之下,至少处在我那个角落,我完全看不见他们。
    现在香港的情况也就是这样的。他们还需要经过历史的大浪淘沙一样的淘汰,把看上去强大、但是由于路线的关系容易两头挨打而逐渐损失资源的那一部分人渐渐打掉。最后香港只剩下真正的红色中国人和真正的香港人以后,局势才会明朗化。现在还处在八十年代那种乱战的局面。当然,共产党其实是港独最好的朋友。它通过把所有反对共产党的人都说成港独,在国际上已经造成了非港独不可的局面,已经造成了,你如果不搞港独的话只会两头吃亏”的局面。
    香港现在顺水推舟就行了。高明的政治家是能够根据历史的方向来确定策略的。历史如果往某一个方向走,你无论策略多么高明,结果都是这样的。就像是汪精卫说的那样,只要打了日本,苏联人一定会占便宜,你手段多么高明是没有用的。日苏不能两立,而其他列强又根本不想干预。最后,打倒了日本人,受益者一定是苏联。这一点,你无论怎么样策划,结果都是这样。你只要反共,结果肯定是独派得手。共产党要进攻香港,结果也肯定是独派得手。他们不需要什么高明的策略,很可能只是被动地入场。像是比如说共产党的这些贫下中农干部一样,后来他们觉得他们在文革当中无比英明,其实他们没有任何英明的地方,就是形势逼成的。
    从西方的角度来看,什么样的国家最合它的胃口呢?那也是要看歧视链的。最好是搞成韩国这样,有一个形式上的民主,同时大家还能够做买卖;如果不行,第二等,就要有一个威权主义的独裁者,政治上是独裁的,但是经济上还是资本主义的,而且也不会制造出难民来;第三等级,那就是克伦斯基式的、阿拉伯之春式的管不住手下的形式上的民主政府,或者是黎巴嫩化的土崩瓦解的政府,制造出大批难民来,让我们非常麻烦;第四等就是最下一等,出现了像萨达姆或者阿萨德这样反西方的独裁者,西方不大能够区别像阿萨德和萨达姆这样国民党性质的独裁者和真正的共产主义独裁者,所以其实这一等还是可以分为两等的,但是西方舆论基本上区别不了,总之这一等是最下一等。
    江泽民时代的中国能够混得下去,就是它在极力冒充李光耀和苏哈托那一级的政治上独裁但是经济上资本主义的体系,被人认为是一个合理打交道的对象,而且比第三等的那种难民横行、让西方人非常头疼的形式上的民主国家要好一些。形式上的民主国家给你制造出大量难民来,同时又没办法做生意发财,那还不如一个独裁而能够实行资本主义又没有难民的国家。
    但是如果它跳回到阿萨德或者真正的共产主义那种状态,形成一个敌视西方的集团,那么它造成的威胁就比简单的难民大得多。道理很简单,是一支军队的威胁大还是一拨难民的威胁大?难民你实在对付不过的话,你可以狠一狠心,把他们踢出去,但是军队和情报机构却不是你想踢就能够踢的。等到搞到最后一步出现的时候,就是最糟糕的情况要出现了。在这个情况下,即使是难民横行都不算是很大的威胁了。
    当然我们也可以从马基雅维利主义的角度讲,二十年前双方之所以能够达成这样自欺欺人的协定,以至于牺牲了香港,把香港交给了中国,理论上讲它是交给一个威权主义的做生意的政府,而不是交给一个共产主义或者反西方的独裁政权,这是一个隐含的默契,但却是一个注定要被牺牲的默契。它其中包含了这个含义: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的中国包含有今天的叙利亚和阿富汗那样的大量的无业的年轻人口,他们随时都可以变成张献忠,向四面八方输出难民;但是今天的中国已经没有几亿潜在的难民,而是只有几千万潜在的难民,大部分人口是老年人,如果发生动乱的话,他们会死在原地。这个区别就很大了:几千万难民能够冲到越南或者俄罗斯,但是他们冲不远;几亿难民就不好控制了。
    可以说,一方面是中国欺骗了西方,本来是一个反西方的独裁政权,被化妆成为一个亲西方的独裁和市场经济政权,使他们换到了二十年时间并且得到了香港;另一方面,西方也欺骗了共产党,它把共产党能够真正威胁西方的唯一武器,难民武器给删掉了。今天的中国如果像在九十年代,就是有一本书《黄祸》的那个时代,那样说“如果你们不支持我们,我们垮台了以后难民四散”的话,那么也就是缅甸或者越南会觉得自己倒霉,大多数人根本连难民都难民不起来,会死在原地,因此它的威胁能力已经大大降低了。再过五到十年,中国每年出生的人口就会降低到一千万以下,这时候就进入一个连难民都很难放得出来的时代了,这时候的崩溃就是一种原地糜烂和死亡的状态。这时候,双方都进入了不怕翻脸的状态。只是在这场游戏当中,香港作为一个交换品,被牺牲了。之所以被牺牲,就是因为你没有自己的政治主体。如果你有自己的政治主体的话,要牺牲你是不太容易的。这就是组织和政治的重要性。你不能说是假设你有钱就会有人来保护你。实际上历史上所有的有钱人或者资本家,只有有自己武装的资本家才能够建立我们所谓的资本主义,其他人都是历史的牺牲品。这个要害问题实际上是不能含糊也不能抱幻想的。不能你一厢情愿地说,我们是威权主义就一定是威权主义,我们是受保护的一定是受保护的。香港的民主运动可以说跟中国那些基督教会、民小或者其他什么人一样,他们是按照韩国路线组织起来的。
    他们是预先假定你是一个威权主义的、发展市场经济的独裁政府,可以通过民间运动的方式,一点一点逼你分享出权力来,使公民社会存在,但是这个想法是完全落空的。等于是,你养了一头老虎,却把它当成是猪一样,你一定要用养猪的方法去养老虎,被吃掉的一定是你。这个根本路线的错误是无药可救的。有句话叫做教拳容易改拳难。假如你是一个老师,你宁可训练一个什么都没学过的小孩,没有先入之见,比较好训练;你不能训练一个四十岁的成年人,他已经接受另外一套了,让他把原来学会的东西忘掉,从头开始,那是很难的。现在他们的处境就是教拳容易改拳难。所以,凡是在演化的分支上走错了路,就会出现这样一种情况:越是阶级地位高,你死得反而越惨;越是成就大,你死得反而越惨。无产阶级像小孩那样,他的沉没成本很低,随时可以掉头;而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和上层人物,因为他们原先在错误的方向已经投资太多,而错误的方向一旦被证明是死胡同、必须迅速转型的话,他们最难转得过来,最容易死在原地。投资越多,原有的阶级地位越高,在这种情况下反而灭绝得越惨。所谓的共产党斗地主斗资本家之类的,就是颠倒阶级秩序,原先满洲帝国、儒家社会和民国时期留下来的精英之所以如此脆弱,如此迅速地垮台,恰好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他们原先走的那条道路一旦被证明是死路,他们就是死得最惨的。但是他们现在还抱有幻想,就觉得,共产党过去以后,他们还会回到自己的精英地位。但是这是一个错误,就是因为,中国是一个奥斯曼主义的体系,解体以后才能解决问题,解体以后,旧的知识分子、地主资本家和上层人物就像是欧洲在拉丁语时代培养的那些精英一样,同样没有他们的位置。九十年代的时候很多国民党人和大陆的自由派人士都认为,共产党走了以后中华民国可以复辟,中华民国的法统可以回到大陆,诸如此类的。但是实际上,国民党在台湾的下场清楚地证明了此路不通。他们将随着旧中国体制一起死去,新一代的精英是来自于草根的和民间的社会,他们培养出了自己的精英,要把原有的这些精英阶级以民主的,也就是体面的方式排挤出去,未来同样也不会有这些人的位置。
    香港培养出来的民主势力如果放在韩国去,正好可以当韩国的左派;放在香港,他们将来的前途将是灭绝。香港现在等于说是,1960年代以后麦理浩之类的英国统治者给他们制造的一个虚拟的未来,在这个虚拟的未来当中,即使是最穷困的人也有公租房,也能够受到基本的教育,也讲文明礼貌,能够过体面的生活,每一个人都有体面的生活,在这个社会当中可以形成一个小的西方式的社会。这个小型的西方社会当中有自己的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这些中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渴望像他们在世界其他地方的阶级兄弟一样实现民主。现在的香港民主派是他们的子弟。他们是对付不了流氓的。他们可以对付韩国军政府或者智利军政府,但他们对付不了共产党的无产阶级专政。
    10年前,他们还处在一个奇特的窗口期:他们暂时在香港这个小范围内,处在比民进党1980年代在蒋经国统治下更有利的地位。国民党是半个列宁主义政党,它要整你的话,它是会耍流氓的,尽管它的流氓程度不像共产党那么大。例如,如果你去搞了什么美丽岛事件,按照国家法律来计算的话,这不过就是一个治安案件,或者是罚点款,或者是判很短的刑期,好像是吓不住什么人,不足以构成足够的威吓。
    但是我如果派特务来制造交通事故、杀你全家的话,这个威吓效果就足够大了。没有这一套恐怖手段的话,仅仅按照成文法的方式,那么它是维持不住威慑的。但是香港是英国法官的天下,实际上现在你在香港搞民主运动或者独立运动的话,比民进党在七、八十年代的台湾反而更有利,因为港英当局留下的司法体系跟英国人一样是不会耍流氓的。照他看来,你干了什么?哦,违反了交通秩序,扰乱了治安,导致了垃圾清扫工作不能正常进行,这是什么破事儿?显然就是依靠罚款和治安处罚能够解决的问题。干这一行的人,他还会害怕你的罚款和治安处罚吗?显然这一套镇压不住任何人。
    那么接下来会怎么样呢?那就非出动流氓手段不可了。首先,香港这个小圈子是比国民党的台湾文明程度更高的一个小圈子,所以两蒋父子时代的台湾跟中国的共产党一样,把香港看成精神污染的一个源头,
    但是香港背后的这个中华人民共和国却是比国民党更流氓的一个超级流氓。所以两者冲突的结果就是,迟早有一天,它会一脚踢开港英留下来的这些基地,自己跳出来耍流氓。那一天也就是,中国彻底停止伪装,因此也不再需要香港这个输液管。如果它需要跟西方发展关系的话,门面总要维持;如果跟西方彻底扯破脸的话,那就一不做二不休,像对待上海一样对待香港就行了。这一天是现在已经来临的,中国今天跟美国彻底决裂,可能就是现在的事情,那么香港也就没有什么五十年或者二十年了,就在此时此刻,过去的英国留下的司法系统就不再能够保护你了。1960年代以后英国统治和亚洲四小龙产业链转移制造的这个香港中产阶级会突然地像伤口上的痂皮一样被撕下来,留出一个流血的伤口。历史记忆上的香港,就是莱佛士爵士在1830年代看到的那个香港,跟马六甲和1854年的上海一模一样的香港,就会出现在我们眼前,在这样一个香港当中,起作用的是黑帮大佬、走私贩子、妓院老板、人口贩子。各种像电影《红番区》里面的黑帮的人物,在这块大地上横行。在其中夹杂着很多匪谍团体,他们像潘汉年在1940年代的上海一样活动,通过走私、渗透或其他方法向东南亚前进。而本地最强大的力量不再是中产阶级的知识分子,不再是体面的小企业家,不再是教会领袖和教育界人士,而是这些不知体面为何物,像黄金荣、杜月笙和澳门的崩牙驹这样的人物,在维持香港的独立,也只有他们才能够维持香港与广东或内地的不同。他们当然还是有一定的历史传统的,他们的根扎得更深,能够维持得更久,我估计在共产党维持统治的整个阶段内,像这样一个黑帮统治的香港都会一直存在,
    而在共产党不复存在、变成军阀混战以后,这样一个黑帮统治的香港仍然会像是民国军阀混战时代的上海滩一样长期存在。这样一个香港仍然是相当重要的,各路军阀和共产党残余政权都需要这样一个香港为他们从事各种活动,但这样一个香港是根本谈不上普选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的。
    最可惜的地方就是,普通法留下来的体系和议会政治的初步在这种情况下多半会像上海工部局留下的遗产那样很难保住。所以,在这种情况下你必须未雨绸缪。你搞得文明体面,像游蕙祯、周庭这样,看上去就像是天真的女学生这样的人,是领导不了和维持不了这样的格局的。他们必须让位于提前就已经储备了武器、学会了走私、可以跟黑帮大佬打交道、有浓厚江湖气息的另外一批人。这批人必须从现在就开始培养,迟则不及。香港的时间窗口是极度逼窄的,几个月到几年,无论如何不会拖到2025年以后。这一批人肯定要被白左骂,他们事实上也跟黑社会不会有很大区别。但是,有这批人,香港才有可能劫后余生,过了这个关口以后也许还能够活得过来;如果没有这批人,香港就活不过来了。当然,现在培养出的这批民运或者独派的精英也有它的用处。我的意见就是,他们现在至少应该分出一批人撤退到英国、日本或其他地方去,在海外组织一个流亡政府。
    因为照他们受的训练和他们的行为模式来说的话,在将来这个黑帮横行的香港,他们是注定要当牺牲品的。但是如果在西方组织一个流亡政府、搞院外活动的话,他们恰好是受舆论同情的对象,而且也符合他们自己的专业能力,能够发挥最大限度的作用。有他们存在的话,列强也许会想起来,香港跟中国不一样,跟广东不一样,在将来也许会拿出红蓝铅笔来施加一下援手。这样心不在焉的一点点出入,对于西方人来说是根本可以忽略不计的东西,但是对于像黎巴嫩这样的外围国家那就是生死存亡的差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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