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侠义抉择（七）

然而这个法子始终有些地方隐隐令她感到不安，待激动之情稍稍平复后，理智重新回到脑海，冷汗登时渗透凌洛全身。就在刹那间，她意识到，这算命先生出的法子，无论说得多么动人，终究是杀人夺命的勾当。思虑及此，凌洛不由打个寒颤，望向算命先生的眼神也复杂起来。她盯住算命先生，一字一顿道：“先生所言曲折，一言以蔽之，乃是要凌洛也去杀人啊……”

算命先生面不改色：“是杀恶人。”

凌洛陷入了沉默。

自从孩提时代起，她就经常跑来二条巷口，听那说书先生演义侠客攘除奸凶的故事；她也时常幻想，有朝一日自己成为了武功盖世的高手，闯荡江湖，惩恶扬善。但是这些，都只是小孩子家不稳定的迷梦，只是一闪即逝的过眼云烟罢了。待到今时今日，当真到了要做出这样抉择的时候，她犹疑了。

因为曾经那个年少无知的小女孩现在长大了，她已经能够洞穿华丽的辞藻，溢美的修饰，直见其背后触目惊心的淋漓鲜血。

真的要这样做么？

她不知道，她怎么能知道啊。

算命先生不紧不慢，悠悠开口：

“兹事体大，本也不是仓促就能决断。姑娘不妨先定心思考些时日，待有个定见，再来找我不迟呀。”

凌洛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二条巷的。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往何方。她只是机械的迈步，路在她脚下缓缓后退，旧的一段离她而去，新的一段扑面而来。杂乱的心绪翻涌着，没有一丝逻辑可言。

她想到，自己历经曲折，上得孤岛，勤学三年，终于出师。经历的磨难，付出的辛苦，都是为了给韩笑复仇。无论如何，这仇是一定要报的，这仇家，是一定要寻出来的！

她想到，若是自己的仇家站在面前，自己一剑杀了他，那心里必是生不出一丝一毫的不安、愧疚与恻隐。因为她的韩笑死在他手上。韩笑是一个怎样的好人呢？她善良、纯洁、天真、勇敢。一柄飞刀夺走了她的韩笑，那飞刀是仇人掷出的。所以那人必须死，无论是在自己手上还是在官府手上都是一样，因为这是明白无误的罪大恶极。

她又想到，除此之外，一个人怎么能有立场指责另一个人罪不容诛呢？如果他犯下罪行，那总要有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这一点，要有证人，有证物，有证词，论证的过程要拿到全天下也能服众。若是能够完成这样的论证，那么只需要律法、巡捕房和司宪阁就够了；就算他们怠惰枉法，也自有皇帝直辖的监察台出面责令，又何须所谓侠士出手呢？

她还想到，终是有些人犯下的罪行，是证据不足，甚至于没有证据的。没有证人，没有证物，没有证词。这些罪行，除了他们自己，就只有天知道。这样的人又该怎么去制裁呢？更为难的是，既然没有确凿证据，又该如何去判断这些人是有罪的呢？难道，每当夜深人静之时，他们想起自己所作所为时内心的煎熬，才是对他们的惩罚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