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LA GUERRE DES MÉTAUX RARES《稀有金屬戰爭》

稀有金屬將成為下一個石油？

能源在人類的歷史中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每當有新技術被發明或是有新能源的發現，都會影響全球的政經局勢，並且帶來強權板塊的移動，讓世界產生新一代的霸主。

十九世紀隨著蒸汽機的發明所帶來的第一次工業革命，讓煤礦躍升為重要資源，並且讓當時的英國成為世界強權；接著二十世紀藉著石油所推動的內燃機、所帶來的第二次工業革命，則讓產油國們獲得了前所未有的話語權，減產與禁運等政策屢屢影響全球政經局勢。

而二十一世紀的現在，則由於前兩個世紀的發展對環境造成了巨大的傷害、排放過多的溫室氣體使得氣候變遷等影響，讓世界對於環境保護的意識漸盛，也讓再生能源成為第三次革命的主角，而稀有金屬在這次的革命中就有如前述的煤炭與石油，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長久以來人類便有從自然界開採金屬的歷史，像是金、銀、銅、鐵、鋁、鉛等金屬，在自然界的蘊含量都很豐富，開採起來也不需要過多的技術與成本。而稀有金屬與前述的一般金屬不同，在大自然的蘊含量相對少，而且分布較散。

在第三次能源革命中稀有金屬之所以扮演關鍵的角色，便在於稀有金屬大多具有特殊的物理或是化學性質、像是強磁性、耐高溫、高導電性、高導熱性、催化性等等，在近代成為電動馬達、太陽能板、 LED 、風力發電等產品的關鍵元素，若缺少這些稀有金屬，再生能源的實現就只是空談。

除了前述的再生能源相關設備外，稀有金屬同時也是網通等、3C 設備以及航太產業的關鍵元素，就是因為稀有金屬擁有比一般金屬還要理想的物理及化學性質，如今我們手中的手機以及網通設備才能夠縮小至如今的尺寸，飛機才能夠在兼顧強度的情況下盡可能的輕量化以減少油耗。而隨著經濟的發展加上消費文化的影響，我們日後只會需要愈來愈多的稀有金屬以滿足人類愈漸膨脹的慾望。

稀有金屬除了在地表上蘊含量低之外，它與自然界中的礦石已經全然的融合、比方說鎵是鋁的副產品、硒是銅的副產品、鍺是鋅的副產品等等。在主流且蘊含量豐富的金屬中，要提煉出佔比約為千倍以上的稀有金屬，難度可想而知。但隨著科技的發展，人類已經有能力從礦物中提煉出高純度的稀有金屬，但是提煉的過程中卻會產生大量的有毒物質，但是從目前的市場價格中卻沒有反映出相對應的開採成本。

或許為了能源轉型、開採稀有金屬所帶來的汙染是必要之惡，但是為了能源轉型所衍生出的相關議題，像是開採稀有金屬對於環境與經濟的危害、要如何確保稀有金屬的來源、以及在這新的世紀中是否會產生如同煤炭、石油世紀等全球政經局勢的變化，卻不常在國際性的研討會、以及相關協定中被披露或是討論。這些議題便是本書所要探討的主題。

根據統計，目前世界上大宗的稀有金屬出口國大多屬於開發中國家，像是中國、剛果、阿根廷等等非洲與中南美洲的國家，其中中國在全球的稀有金屬供應者中更是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但是這些國家之所以成為世界上寡占幾近獨佔的供應者，並不全然因為只有這些國家得天獨厚、擁有地球所給予的天然資源。

在開採稀有金屬的過程中，經常需要透過化學溶液的浸泡、讓依附於礦物中的稀有金屬析出，而在這個提煉的過程中需要用到大量的水、並且同時產生大量的有毒廢棄物。

除了國家戰略上的考量外，這些國家之所以成為稀有金屬的供應者，更多是因為這些國家並沒有足夠嚴謹的環保法規、甚至是該國政府並沒有能力落實或是管制相關企業的開採行為。在這種情況下所開採出來的稀有金屬、去除了環境成本外、在市場上便能夠以低廉的價格出售，讓已開發國家即使有心想要開採本國的資源，也會因為成本因素而毫無競爭力。

作者曾於 2011 年實地探訪內蒙古自治區的包頭市，該處是世界上極為重要的稀有金屬礦區，其中礦業巨擘包鋼集團供應了全球 75 % 的稀有金屬。而在礦區中的種種景象卻讓作者瞠目結舌：礦區中的人工水壩深處有數十隻金屬管，以接續精煉廠所排放出來的發黑汙水，而這十幾平方公里的廢水卻陸陸續續的滿溢後流入黃河。

位於人工水壩另一側的－打拉亥村，又有著「癌症村」的別名，當地仍有數千名村民居住，呼吸著有毒空氣、食用著有毒土壤所種植出來的作物、引用著精煉廠汙染過的水。有三十歲的村民忽然頭髮變白、有成長的孩童長不出任何牙齒、有許多村名罹患癌症以及血管疾病等等。

雖然中國政府提供該處村民每畝地六萬人民幣的補償，並將其安置在鄰村的住宅區中，補償看似有誠意，但仍遠遠不夠負擔鄰村公寓的價格，同時這些村民若遷移也無法再倚靠荒蕪的耕地維生。

而這情況在 2019 年改變了，但對村民而言似乎沒有變得更好。中國政府擴大了包頭市礦區的範圍，並且包含「癌症村」打拉亥村都已被全數剷除，現場只剩下斷垣殘壁。而當時的村民被強迫接受補償並且搬遷，如今只能依靠打零工維生、幾乎無法過活。

上述的情況並非特例，更可以說是許多稀有金屬供應國內經常上演的戲碼。在綠色能源這個極為光鮮亮麗的招牌下，對於這些居住在蘊含稀有金屬地區的居民而言，反而是一種詛咒。檯面下的開採行為與綠色能源不該被忽略甚至是獨立看待。

本書書名《稀有金屬戰爭》則是談到稀有金屬在國際政經局勢上的戰略地位，如前所述、中國是世界上幾近獨佔的稀有金屬供給國，在其漠視環保及廢棄物處理的前提下，用極低的成本在市場上取得獨佔的地位。當其他國家因環保意識高漲、或是因價格無競爭力之下，這種獨佔的地位便搖身成為中國談判的籌碼。

中國為了發展相關產業，本身也是稀有金屬大宗的需求國，而當全世界都搶著要這種原料之時，中國當然以本國之需求為先、同時對於其他國家進行配給的動作。對於其他國家來說，斷炊之下自己只能任人允取允求。

而中國則利用稀有金屬的配額作為要脅、要求他國在中國設立工廠或是分公司，以合作之名行技轉之實，利用稀有金屬作為談判籌碼，一步一步的快速且吸收他國的技術、以提升自身的產業。用資源換取技術，是中國長期的發展策略。

中國的這些行為，站在對立面的角度來說顯得陰險狡詐，但站在中國的立場卻合理至極，因為開發中國家總是想要崛起，而利用現有資源、並且付出一些代價（開採稀土放任污染），換得產業升級以獲得供應鏈中具有高附加價值的部分。

本書提到德國為了不被中國掐住咽喉，便寧願以較高的價格與其他國家購買稀有金屬，目的便是能夠在可控的情況下降低相關的風險。

本書作者經過六年的考察與實地探訪才完成了這本著作。在能源轉型這張大旗下，隱藏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陰暗面、以及我們為了轉型所需要付出的各種代價。

由於開採稀有金屬會帶來高汙染的這種特性，在許多已開發國家皆有立法禁止相關開採行為，但是我們仍然需要許多稀有金屬以推動網通、航太、以及再生能源的發展。

所謂的能源轉型，似乎只是讓污染從已開發國家轉移到開發中國家內，將綠能科技應用在都市，但將開採原料所造成的污染留在礦區。而選擇以低廉的價格享受著各種現代生活的我們，就某方面來說也需要承擔一部份的責任。

所謂的綠色科技，與理解中的「環保」或許無法全然的畫上等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