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動畫】《Wonder Egg Priority》# 02：怎麼就破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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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角色的戲份分配】

馬克：我覺得這集雖然把第二個女主角帶出場了，但實際上甚麼事情也沒發生，最後就突然跟小愛搭上友誼的橋，是個偷吃步的行為。 庭：但這集在小愛身上放了很多力氣，可以明顯看出相比於第一次破蛋的慌亂，這次她掌握了某些蛋中世界的原則，戰鬥也步上正軌，還和蛋中少女建立了更明確的聯繫，整體進展很快不太算壞事。其實之前原本一直以為音瑠的位置是類似小燄（《魔法少女小圓》），維持個大半季的高冷與神祕姿態，結果沒想到第一次出場就破防了。 馬克：太快破防了！ 庭：可是這至少說明了音瑠這個角色的故事中，神秘感並不是她的主要賣點，反過來說之後可以期待她在其他方面的活躍吧。 馬克：也是。 糖：我覺得你們的期待應該也是大部分觀眾的期待，一般來說新角色初登場，大家會想知道這個傢伙能帶給我們什麼驚喜，而最正規的敘事方法當然就是安排給她一個角色個人回。所以當這集故事的主要視角並非放在音瑠身上的時候，哪怕音瑠的故事進度僅僅往前踏了一小步，觀眾也很容易產生「欸！進展太快了吧！」的感受。 馬克：主要感受比較偏向於可惜吧，因為音瑠與小愛的個性差異巨大，她們可以發展的潛在衝突一定足夠演不只一集，而我比較期待看這個方向的發展。

【朋友的條件】

糖：我覺得可惜的理由跟你們不太一樣，這一話的對話設計我其實非常喜歡，但最終輸出力道沒有百分之百釋放。所謂對話精妙的設計，必須回想一下第一話的蛋中少女久留實所開啟的話題，包括了小愛其實想要朋友（所以才會打破神奇蛋蛋）、表面上的朋友不可靠，以及摯友很重要。而第二話的小南基本上延續了關於「朋友」的話題，通過兩位蛋中少女的幫助，小愛其實完成了關於朋友的某種成長，而這個收穫其實是延續到了她與音瑠的相處之上的，哪怕音瑠不在場。這種成長具體一點來講，首先是地點，小愛與音瑠第一次碰面對話的場景是在奇蛋庭園，大致可以理解為兩人是在「工作地點」相遇的，也就是此時她們的連結僅僅建立在擁有同一份工作上面。然而到了故事最後一段，兩人再次相遇，地點卻是在加護病房（吐槽一下這戰損也太高了），光是這個地點其實就已經代表了很強烈的意義了，儘管這集中沒有任何一卡描繪了音瑠的戰鬥，但當她與小愛在醫院走廊心照不宣的對望了一眼時，通過小愛的經歷折射，故事一定程度上補述了音瑠不在場的這段期間她所遭遇的事件，而這樣擁有共同經歷與傷害風險的兩人，在共情共感後，她們溝通的門檻也就會無形之中下降了很多。事實上這集的故事以「朋友的條件」為題，真正描繪的就是這份共情與共感，繞了這麼一大圈，結尾小愛與音瑠也才因為「都在蛋中世界被揍得很慘」這件共感經歷，才踏出了友誼的那麼一小步而已，我認為進度並不快。 庭：以這個面向來看，這集做得很好的點就在於，所有角色其實都說不出朋友的確切條件與資格，然而她們卻很努力在訴說自己認知中關於朋友的「結論」。 糖：除了地點之外，第二層我覺得設計非常好的細節是對話模式。久留實在第一話曾經形容過所謂「表面朋友」的對話方式，也就是以「嗯嗯嗯」為主的隨意附和。而這集當中小愛與小南在屋頂上聊天時，其實也是這種模式。小愛在對話過程中總是預設一個自身經歷熟悉的結論，並以此為依據附和之，但對話最後顯然兩人之間的談話完全是平行線，其實兩人根本不具備共同的經歷，沒有共同的對話語境，這段在演的完全就是第一集所定義下的「表面的朋友」。但在經歷過與奇蛋殺手的死鬥之後，結尾兩人告別時的對話模式就非常不一樣了。這段告別裡小南全力傾訴著自己的願望與感謝，而小愛則是在一旁，回答一樣是「嗯」，但語氣、語速等細節都體現出小愛現在是一個很好的聆聽者，她終於真正意義上想要「認識」小南。更整體一點來看，其實這一集小愛一打破奇蛋之後，她的一連串行動，都明顯在模式化、流程化、遊戲化這一切。比如開局逃跑、刷小怪、迅速聽取蛋中少女的基本資料、等著打BOSS，然後趕快領取任務獎勵。甚至她一度為了聽取遊戲NPC的攻略指令，而完全忽略保護對象身邊的突發危機。這些設計都是為了凸顯小愛在「交朋友」這件事情上，最終的成長。可以說，小愛與小南的互動演了這集大半篇幅，但她們成為朋友，卻是在告別之際才終於踏出第一步。通過這些對比性強烈的設計，強調了朋友的條件就是共情共感，而學會了這點的小愛，在最後，與音瑠一起在醫院頂樓上，一起分享零食，此時此刻的她們也就理所當然地踏出了成為朋友的第一步。 庭：這讓我想到，醫院頂樓這場戲，最能象徵「朋友的條件」意義的一卡，就是小愛將飲料遞給音瑠，告訴她自己喜歡這個香味，並想把這份喜悅分享給對方。 糖：其實回顧一整集，小愛與音瑠的前半段互動全都是帶著強烈目的性取向在驅動的，但我們都知道在人際關係中，這種目的慾望過於明顯的交流，只會給對方帶來壓力並引起其緊戒，所以最後分享飲料這邊，小愛單純的反應與分享，反而才會順其自然地讓音瑠破了防。 不過，儘管我非常讚賞這集的腳本結構，但這個優秀的對話設計與場景設計，終究沒有以百分之百的輸出力道傳遞給觀眾，從你們剛剛看完的反應就很明顯了。這個腳本在資訊釋放上面終究差了半步，沒有足夠的契機讓觀眾「察覺到」上述的優秀設計都是刻意安排過的對照與轉折。 馬克：可能是因為作品調性，本來台詞就要寫的比較隱諱一點才有味道。 糖：沒能讓觀眾察覺的話反而是一種浪費吧。滿分五分為準，這一話腳本我只能給三分，但從對話設計的精緻安排來看，其實只差半步就能一口氣飛越到滿分了，我所說的很可惜指的是這點。

【少女們的卒業】

糖：讓我感到很意外的是，第二集幾乎完全捨棄了當初第一集所標註的賣點，那些奇詭與恐慌不安的敘事氣氛、魔幻的轉場詭計、外部大自然光與室內陰影的強烈對比等，到了這集都不再那麼顯眼了。這集比腳明確地呈現出單元劇魔法少女應有的演出氣氛。到底是為這集的故事內容做出風格調整呢，還是肇因於第一話若林信的個人演出癖好太突出了呢，很難判斷。不過非常執著地使用正機位與另外，雖然喜歡這集的故事本身，但敘事卻遠沒有第一話那麼段落分明又轉折流暢了。最嚴重的地方大概是小南告別教練的那段。 庭：「先生さようならー！！」 糖：這句大吼基本上就是本集蛋中世界的核心主題了，也可以說是OP主題曲刻意選用日本畢業歌的主要理由。我始終覺得這句話作為呼喊口號是非常有力道的，精準地吼出了蛋中少女的故事。但這句話被引出來的事件設計過程就顯得比較急促。 庭：恩，在戰鬥過程中從一開始的懼怕與服從，轉換到後來願意協助小愛（也是協助自己）打敗奇蛋兇手，這過程的情緒我覺得交代得不夠清晰。 馬克：醞釀感不夠。 糖：敵人的身分、台詞、撿武器乃至戰鬥方式以及告別教練，整體來看都插了半步。關鍵在於缺乏一個足夠快速且合理的解釋「為何非得是這個緞帶不可」。回想第一話中久留實所留給小愛的筆，其上乘載了兩人從互相認識到分道揚鑣的戲份，所以當最後小愛下定決心要出手幫助久留實的瞬間，「決戰兵器為何非得是這支筆」，當中的情緒象徵便能不言而喻，一句台詞都不需要。反觀第二集，從邏輯上來看緞帶其實與前者別無二致，選擇這個緞帶當作武器，但戲份的濃縮以及緞帶所能代表的情緒就遠不如那隻筆來的飽滿，儘管觀眾事後不難用「腦補」的方式去替這個緞帶填補象徵意義，諸如「這代表了小南的體操社經歷」之類的，但這件事理當是故事中就該賦予完成才對。 馬克：有沒有可能之後的故事補充說明？ 庭：可是感覺小南應該不會再次出場了。 糖：目前乍看的劇情結構來看，蛋中少女的故事應該就是一集一個為單位。除非後面新增了但中世界對於被拯救者的新規定，讓小愛買到已經遇過的蛋，然後就此做出前後對照。有意圖的設置前後對照的話，故事就有很大的操作空間了，例如「原來我根本沒有成功拯救你嗎」這樣的，我非常樂意看這種發展。不過就算要做這種故事設計，最快也得等到季度過半吧。

【倍感親切的受害者敘事】

庭：我想討論一下小南作為蛋中少女，她所表現出的服從與自貶行為，這些情緒。 糖：小愛對她下的結論是「想要討拍」，這種思維模式我還蠻熟悉的，白話一點說就是為了自保，所以自貶。先主動賦予自己很多負面的預設評價，這樣一來，等到真的遭受他人指責的時候，就可以輕易的向自己辯解「反正我本來就知道自己那麼差」；換個角度，在面對友善他者的時候，也能夠以某種近乎情緒勒索的方式，索取對方的安慰。我覺得這是一種擁有自卑心態的人往往（有意無意地）選擇的思維模式。 庭：這樣講我好像懂了，感覺自己寫論文結尾也會不由自主地出現這種心態。 糖：以論文為例的話就是那種「本文的論點涵蓋尚且侷限、論證有待深化、還請各位學界先進海涵」之類的吧。總之小南這個腳色所呈現的心態，雖然故事並不完整，但情緒表現上已經非常到位了，小愛對她的見解也相當精準。不過這也回到我最開始所說的，這集擁有很好的腳本架構，她分配給角色的故事內涵也選用的很好，但最終演出來的成果就差了半步。畢竟小愛與小南相處時間如此之短的狀況下，要在戰鬥中的危急時刻依然堅定喊出「我就是放不下你這種人（因為我懂你）」，終究還是缺乏了一些發酵過程。其實回顧起第一話中小愛與小系的對話就能發現，在人物性格上，小愛曾經也有這種為了自保所以刻意自貶的傾向，所以第二話很可惜，這邊真的只差半步就可以非常感人了。 庭：說起奇蛋兇手，教練，我覺得有個設定細節可以矚目，也就是教練終究只是蛋中少女將自己所懼怕、逃避的事物給形象化出來的產物。這個形象有某個程度上可能是為了蛋中少女們渴望逃避，而反向強化了自己的受害經驗。所以小南有多麼得不敢正視自己的情緒傷痕，奇蛋兇手就會隨之相應表現的越強大。 糖：這點其實可以直接當成本作的戰鬥力系統了，也就是心魔的強度，終究是取決於蛋中少女面對傷痕的方式，如果能將這個面向的表現手法更加系統性一點的呈現出來，或許就可以更加流暢的體現小愛從完全被教練屌虐，到後面小南起身反抗自身心魔之後，教練的強度便隨之驟降，中間所經過的情緒轉折。 庭：雖然邏輯不夠明確，不過多少還是有表現出這點，就像小愛自己也是，她的戰鬥力會隨著她對蛋中少女的同理程度、對奇蛋兇手的反抗決心、憤怒情緒而上漲，她必須真的「怒不可遏」了，才會跳得夠高、打得夠重。 糖：說到跳得夠高，小愛第一次從講台上衝下來那段我差點笑死，「撲通」一下，落地之後繼續跑，有夠可愛。 不過我們目前沒有足夠的資訊判斷故事有沒有往這方面深化的意圖，奇蛋兇手的恐怖形象有可能真的是蛋中少女們的受害遭遇，另一方面也可能是蛋中少女們為了合理化自己的逃避與死亡，而刻意強化了自己的受害者敘事。 庭：但是從主角群的設計來看的話，這個作品的主題很可能真的會走向後者，畢竟角色都有譴責對象從外在轉化到內在的傾向，似乎不管外來的敵人有多少不同型態，最終少女們必須解決的反而還是自己內心的問題。這也是她們不斷戰鬥並同時耗損自己的理由之一。

【看似直率與真的直率】

糖：說到這點，音瑠開場與小愛對話的整場戲，某種程度上也回答了你的觀察。我最喜歡的對話設計其實也是這段開場白，字字句句都雕琢得非常有意思。音瑠用一種接近質問而且非常確信的口氣，用一副「看穿了」小愛的姿態，在分析小愛的戰鬥理由。她說小愛其實是為了自己而戰，出於對現實中自我的厭惡，所以才會不由自主地往蛋中世界跑。結果，小愛居然沒有否認欸，她反而是很拗的反嗆了一句「妳還不是一樣」。 庭：音瑠那句「我最喜歡我自己」也很可愛，呈現出她倔將的感覺。 糖：也不一定是倔將，雖然目前這個角色的資訊還不夠，不過我們不難判斷她故事大概的兩種方向，一種可能是，音瑠真的非常無私，為了救回自己的妹妹不惜賭上性命；第二種可能就是，其他音瑠用來「解剖」小愛的話語，其實也是她對自身的自我解剖。我個人感受後者的概率更高，否則一個十幾歲的少女，哪來那麼犀利的生命體會，可以用來指責剛剛認識幾分鐘的陌生女孩？那些音瑠用來描述小愛心態的話語，很可能完全就是她的親身體驗呀⋯⋯而且這種關乎自我價值的邏輯也確實很青少年，蛋中世界對她們而言既是希望的許諾，也是逃避的窗口。 庭：這樣想的話我也覺得這段台詞根本是音瑠在自我解剖。 糖：相比而言小愛就直率的多了，雖然她有點不服氣地回嗆了一句「妳還不是一樣」，但這也相當於她承認了自己心中，除了拯救小系以外，同時綑綁在蛋中世界的另一層願望，就像這一集裡面她數度提到「我會改變」，她對自己複雜的情緒需求其實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小愛當然是真心想要把小系救回來的，但蛋中之旅也夾雜著她對現實自我的逃避，不過更讓人驚喜的是，小愛賦予這種蛋中逃避之旅的意義其實涵蓋著一點積極動能，或許是幫助那些經歷類似的、小愛能夠同理的蛋中少女，讓她體會到了自己能往好的方向改變的推力。所以雖然故事發展至此我們還沒有足夠資訊判斷少女們一直往蛋中世界跑，是不是為了建構出「青少年用逃避的方式來處理挫折情緒」的故事，但至少就小愛而言，她一直在用屬於她的方式努力。

【表情包生產器】

馬克：說到底，這集的腳本有底太過貪心，嘗試將兩個故事線同時並行，導致時間不夠，才會顯得優秀的故事題材與對話設計，沒有真的傳遞出應有的力道。 糖：我也覺得這算是最大肇因，但整個腳本架構真的非常好，不需要大修，真的只要在開場白、教練戰鬥、最後與音瑠分享飲料，這三段關鍵戲各自挪出一點點篇幅，補述個一兩句話，這集就可以很完美了，奈何沒有足夠的文字能力補上。 馬克：真的有辦法修飾到讓小南那句「先生さようなら」不矯情嗎？ 糖：一定可以的，畢竟這句呼喊作為本集故事母題，是非常精準非常有力的，只需要幫這句話前面補充上足夠有說服力的引子，就一定可以達到很好的戲劇張力。 糖：總體而言還是相當高水準的一集，作畫的水準保持不變，角色的各種表情描繪都超可愛的。 庭：小愛就是本作的顏藝擔當。 糖：真的！她這集不曉得產出多少表情包，那個貓貓臉還有氣撲撲連真的有夠好笑。

最後補充一個錄音沒提到，但觀看過程當下備受讚賞的演出細節：

小愛知曉這扇門通往的位置，也明白那在夢境世界中所象徵的涵義，但她僅僅稍作遲疑而已，短短的一個演出細節，卻完全把握住了那句所謂「我會改變」所蘊含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