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生死場》裡,似乎沒有哪個女性不失去一兩個孩子,孩子們也有著各式各樣的死法——坐在草垛上摔下去血流成河的三歲孩子;因為是一個「負擔」,被親生父親活活摔死的金枝的小嬰兒;一些無名氏的早已死去卻沒有人收屍的孩子⋯⋯這些孩子沒有一個有響亮的哭聲,或者哪怕哭過,都沒有,他們在蕭紅筆下靜悄悄地出生,然後靜悄悄地驟然死掉,父母也沒有過度的悲傷,因為必須要活下去;這樣,就有了《生死場》裡攪著的一股殘忍氣息。上一篇提到的獲獎譯者Don Mee Choi在她的詩集《DMZ Colony》中曾寫道,「殘忍與美是無法並存的」,這也是我最喜歡的一句詩之一。沒錯,痛苦都可以跟美共存,但是「殘忍與美」太難共存了,因為殘忍裡存在的是將痛苦拿來取笑、把玩的空洞行屍走肉;殘忍是不尊重痛苦、一味地傾倒惡意;殘忍是父母逼死孩子卻將自己偽裝成受害者,繼續苟活。蕭紅自己也生了兩個孩子,第一個孩子給人了,第二個孩子墮胎未成,居然是在江津生的,只是在產後四天告訴友人孩子一出生就中風死了(維基百科),或許《生死場》裡那些死過孩子的女性蕭紅真的看進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