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04-09|閱讀時間 ‧ 約 3 分鐘

關於斷掉的色鉛筆的那些

    沒有人說過我用刀子削的鉛筆很好看,因為從來沒有人看過。像是不小心削斷的筆芯,之於一枝筆,或是寫字的人,都失去意義。
    媽說,色鉛筆用刀子削,才不會浪費。刀子只要削掉木頭的地方,就有很多顏色可以使用;削筆機做不到這點,它們沒有眼睛。
    刀子削過紫色的筆身,把黏在上頭的透明膠帶一齊削了下來。膠帶沒有黏在刀子上,它像是筆身的一部分,輕輕地一齊掉在墊著的廢紙上;但也不像是筆的一部分,失去黏性,毫無牽掛地落在一旁。
    畢竟是十年前貼的膠帶了。去英國以前,媽給我一本很大的繪畫本,西卡紙的封面畫著我現在一定唾棄到不行的卡通圖案,用兩組鐵線纏著。繪畫本裝在一個拉鍊袋裏,和一盒全新的36色色鉛筆,用紅色的鐵盒裝著。每次在本子裏興高采烈地畫了好多圖案,寫了一些字以後,總要把色筆照著鐵盒上的顏色重新排列一遍。
    那時候的我,也許是一台不長眼睛的削筆機吧,不懂留下顏色地把自己削成一枝尖銳的色筆,浪費地丟下筆尖旁的蠟粉。後來才知道,寄人籬下的日子裏,也許我做的事不都是錯的,只是卻少著一些圓融。
    除了那巴掌,在珍出門上學以前。
    發現她把我的相機電池拆掉,折斷了三支筆的那天早上。紅色、深藍色、紫色。我很生氣,但英文不好,也不知道該怎麼對答,竟然一掌把傷痕打在她的臉上。
    到底在哪裏學會的呢?我忘了。只記得後來我的新涼鞋被消失,奶奶拿了一碗煮泰國米的隨意擺上一顆滷蛋的滷肉飯給我,放在門口和他們不一樣的桌子上的時候,說大家現在都很討厭你。
    那是我原來一天只能借用兩個小時阿姨的筆電,在地球的兩端都醒著的時候,用skype打視訊回家的年代,是她在ipad2的那頭跟我說,她還要過一陣子才能來找我的時代。後來阿姨不借我筆電了,我在房間、在池塘邊,無趣地遊走了好多時間。
    膠帶是媽終於來英國以後幫我貼上的。透明寬膠帶,纏了五六圈,又在最後像平常貼膠帶那樣,反摺了一段。就算我到現在還是不知道究竟會有甚麼時機撕掉膠帶,就像不知道有甚麼時機,
    無趣地把玩著那端反摺的部分,膠帶無所謂地被拉開又黏回去。再過一陣子也不黏了吧,反正刀子也削到這個部分了,再用掉幾段紫色的筆芯,就能再次折斷。
    畢竟仍然是個不圓融的人,就像鉛筆就算被膠帶纏著只會更容易再斷一次,就像削筆機不會記得自己曾經一次又一次地把快要削尖的筆芯折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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