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與熊

熊每天獨個兒來到小河邊，希望找到朋友。至少一個也好。 其他的熊都覺得他怪怪的，因他走起路來笨手笨腳，說話又結結巴巴，最奇怪的是，他不愛吃魚。哪有不吃魚的熊呢？他卻說：「魚兒太美麗了，不應該被吃掉。」 這樣的怪怪熊，誰愛跟他玩呢？ 熊愛看河裡的魚隨著水流，自由地游來游去。他渴望能跟魚做朋友。 魚兒都怕熊會捉他們來吃，哪有魚會跟他做朋友呢？ 日子一天天的在無聲無息之中過去。熊在小河邊呆坐，遙望遠處的大海，想念著一條魚，一條會跟他做朋友的魚。 太陽快要下山了，夕陽的餘暉映照在河水上，也映照在熊的臉上，讓熊覺得太陽還捨不得離開他。 「太陽都快要歸家了，你為甚麼還不回家呢？」一條彩色斑爛的魚游到熊的跟前說。 「我在等朋友。」熊被魚鮮艷的鱗片吸引著。 「誰是你的朋友呢？」魚繞著熊在水裡的兩腿之間游。 熊看著魚，卻沒有回答。 「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喔。」魚躍起到空中，興奮地說。她身體上五彩繽紛的顏色在夕陽的映襯下，像極一條美麗的彩虹。 熊說：「對啊，我就是在等你呢，我的朋友。」他看見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在笑，是一個很久沒見的笑容。 魚和熊相約每天太陽下山前，在小河邊見面。熊很怕自己午睡睡過了頭，所以索性戒掉了午睡的習慣，每天一早就來到小河邊等魚來。 有時候，他等著等著，便坐在河邊打瞌睡，魚來到就輕輕叫醒他。 他喜歡魚來叫醒他，但又害怕有一天醒來不見她，就硬撑著睡眼地等，等到她一來，就不睏了。 熊跳進水裡去，跟魚暢泳；魚在河邊耐心地聽著熊細說他在森林裡的冒險故事。儘管他說話結結巴巴，但魚依然聽得津津有味；熊也會把故事寫在石頭上給魚看，她就會把石頭好好的收藏在水底；魚會用不同的姿態跳出水面，再翻幾個筋斗才跳進水裡去，像一個舞台表演者一樣，讓熊欣賞她靈巧的動作和艷麗的鱗片，熊甚至會把那個情景刻畫在樹上。 熊覺得自己又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他記得在那個遙遠的昨天也是這麼的快樂。 可是，熊一想到魚終有一天會離開，他的笑容就消失了。 「今天你可以不走嗎？」他鼓起勇氣地問魚。 魚看著熊，沒有說話，只是依偎著他的腳邊。熊告訴魚：「你是我的好朋友，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魚讓熊把她掛在頸項上，看上去就像打了一條彩色領帶，使他看起來很帥氣，看見他再沒有垂頭喪氣，魚也覺得很開心。 熊帶著魚走到街上，主動跟其他的熊打招呼，又到酒吧喝了好幾杯啤酒，和其他的熊交談，所有人都覺得熊開朗活潑多了。 「為甚麼你把這條魚掛在頸上？她這麼肥美，應該很好吃的，不如跟我們分享吧。」酒保說。 「這條魚絕對不能吃，任何人也不能碰她。」熊答應要好好照顧魚，他覺得自己要說到做到。 熊不論上班、到酒吧、回家睡覺都掛著魚，抱著她滿足地進入每一個夢鄉。 有一天，熊照鏡子的時候，發覺魚身上的色彩變暗啞了，臉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你為甚麼不開心？是不是我做錯了甚麼呢？」 「沒甚麼，只是我不太清楚，你現在還會想念我，像從前每一天般想念我嗎？」 「我們已經每天在一起了，還需要想念嗎？」魚沒有說話，熊慢慢明白過來了。 他把魚放回到河裡，魚的鱗片又再回復光彩。 「我們的約定還會繼續嗎？」熊問魚。 「當然會，每天太陽下山前，我都來這裡，你要等我。」魚說。她躍起在熊的臉上親了一下，便游到大海裡去。 夕陽的餘暉依舊美麗，熊卻覺得，夕陽比以前更美麗。 熊獨自走到街上，主動跟其他的熊打招呼，又到酒吧喝了好幾杯啤酒，和其他的熊談天，其他的熊都發現他頸上少了那條像領帶的魚。 「那條魚呢？都吃了吧？為甚麼不跟我們分享呢？」 熊沒有回答，心裡等待著下一次太陽下山的時候。 本故事刊自《天國影子》，山道社 出版，Penana 協作，20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