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姓的公媽牌 (四)
趁著還有些月光,明月旋即動身,此時的身份,已悄然不同,可以用「準嫌疑犯」稱呼,所以,只能撿一些小路走。剛開始,是瓦青石的步道,頂上掛著一彎弦月,略過浮橋,有時,會和某些行人交錯,然,眾人皆是行色匆匆。此景如人,心如是。
路,越走越慌,人,也越走越涼。
不消半個時辰,已離開城廓,來到了東郊墳頭。雖,不是無名墳,但,在月色的襯托下,還是,令人毛骨直立。循著小徑,來到了小土地公廟。願,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明月恭敬合了掌,心中像失了舵的船,願土地公伯可以指點迷津。
「汪!」一聲,明月隨即回過神來。知道這是蔡仔的暗號。
也「汪!」的回應一聲。
蔡仔,立刻撥開了草叢,兩人就大咧咧的橫坐在廟前。映著月光,久久無言。偶而,也有人會經過墳頭,也不會正眼瞧他倆,有若似無。
蔡仔首先開了口,「現在呢?」
明月只是淡淡的回應一聲:「等人。」
「誰?」
「公道伯。」
「當真?」
「當真!」
蔡仔見明月如此篤定,也就不回嘴了,兀自折下蘆葦,手裡不停的翻弄。
月娘,又往西走了一點,只剩一抹微笑掛在山頭,天色,又更陰暗了些。
然而,星光似乎又亮了些,滿天繁星浮出,閃閃若現,索幸,就給他躺著大字。今後,我將何往?
「何往?」一詞,一直縈繞心頭,未曾消去。
已不知過了多少時間,蔡仔瞧見一位黃袍道士,信步踱來,似乎是直衝衝的要找他倆。下意識的挪移了腳,輕輕的踹向右邊。「那人,該不會是公道伯?」
明月,躬身坐起,定眼一瞧。一看,確是。
「李伯!」明月作了一揖,蔡仔見狀,也補足了這個禮。
「這裡還算是大路邊,為避耳目,隨我來!」
三步併兩步,三人就進入墳堆,不知繞了多少,來到一間小庵,即是「地藏庵」。
此時,李桑拿出了一塊公媽牌,上寫著「堂上蔡姓歷代祖考妣之神位」,向地藏王拜了三拜,拿出一黃銅小香爐,立在地藏王前。
「蔡仔,跪下!」
「好好悟懺,願,您的冤親債主,可以原諒你!」
「還有,這是,你爹!」
「有什麼話,要對他說?」 「說…」此時,蔡仔不可一世的牛氣,瞬間軟化。
「爹,你,這是何苦??」
「爹…」大悲無言,淚兩行。
「明月!」李桑,示意退出地藏奄;讓他們父子倆好好講講話!
雲散天清,繁天滿頂,微風拂過樹稍,輕輕的「刷呀」的一聲。
李桑柔聲問道:「何往?」
明月長吁了一聲:「未知!」
李桑意有所旨,深長喟嘆:「唉…」
「天下刁民之多,至閩而極,猶台最甚!」
明白人,曲中深意,一聽便知。
「謝李伯賜教!」
「我什麼都沒有說,也什麼都沒有做!」
明月深深一躬,「大恩不言謝!」
李桑語意未盡,「我話未說完!」
一柱香的時間到了,「請蔡仔出來吧。」
淚眼婆娑的蔡仔,從內室出來。
三人圍成一圈,燒香冥紙,一些祭天,一些祭土。
「老蔡,領錢了,願,一路走好。」
「爹,領錢了!」
「唉…」明月又是一口長吁!
紙火熄了又燃,燃了又熄,一縷白煙,似是完成一件心事,直達天廳覆命。
「蔡仔,你覺得完事了嗎?」
「完事了,謝謝李伯!」
「不!你還沒有完事!」
「眼下你還有一件事,要去做!」
「啥?」
「財散人聚!」
「何意?」
「把你身上的錢,散給那些官家人的遺族吧。」
「那,我怎麼跑路?」
「公道不在,但,天理昭昭啊!」
「這是,我代你爹,教給你最後的一件事了。」
語畢,吾事已了,河井不犯,別了二位。李桑,瀟灑的走了。
東方,魚肚白漸起,又是一天的開始。
「欲知故事,明日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