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持續搜索那兩人,但我也試驗性地探索那殺蟲霧氣蹤跡、地毯式搜索過所有地方後,仍無望成功。
感覺自己正面臨一連串抉擇,而每個選項都有點價值,但挑錯選項就會釀成災難。我得選擇,要留在學校以免傑克和骨鋸準備設陷阱對付愛咪和榮耀女孩,或選擇離開,以免他們腳底抹油。我離開了學校,也夠幸運到,做出正確選擇。
然而屠宰場現在用幾十個誘餌——機械蜘蛛留下的殺蟲煙霧——掩蓋蹤跡,讓我必須猜測他們要往哪裡去了。
我想到兩個十分穩妥的可能性。
第一個是,他們前往鬧市區,要和欷帛力虎見面。假如我從偷聽到的情報引導了正確結論,骨鋸已經為欷帛力虎做了類似愛咪為榮耀女孩所創造出的繭。他們可能要回收她的真身,也許在做些措施挽救偶人或爬者。
我被沼氣影響時都沒想到——但我很納悶攝政會不會維持他對碎歌鳥的控制力。
第二個可能性是他們要去找寶愛。我和蛇蜷的對話讓他們獲得她在何處的線索。
我確認了手機。沒有訊號
該死的主任。她讓事情變得如此困難、複雜,太該死了。我們也或多或少,是在照著傑克的規則玩,她卻給他藉口打出所有手牌。
他八成不論如何都會動手吧,但她還是給了傑克動手的藉口。
我若是前往鬧市區,走到淹水處,就能進入追蹤到寶愛的位置,或是能到其他衛星電話會運作、能打電話給蛇蜷的位置。假如他們根據寶愛在電話上所說的,在碼頭找到寶愛,那我也會先到那裡了。我能設好陷阱,處於能再次射殺他們的位置。我弄懂該如何從槍身移除彈匣,確認了剩餘子彈數量。六發。
問題是,我讓萬癒在我身上使用超能力,並不是為了追趕傑克,而是要去治好其他人。我能殺掉、替換那些帶有朊毒體的寄生蟲。我越快那麼做,寄生蟲同時造成的傷害就越輕。有些傷害會永久殘餘,潛在的受害者裡也包括布萊恩與莉莎。
我想去鬧市區、幫助我隊友和朋友,但我也無法甩掉腦後的惱人疑慮。
傑克和骨鋸去鬧市區或海岸線的區別,是前者幾乎仁慈,是在照顧隊友。後者則允許他們在前隊友身上施展某些惡劣折磨。
這兩種可能性最是麻煩,但我的直覺告訴我:他們會追殺寶愛。如果要我給個數字的話,會說他們有六成機率走那條路線,十有三成五會前往鬧市區。我總是有搞錯的可能性,是他們有其他計畫,我便把額外的百分之五留下來了。
但假如我搞錯了,假如我前往碼頭、試圖走到他們前方,傑克卻沒去那裡,我朋友們便會因此受苦。布萊恩已經受夠多苦了,莉莎在臉上有傷疤之後,看起來適應得滿好的,我願意賭她對自己的意志的重視,遠多於漂亮臉蛋。
我前往了鬧市區。
不管我選擇走哪條路,我胸中都有著那股糟糕的感覺。我想告訴自己說,有媘蜜和其他人,我才能真正對抗屠宰場,然後我靠著這種想法撫平那股感受。不管屠宰場人數變得這麼少或是如此四散各方,一把槍和一把刀都不會有用的。
我也沒辦法說服自己。
我在沒喪失前進動量的前提下,讓阿特力士將我載到高空。我愈來愈熟練於乘著他飛行,距離地面一百五十呎高和五百層樓高,就沒多少差別了。我想估定戰況。我爸是在那些仰賴這個解藥的人群之中嗎?
這座城市的地形影響了沼氣的擴散。就我能看到的,沼氣沒真的進到城市北端。
爆彈的轟炸作戰還有ABB軍事化,都主要專注在碼頭那。利魔維坦抵達了碼頭,最猛烈地衝擊那一區塊,摧毀了城裡的水利、電力基礎建設。我納悶這次碼頭是否不再成為,布拉克頓灣裡一連串災難與攻擊的最嚴重受害區。
我降落到更安全的距離,而降落也不會是我的終點,我想計畫好行動順序。
第一是要找到媘蜜。有她的協助,其他所有事情會更簡單。就算我想讓戰慄變成我的第二優先目標,我仍知道其他事情會更優先。欷帛力虎會是個大目標。找到方法分發解藥則是另一個大目標。一當我開始行動,便會啟動一連串反應,但我得決定該如何開始。
媘蜜先來。她會幫我找到欷帛力虎,然後搞清楚該怎樣分發解藥。
我飛行時也在追蹤滅蟲煙跡。我比他們更快,但他們也很會閃避,保持在視野之外、穿過棘手的位置。我發現有隻機械蜘蛛穿過垃圾雜亂的小巷,我就轉換路線、靠近另一條軌跡。
我第二次確認到那是機械蜘蛛時,感覺自己做錯誤了抉擇。
但太晚,我無法回頭了。幫忙媘蜜,然後取得她的協助,會比我自己轉頭笨拙摸索還要快。
屠宰場們是以雙腳移動,我希望他們是用走的,而他們仍會找到寶愛。寶愛被束縛在偏遠地點,屠宰場沒有太多線索可以利用。那會耗費他們許多時間的。
我離開時,戰況不怎麼安靜。
「冷靜下來!如果我們停止爭吵,之後就不會以悲劇終結了。」
「為什麼我該要相信妳?」
「我若能想到能說服人的理由的話我也會盡快告訴妳了啊!」
媘蜜在街上,單獨一人,面對著母狗、兩條狗還有一隻變種模式的狼高高弓起背脊。他們以小心估量的腳步,跟緊在主人身邊。
我在媘蜜身旁落地,我倆眼神接觸。
「L霧氣。」
「A光玉髓。」她回答。「妳瞭解我在這,不特別相信妳吧?」
「我了解的。聽著,我有個解藥⋯⋯」
「妳他媽是誰啊?」瑞秋吼道。
我閉上嘴,轉身面對瑞秋。
我為她的狗兒沒失去辨認她的能力,暗自感到高興,那種情況很可能導致我隊友的死亡,但我也迅速回想起敵人得直接面對的神情。狗兒們很大隻,足夠凶殘到假如他們攻擊我,我就沒什麼能做的事了。該死,媘蜜和我加起來也沒法防禦那其中一隻怪獸,更何況她有三隻。
「我們是隊友。」我對她說。「我剛和屠宰場戰鬥,我弄到了這東西的解藥。」
「或者妳會在我放下戒心的時候殺掉我。」
我也曾被屠宰場騙過。我被哄騙到,允許他們取得特定情報。母狗不會被騙,但那會讓她更難允許我們消除她的疑慮。
「我能把武器放到一邊。或把武器交給妳。」
「我才沒那麼蠢。」她咆哮出那句話。「別像對待智障一樣對待我。我才不是智障。我知道妳有超能力。」
「那不是我想說的重點。」我說。我壓低嗓音,音調盡可能保持冷靜。「我只是說,假如這會讓妳安心的話,我會解除武裝。」
「唯一會讓我感覺更好的事情是我他媽的離開這裡。但她不會閃開啊。」
「妳若是離開了。」媘蜜告訴她:「妳會直接跑去火車維修廠,到妳的狗那裡,然後妳的症狀會惡化。妳最後會和我們其他人分隔。我認為屠宰場就是想達到那種結果。他們要人加入他們的隊伍,這不就讓招募候選人更簡單了嗎?把人們從以往的情感中分離,讓他們變得脆弱迷失,之後大力招募他們。」
「不是說妳講錯了。」我說,在我試圖將狗兒留在視線內的同時,瞥向媘蜜:「我看過傑克試圖招募萬癒。但母狗在其他人講很多話的時候,比較傾向把那視為惹人厭或詭計多端。」
「我瞭了。那,妳想試試看嗎?」
班特利低嚎。那聽起來並不像狗叫。不過,讓我擔憂的是雜種。雜種沒受過足夠訓練,他不盡然會聽母狗的命令,而他體型也大到,對攻擊有足夠自信了。
不是說我很肯定母狗會阻止雜種攻擊。就算母狗感覺獨處會更安全,她也可能會決定藉由謀殺任何威脅她的人來解決這個僵局。不是說,她是會殺人的人,但她也沒對人類同族感到與生俱來的同理心。假使我感覺自己的性命被威脅時也會殺掉兩條狗,她對殺害我們也會同樣毫不在意。
我也曾處於類似的情緒狀態,想搞懂誰是友軍而誰不是友軍。傑克比我高明,我落入了他的計謀。我也在處理自己可能之後才會感到的內疚感。
「稍早前,我們在妳其中一個避難處待著。我猜妳記不起是誰和妳在一起,但妳記得和某人一起放鬆、吃希臘菜吧?」
「妳可能透過其他人知道那件事。」
「我知道。那不是我要說的重點。我只是想要妳思考下那種感覺。我希望認為我們處得很好,至少對像妳和我這樣的人可以相處的程度。」
「那對現在的我來說沒有意義。」
「好吧。」我讓雙手垂下。
「就這樣?那就是妳的論點?」
「我真的沒多少更好的論點了。我知道假使我試圖用邏輯和良好措辭來說服妳,妳會感覺我在操控妳。我能說的就是,我們之前過得很好,我們很友好。我知道我們之後漸行漸遠了,但我真的很想回到那時候。所以我猜,我就是要訴諸情感連結。」
「妳以為我很依賴妳?」
又是這件事啊。這情況看起來像是在強調人們最糟糕的部分,並刻意扭曲他人。愛咪的偏執,傳奇的戰鬥直覺,母狗的反社會傾向,還有我的⋯⋯不管那是什麼,都使我信了傑克。
「是啊。我是在做出這個假設。」我對她說。
「去妳的。」
她前進,而我留在原地。天狼星嗥叫。
「我不是妳的敵人。」我說。
「我們會攻擊妳的。」
「假使妳那麼做了,解藥還是會傳染給妳的狗,然後再傳給妳。」
「妳沒那麼蠢。」
我搖了搖頭。「不全然是那樣。但我還是不認為妳會攻擊我。」
她又前進了。天狼星又咆哮一聲,她舉出一隻手阻止了他。
幸好他們還會聽從她。假使狗兒們橫衝直撞,這就會變成場災難。我認為考量到他們的質量,或是因為沼氣沒入侵他們的身體或不怎麼影響犬隻,他們身上的影響力就更顯得緩慢了。
她走近我,直到她鼻子距離我的臉只有一吋。母狗毫無畏縮地瞪著我雙眼。我用同樣無情堅硬的眼神對上她的視線。
「我不可能喜歡妳這種人的。」那句話像刀刃扭穿我。敵意與侵犯意圖又加上純粹、瑣碎的惡意。
「就只看外表,而妳又沒辦法看見我半張臉?」我問。沒有斷開視線,我舉起手,拉掉下半張面具。「妳認不出我了?」
她沒從我雙眼眼神中瞥開焦點。「不。現在,妳給我離開。不然我就會命令他們攻擊。」
她會那麼做。她也能那麼做。
我靠上前,在她嘴唇上迅速一吻。
她一拳把我揍倒,讓眼鏡從我臉上飛走、落到地上的水灘裡。
「三小啊!?」她吼道。其中一隻狗,低沈嗷叫,好像要在她的怒氣上疊加他的威脅。
「妳被治好了。」我告訴她。「就這樣,這就是所有要求了。」
她俯瞪著我。
假如這沒成功的話,她真的可能會殺掉我。
媘蜜幫我站起來,遞給我眼鏡。我把面具放到下半張臉周圍,之後聚集起蟲子蓋著面具和眼鏡,隱藏起五官。
「那是怎麼運作的?」媘蜜問。
「失認效果是由寄生蟲產生的。萬癒把那種寄生蟲改造成某種共生的物種,覆寫掉骨鋸的作品、治好腦袋的失認效果。我的體液帶有這種寄生蟲。也就是說現在母狗體內的寄生蟲會死掉,或是被取代掉,或是被轉變成其他東西。我是希望如此。」
我撣掉身上的灰塵,抹去摔入水攤的假面服部位,確保自己的東西沒從裝甲或腰帶裡的位置掉下來。
我沒趕緊與母狗對視,因為我知道那樣做時,我就得穩住眼神。只有在我弄完假面服的時候我才看向她雙眼。
母狗等了段時間才回答。「我剛才要叫班特利把妳弄爛。」
成功了。
「幸好妳沒那麼做。」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麼做?我試著給她解釋這麼多次了。我無法再提起興致嘗試了。
「那不重要。」
媘蜜往下指著我身後的水灘。我轉身一看。我是背後落地,水灘從紅色轉為相對清晰的水色。說「相對」是純粹因為水灘本身不怎麼清澈。「我猜那是有作用了。」
「很好。」我說。最後一陣紅色炫渦在我腳邊消失,我周圍的淹水開始變成普通色。我們周圍水灘變回普通顏色的速度逐漸增加,接近最初變紅時那樣迅速。變色浪潮,朝所有方向延伸,很可能會反轉所有受影響的淹水之處。
「妳不能等到妳治好我之後,才把蟲子放到妳臉上嗎?」媘蜜問。她在詢問時也在微笑。「除非妳想要我喝髒水。」
「抱歉。不。我會幫妳的。」
她嚴厲地看了我一眼,指向我,說:「不要伸舌頭。」
我翻了白眼,把蟲子散開,也將面具拉下然後靠向她,快速輕吻她嘴唇。
「現在跟我講下最新狀況。我會在妳解釋時填補空白處,希望我能夠快跟上進度吧。」
「傑克和骨鋸騙了我和蛇蜷,他們搞清楚寶愛和愛咪兩人在哪。我追趕他們,傑克除了鬥智之外沒能達成任何事情就離開了。」
「愛咪那種狀態,鬥智會滿糟糕的。」
「也許吧。但她至少不會在他問話時陷落。」
「的確。」
「糟糕的是⋯⋯傑克知道黛娜的預言了。」
媘蜜看起來像我甩了她一巴掌。「媽的。」
「我是說,她在我們對抗屠宰場時的數字沒有那麼好,所以也許她也會搞錯⋯⋯」
我在媘蜜搖頭時住了嘴。
「要看妳怎麼解讀預言。」她說。「那種預言聽起來滿肯定的。不管怎樣,繼續說吧。」
「欷帛力虎在鬧市區某處,也許,她的真身正處於某種傷勢。」
「我想我們之前很可能有撞見她。」媘蜜說。「我沒太注意細節,大部分就只想避開麻煩事。但我滿確定她在搬運某個巨大的東西。媽的,我想她可能有個朋友。」
「朋友?」
「鐵血狼牙。」
我緩緩點頭。「她走向哪?」
「北邊。」
「蛇蜷把寶愛放到哪?」
媘蜜做了個表情。「北邊。」
假使我附近有面牆,我可能會揍上牆壁吧。「真是太好了。」
「解釋下?」母狗問。
「他們在前往寶愛的地點,我幾乎能百分之百肯定這一點。」媘蜜解釋說。「如果欷帛力虎去那裡和他們會面,之後任何與屠宰場的遭遇戰都會很糟糕。假使他們隊上有新血的話,則會加倍糟糕。」
「鐵血狼牙正在骨鋸的沼氣影響下。」我補充。「不知道他留在這裡的原因是什麼,但沼氣看起來也會消滅那個理由了。他和屠宰場待在一起。也許是永遠和他們在一起了。我猜,骨鋸不會讓沼氣害死他的。」
「所以他們也弄到了候選人?」
「還有件事。」我在說話時轉向母狗:「他們可能要找尋更多候選人來補充人數。假如他們讓欷帛力虎招募鐵血狼牙,他們也會在對抗萬癒時使用更激烈的戰略,之後還會出手嘗試招募妳。或招募攝政。」
「或是諾埃爾。」媘蜜補充道。
為什麼這讓我有種非常糟糕的感覺呢?
我嘆了一聲息。「先希望那種情況不會發生吧。我想我們應該追上去。」
「去寶愛那裡?」
我點頭。「時間還沒過太久,他們不會預備承受任何反擊。也還有該怎麼找到其他人、在症狀惡化前治好他們的問題。」
「假使解藥有傳染性⋯⋯母狗,妳認為妳能找到其他人然後治好他們嗎?」
「怎麼治?」
我開口說:「治好妳的狗。在他們嘴裡吐口水,之類的。之後看看要怎樣追蹤其他人,襲擊他們,然後讓狗舔他們的臉?」
她沉下臉。「我沒訓練他們做那種事。」
「妳有十分鐘能訓練他們。」媘蜜微笑。
「隨便啦。」
「妳可以照料好治癒其他人的工作嗎?」
「是可以。」母狗指道:「但寄生蟲無法在我的狗身上產生作用。我的超能力運作時會殺掉任何寄生蟲。」
是啊。我能想起她治好天狼星的心絲蟲。
我聳了肩。「換另一種方法呢?也許妳可以把新寄生蟲沾到一些清水裡,在水裡吐口水,然後潑人?大家很快就會好轉,水灘也會回復,但先確保我們這邊沒事?」
母狗簡短,點了一次頭。
「你可以把班特利借給我嗎?」媘蜜問。
「我開始懷疑自己為何待在這個隊伍上了。」母狗抱怨著。
「妳真想問嗎?」媘蜜在她靠近班特利時微笑。
「我知道這就只是空話。」我對母狗說:「但我很高興妳回來了。」
她瞪著我,像我在說克林貢語似的。
「走吧。」媘蜜在她爬上班特利時,說道。他咆哮著,但媘蜜看起來並不在意。也許他的嗷叫比咬噬更糟糕,而她也知道這一點?
不管怎樣,我決定要相信她,便出發了。
我做到自己的部分,我也得相信母狗會完成任務。
我比媘蜜跑得更前方,不過也能感知到阿特力士精疲力竭。那和我體驗到的疲勞感不同,而他拍動翅膀的每秒鐘都更緩慢了一點點。疲倦原因很明顯。他十分巨大,從他被創造以來就一直沒吃東西。還要加上他零休息機會,不斷全力運作。
然而,我們也有飛越過障礙的優勢,這也是我在乘著他飛行以來不斷更加欣賞飛行的特質呢。
阿特力士累了,我也不想無法追蹤媘蜜,便靠近地面飛行。
「她在哪?」我在與她保持步調時,喊道。
「船艇墳場。她被關在擱淺的船裡。」
「蛇蜷告訴妳的?」
「不是,但考量到情形,他會原諒我搞清楚這項機密吧。」
「如果妳確定的話就行了。」
這段距離不短。我們的目的地是在市場北邊,市場離我家也有段距離。我們正要從鬧市區跑到船艇墳場。
在當地產業崩塌時,船艇墳場就是憤怒碼頭工人的其中一個活動地點。總部設在布拉克頓彎的運輸公司將這視為未來趨勢的跡象,就把其他船隻困在港口裡作為抗議,確保自己不會空手而去。警察逮捕了犯人,但實際要移開船隻,就需要水手,而這一舉動也讓夠多水手動員起來,讓碼頭的上部區域得清開的船隻變得不可能移動。加上了械鬥、槍火與其中一位抗議人士刻意弄沉一艘貨船,才使事件結束。
對那場事件的想法各有分歧,而那次的事件也成為市場崩塌的症狀,或病因。不論如何,結果船艇墳場都——整片船隻座落的海岸線——大到船隻生鏽或被海水淹過。
我們停在一座能俯視那片場景的小丘上:墳場有四、五十座棄船,幾艘船在純粹的質量上,都比鬧市區的摩天大樓巨大。利魔維坦的波濤將所有船隻拍上海岸線,船隻衝撞船隻而使更多艘船變得無形可認。
就算有媘蜜提示,我也不確定自己能不能找到寶愛潛伏之處。
「我們該怎樣在她發現我們之前找到她呢?」我問。
「不可能的。她知道我們在這裡。」
我用雙眼掃視那片船隻殘骸。欷帛力虎會不會冒出來呢?鐵血狼牙呢?
「他們沒在攻擊。」
媘蜜搖了搖頭,但她沒有說話。
我的蟲子開始搜索生命跡象。
「妳超出她的範圍。」媘蜜說。「妳一探測到他們,就在寶愛能弄糟我們的情緒之前攻擊她。」
「是啊。」欷帛力虎在這裡的話,攻擊就沒屁用了。
我有些察覺到這裡為何不會有人經過。就算在地面上,利魔維坦的浪潮力也將殘舊鐵片飛散在那片區域裡。殘破鋼鐵鏽片等著我踏出腳步,並割過、刺穿假面服襪底。媘蜜正靠著班特利的重量與耐性來處理任何腳底下的任何東西。班特利依然因著跑步而重重喘氣。
我的蟲群感知警告說,在一艘船的貨艙裡有生命跡象。那個空間半滿是沙子,海水從船身側邊的洞口流入。假使物資是以遙控的方式送達,那裡很可能就是無人機會飛行的路線。
有七人。三個男性,四個女性,其中一人很年幼。一個孩童,有著長髮。那就會是骨鋸了。
「那裡?」我指向那個地點。從我們戰慄的地方,幾乎看不到那裡——兩艘船曾經彼此面對面衝撞,形成了一道越過那兩艘船的不穩固拱弧。
「是啊。」
「我想,我找到他們了。我想欷帛力虎也在那。不管如何,那裡都有很多人。有七人。」
「妳認為妳能造成多少傷害?」
「不夠強的。」
我們頓了下。
「寶愛應該會警告他們。」媘蜜說。「他們還沒發動反擊,很令我驚訝呢。」
「也許他們沒辦法反擊?假如他們分開的話,欷帛力虎就無法保護所有人了。」我說。
「好吧,靠近那裡也是很糟糕的點子呢。」
「我們有其他選項嗎?」
「我們能按兵不動,跟著他們,只要發現機會就出擊。在班特利和阿特力士之間,我們也能保持一段距離。」
我搖了搖頭。「班特利累了,我也不知道阿特力士能繼續飛多久。」
「他們會撐過來的。」
「妳確定嗎?」
「滿有把握的。」
滿有把握。所以她並不確定。
「也有其他可能性。」她如此大膽提說。
「請說。」
「寶愛可能沒說出任何情報,因為她想要我們攻擊其他人。」
「或是。」我指出:「屠宰場要讓我們有他們按兵不動的印象,因為屠宰場想要我們以為他們能扭轉局勢。」
「那種思緒會導致瘋狂喔。」
「就叫我瘋子吧,但我寧可不要賭這種事情。」
「所以呢?計畫是?」
「我們先等等?至少再等一下下。」
「當然了。」她給那隻鬥牛犬拍拍頭。「給班特利休息的機會。妳也能喂阿特力士。」
「這空檔相當勉強。」我補充。「母狗的狗強化效果不會維持那麼久。我想我們有二十分鐘,到這裡至少也花了十五分鐘⋯⋯」
「可是她給他們的強化效力比平時更多。我會說,在他小到無法載我,大略有十分鐘吧。」媘蜜說。
「十分鐘。」
我們在掩體後方位置安頓下來,我就開始將蟲子拉到這裡、喂給阿特力士。我無法確定他的飲食,戰慄說他給阿特力士一個較近似人類的消化系統,這使我相當拿不定主意。這麼說來,阿特力士也是由蟲子構成,我純粹以邏輯猜想:他會需要昆蟲提供的養分,就像人類也通常能藉由吃食其他人類來取得大部分自己所需的養分,當然那是在必須吃人的情況下呢。我之前曾跟隊上其他人指出,我們作為人類可以吃食蟲子之類的概念,所以他的消化道,八成也能處理昆蟲吧。
蟲子也是我能最簡便提供的食物了。
「妳有在監視他們嗎?」
「最低程度監視。我透過蟲群眼睛耳朵的轉譯還是很糟糕,跟之前一樣。我也不想有太多蟲子在他們周圍讓他們起疑心。」
「不能分辨出他們在說的話嗎?」
我搖了搖頭。然而,我能分辨出他們有在說話。
他們七人。其中一個男人穿了覆蓋全身的平滑護身裝甲。偶人。還有另一個可能是欷帛力虎的真身,或是鐵血狼牙的男人。長髮,沒穿上衣。我的蟲子追蹤到一位男人腰帶上的刀子:他最安靜,毫無停歇地來回踏步,坐了下來,接著再次走動。傑克。
三個女人,如果我算上在場的人的衣著與皮膚質地,就沒有人是欷帛力虎。而那群人裡最後一位,是有著長髮的小女孩。其中一個女人講最多話。那會是碎歌鳥或寶愛嗎?誰是第三人呢?屠宰場弄到諾埃爾了?
傑克沒引領那段對話,讓我十分不安。也許寶愛正在放出情報?
「他們的互動看起來不對勁。」我說。「有些事不太對。不確定欷帛力虎有沒有在場,或是骨鋸為何安靜下來而傑克不發一語。」
「也許寶愛掌權了?」媘蜜提議。
這概念很是可怕。屠宰場很強,他們沒造成更大的麻煩的唯一原因,就是因為他們才是自己最主要的敵人。我們目前大部分的勝利都是因為利用了他們的性格弱點。而他們若是處於一位領袖之下⋯⋯
「不對。骨鋸有應對措施。」
「也許寶愛找到方法繞過去了?」
我對此沒有回應。數分鐘過去了,屠宰場陷入沈默。有些人在休息。或假裝在休息。
「他們在打盹之類的。」我說。
「也可能是在引誘妳。」
「我也是那麼想的。」
「班特利變得太小了,沒辦法載我離開。」
「阿特力士只能載我。」我告訴她。
「妳自己動身?不行。戰慄會把我殺掉的。這太沒意義了。我可以給蛇蜷打個電話,讓我們能有組士兵待命,然後看看能不能把一些人解決掉。或者我們也許能讓主任轟炸那片區域。」
「因為轟炸目前一直都有達到目的呢。」
媘蜜稍稍微笑。「不然妳會怎麼做?衝進去是自殺。妳也會讓自己開放給寶愛的超能力掌控。」
「她正在休息。」
「是妳認為她在休息。」
「不確定她是哪個人,但她的呼吸滿有規律的,有一陣子是這樣了。」
「她也可能是在裝睡,百分之百清醒而讓妳產生現在的所有想法。」
「是啊。」我承認。
「為什麼妳這麼執著於此?執著於衝鋒陷陣?」
「我想要了結這件事。」
「那才不是真正的原因呢。」
「我也有感到有其他事情出差錯。細節都連接不起來。」
「那也稱不上必須讓妳承受那種風險的顯著理由喔。」
「有可能欷帛力虎並不在這,或者她沒處於能防衛友軍的狀態。但是⋯⋯我沒辦法讓自己攻擊他們。」
「這時間有良心砸自己的腳,真的很狗屎欸。」
「妳聽起來很像傑克呢。在我以為他是戰慄的時候,他試著要逼我殺人。」
「妳得要在之後解釋那是怎麼發生的。傑克很擅長搞亂人的腦袋。這個情況依然很可能是個陷阱。」
「是很有可能呢。」
「但?」
「我有種直覺,像是我在傑克和骨鋸身邊時的感覺,我當時很希望自己相信他們。我現在不想重蹈覆撤了。」
「直覺?」
我點了一次頭。
她嘆氣。「我能做什麼呢?」
「離開這裡。如果我落入寶愛的控制的話,就算是短暫被控制,我也不想傷到妳。或許在我沒回報的話就打給PRT主任、安排一次轟炸,以免寶愛計畫要長期控制我?」
媘蜜做了個表情。「這很蠢欸。」
「我之前也幹過蠢事啊。而我不知怎的,不認為這件事會很蠢。」
「那,就去吧。等到妳安全時,盡快打給我。」
我點頭。
她和班特利走出墳場。我又等了幾分鐘,直到她走出我的超能力的範圍。
阿特力士與我飛越那段距離,抵達那艘船。我等著寶愛的超能力襲來,但我的情緒沒有變化。
我的蟲子感知到骨鋸的陷阱——有些區塊有著厚重霧氣,或是有些試管扔在地上、放在角落或掉落之處。我很高興沒有任何殺蟲煙霧。我踏上傾斜的甲板,然後緩緩走入船中。我假面服的柔軟襪底使連自己也幾乎聽不到我的腳步聲。
我拔出槍,準備一進入範圍內就要開槍。假使寶愛為我設局陷害屠宰場,我很肯定自己能在麻煩襲來前,打中其中一人。這個想法很站不住腳——就連傑克,那個他們隊伍中最脆弱的成員,也不會因槍擊而死去。儘管如此,有槍的局面也稍稍令我更安心了。
有更多陷阱強迫我必須緩緩穿過船內的曲折路線。我能停在船艇最底部門外之前,已過了好一陣子。
我心嗚咽跳動。
我走進門口,觀看那房間的室內裝潢。
地板傾向一側。半間房間的金屬地板都覆蓋著沙子,最低處則陷在水面下。
三個男人,三個女人還有一個女孩。那位腰帶上有刀的男人,再次開始了儀式性來回踱步。他的腳光裸踩上蝕鏽的金屬甲板,甲板切入他雙腳。其他人在船身各個地方,或坐或站。
我收出手機,打給媘蜜。
「還真快。」
「這不是屠宰場。是誘餌。」
我瞪著他們。這些偽裝很匆促,但也十分透徹。傑克和骨鋸明顯換了原本的衣服,骨鋸為其中一個男人架起了近似偶人裝甲的東西。
「打給蛇蜷,叫醫護人員來這裡。這是骨鋸的作品,所以他可能需要請一些專業外科醫生來解除她做的手術。我會用蟲子標示出骨鋸在船裡面設置的陷阱。」
「在辦了。」媘蜜掛斷。
麻痹、強迫性行動。玩偶。誘餌。傑克又試圖讓我背叛自己的道德標準?以我會優先攻擊、之後才確認的概念,設置了這些誘餌?如果我以最初的衝動殺掉他們,我的手上,就會多出七個平民的死。
「大家,幫手已經在路上了。我對此很是遺憾。」
「謝謝妳。」我猜她是被弄成寶愛模樣的二十多歲女人,說道。其他人都啞了。
我看著沙子上的拖痕,拖痕指向水邊。是誰被拖過沙地呢?
我最後看到一把刀子。刀刃被砸入船隻的金屬船身。我踏過那些可能曾綁在寶愛身上的鐵鍊和鐵環。我把刀子從牆上拔出,用蟲子捉住那飄向地板的紙條。
布拉克頓灣,我們向你們承認敗北。根據我們與艾梅麗雅小姐的協議,我們會離開你們的這座迷人城市。這段旅途十分有趣。
別擔心寶愛。她沈睡在海灣底部某處。骨鋸好心增加了她負面情感的接收能力,移除了她的精神濾網。那女孩會親自體驗到布拉克頓灣住戶的所有糟糕情感——而靠著亞倫的技術,她就會活得非常、非常、非常久。
這樣分手毫無轟轟烈烈,卻僅一聲嗚咽。我想你們肯定理解的。
你真摯的,
傑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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