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人誰知道會住哪兒呢,少爺。什麼今天晚上,哪有固定住處的喲。哪兒有客人,就住在哪兒唄。」 老太婆的話,含有過於輕蔑的意思,甚至煽起我的邪念:既然如此,今天晚上就讓那位舞孃到我的房間裡來吧。 ──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孃〉
傍晚,兩個人來到湯島温泉。
跟前兩天一樣,他們入住不同的房間,夏生訂的是只有洗手間、沒有浴室的房間,千櫻訂的是附有私人露天風呂的套房,在餐廳吃飯的時候,夏生就調侃她怎麼變得這麼有錢了?
「我領了奬金。」
她只是簡短地這樣答。
夏生從她的態度中感受到那只是膚衍他的話。
「你如果想的話,吃過飯可以來我房間洗啊。」
吃完了飯,夏生回到房間收拾好泡湯的用品,臨出房門之前,還特地到洗手間的鏡子前梳了一下頭髮,順道也把浴衣的領口收好,手放到剛剛吃飽的肚子前面時不禁在上面來回摸了摸,還順著那曲線在上面劃了一個圓圈。
走廊裡有點暗,腳步落在木地板上發出細細的吱嘎聲,這是他回香港之後就沒有再聽到過的聲音,吱嘎吱嘎,讓人想起維多利亞時期的老房子改建成的單位,每一間都又長又窄又漂著點霉味,這種房子倫敦多的是,最適合荷包有限的學生,當時千櫻租的單位也是這一種的,在泰晤士河東南面二區,他第一次跟她回家時,一路跟在她後面走上一道舊樓梯,吱嘎吱嘎,又長又窄又漂著點霉味⋯⋯,可是一進到她的單位,裡面卻打掃得窗明几淨。
房裡面傳來搞笑綜藝節目的聲音,夏生敲了敲紙門,前來應門的千櫻已經換好了浴衣,桌上放著熱茶和兩片蛋糕,蛋糕是剛剛晚飯時兩個人都吃太飽了,本來想請旅館的侍應收起的,可是侍應好像因為不能為客人送上全餐而感到好不自在似的,無論如何都要把甜品送到房間,這下不吃就更不好意思了。千櫻把夏生領到露台上那個檜木風呂之後,便回到房裡看電視了,露天的風呂跟房間只隔了道磨砂玻璃,檜本的澡盤裡早就盛滿了熱水。
夏生飛快洗好身子跳進澡盤,十一月底晚上的空氣已經很冷了,可是當身體浸在差不多四十度的熱水中時,外面的低温正好把竄升得太快的體温壓下來,這一涼一熱真是說不上來的享受,夏生在盤子裡伸了一個長長的懶腰。說是露天風呂,其實園子很小,四周圍了竹籬笆還種了樹,泡澡時可以看到的風景就只有樹葉後面的一小片天,看悶了的話眼睛只好回到房間裡。夏生把後腦勺枕在澡盤的邊緣上,透過玻璃門可以看到千櫻在專心看電視的背影,如果她這時回過頭來的話,一定會看到自己的祼體的。
洗完出來,千櫻讓他一起坐在暖桌前,把一碟蛋糕推到他臉前,他其實一點都不想吃,千櫻碟子上的那一塊也只是吃了幾口而己,可是房間裡沒有冰箱,蛋糕上有忌廉,如果今天晚上不吃明天就得丟掉,只好硬著頭皮拿起匙子,一邊倍著千櫻似懂非懂地看搞笑綜藝節目一邊慢慢地吃。
看了一陣,夏生發覺原來不懂得日文也可以看得明白。節目裡一個長得醜又很胖的男藝人被送去做各種蠢事,他出糗時節目裡的來賓和觀眾就一齊捧腹大笑,好像永無止境的惡夢似的,當男藝人好不容易完成一項挑戰時,又下來了新的指示,而且離譜程度一直在升級,最後的任務竟然還要他下去熔岩在熊熊地翻滾著的火山口,雖然戴了安全帶,但那個藝人終於還是不敢下去,被拉回光禿禿的岩石地上時他還哭了出來,堂堂一個大男人顧不了面子在攝影機前又是眼淚又是鼻渧的,他越哭鏡頭就放得越大家賓和觀眾們就笑得越開心,夏生發覺自己竟然跟著一起大聲地笑了出來,他心裡明明覺得那個男藝人也真可憐的,可是同時眼睛又離不開電視畫面,千櫻笑著笑著也覺得有些什麼不對,停了下來,嘆了口氣:
「原來在現代當藝人也不容易呢。」
這時她看到夏生的碟子:
「嘩你已經吃完了,你還真吃得下呀,那你也幫我吃完它好了。」
話一出口,才意識到不太妥當,這曾經是他們一起出去吃飯時很理所當然的動作,不過他們一早就不是那種關係了,自己那碟蛋糕已經推到夏生面前了,才又想拉回來:「對不起。」
「沒關係,我吃。」
夏生捉住那碟子,用千櫻吃過的茶匙舀起一塊忌廉放住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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