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段記憶的老爸，父親節快樂。

小時候我總是很害怕我爸，直到長大後才敢和老爸親近。

身為獨生女的我，照外人的觀點應該是老爸最疼的孩子、上輩子的情人、要什麼有什麼、萬般受寵。但事實上我的成長記憶裡，對老爸的陪伴印象極為模糊，沒有幾次一起出遠門或是陪我玩的記憶，主要照顧者是媽媽，爸爸是一個賺錢的黑臉角色，我害怕的權威角色。

印象中的老爸，不愛出門人擠人，所以唯一小時候一起出去玩的印象是和親戚們一起去遊樂園玩，大家都很開心的下車去玩了，爸說他要待在車上，他說因為很熱、因為人擠人、因為很麻煩，其實和大家確切玩了什麼我也忘了，但我的印象裡，只剩下老爸說他要留在車上等我們的畫面，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原來那時心裡是渴望老爸也和我們一起。

因為老爸怕麻煩，我和媽媽會暈車會吐，每年我們全家唯二會出遠門的機會就是每年除夕回爺爺家，和清明回爺爺家掃墓，老爸才願意開長途車，帶我和媽媽回老家，我是會暈車的體質，不常出門的我坐長途車更是煎熬，每次都吐得亂七八糟，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很期待，老爸雖然嘴巴碎念暈車很麻煩，但還是會為了我開開停停的，讓我停在路邊休息，也習慣了清晨出門，避免塞車更容易造成暈車的機會，現在想起來這是老爸的溫柔呢。而媽媽總是會在開長途車前，準備茶水食物餵食我和老爸，也把她的大腿借我當枕頭和我一起坐在後座，爸媽的溫柔和照顧長大了後想起更加清晰，小時候總認為是理所當然。

老爸其實不太管我的成績？太模糊了我甚至沒有他管不管的印象，但有記憶考100分可以拿零用錢，哦對我小時候一個禮拜可以跟老爸拿一次零用錢，100塊吧還是多少我也忘記了，應該是國中的時候。國小時候對老爸有兩個印象，一個是他總是會在七點半左右回家，我和媽會等著他一起吃晚餐，餐桌上常常出現鱈魚和蒸蛋、蒜泥白肉，和一道湯，飯後總有水果。老爸一回家我在看的卡通就會理所當然的變成新聞，對小孩子的我來說窮極無聊的新聞（但現在打開電視不知道要看什麼就會轉到新聞台...這是變成大人後的轉變嗎？）。老爸在外縣市工作，回來得晚，小時候一回家我都是先洗澡、吃點心、寫完功課才吃晚餐的，這樣想來也是有全家人一起吃晚餐的回憶。另一個記憶是後來他真的每天來回太遠太累了，就住在公司的宿舍，我和媽就兩個人吃晚餐，但是記憶很模糊，最有印象的還是一家三口在客廳吃飯配電視的畫面，還有我等不及老爸回家就用手偷抓食物來吃，就算客廳的擺設變了好多次，依然記得那個畫面，很有溫度的畫面。

老爸不在家或晚回家的日子，媽偶爾會帶我去逛夜市，那時矮矮的我走在人擠人的夜市總是看到大人的屁股和腳，我對夜市的印象就是大人的屁股和腳，還有旁邊的攤販。注重養生的媽媽幾乎不太買夜市的食物讓我吃，但在人群裡走走對還是小孩子的我來說就非常有趣了，印象中老媽最常買的就是夜市小攤販的麵包，我最愛肉鬆口味的，還有奶酥、螺旋奶油，一次都挑著好幾個，後幾天的早餐就是麵包了，忘記有一次我們母女倆不曉得是逛太晚還是怎樣，到十點左右才匆匆忙忙回家，因為老爸差不多要回家了，然後我們到家後就開始裝睡，果不其然聽到開門聲是老爸回家，至今我還不知道為何要裝睡，是老爸不喜歡媽讓我這麼晚回家嗎？或是太晚睡？現在想起來都覺得母女倆裝睡的畫面太好笑。

忽然寫著寫著，其實對老爸的記憶也不算模糊，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多，不過並不是陪伴玩耍和聊天的記憶，而是生活片段的記憶。很小的時候很害怕老爸生氣，那個五字經一開口帶給人滿滿的壓迫感，也不敢哭，生病了也不敢說不舒服，因為老爸會覺得媽是家庭主婦為什麼連孩子都照顧不好。當時老爸一句哭什麼眼淚就只能默默的掉下不敢出聲，還是國小的我已經會在大人追打的時候躲到房間鎖上門，再把衣櫥推過去椅子卡住把門擋死，老爸氣沖沖地拿鑰匙開了門之後發現門打不開，直接氣到把電箱關掉讓房間斷電，我已經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事情惹到讓他那麼生氣了，但躲起來的記憶猶新啊！到了國中後會覺得你憑什麼？兇什麼？學會回嘴了，你講Ｘ你娘ＸＸ我就回你只會Ｘ你娘還會什麼，罵我畜生我就回人會生畜生嗎？所以你不也是畜生，再也不會這樣安靜又害怕的乖乖被罵了，學會了反抗。後來更大，老爸也不太打我了，到了令人擔心的高中叛逆期，變成老爸早晚接送到校車處，最糟糕的留校察看階段是老爸和老媽輪著直接載我到校門口看著我進校門，回想起來，其實那時他們比起責怪，更多的是擔心，更多的是相信，現在的我很謝謝他們當時的相信。

又是一年一度的父親節，我們家是沒有過節習慣的，連帶著我也不會特別去追求儀式感，除了父親節母親節媽媽的親戚們會一起回外婆家慶祝外，我們一家三口就是簡單的，當成沒特別的一天度過，老爸在我還小的時候不喜歡回外婆家，都是我和媽一起回去，直到後來他也六十好幾，老了，近幾年才願意和我們大家一起回去慶祝，和親人們聊聊天。現在的我有點懂得為何老爸不喜歡回外婆家了，不是自己的家人，卻要面對社交式的談話，要是現在的我也不喜歡。不過撇除掉那些，久久見一次有血緣關係的人是還算不錯的。

長大後到外地生活，久久回家一次，摩擦少了，距離卻自然的靠近了，雖然老爸的關心從頭到尾都是只有那幾句：騎車騎慢一點、遇到凹洞不要騎過去、要兩隻手騎車（因為我太常出車禍了哈哈）、不要感冒、不要亂吃東西....這些簡單的關懷，我知道這都是不善言詞的老爸的關心，不知道要和女兒聊什麼而找的話題。漸漸的我學會用和朋友相處的方式和老爸老媽開玩笑，也對父母的權威不這麼害怕拘束，知道了父母並不可怕，他們一直都會在我身邊陪伴著我，不過還是無法朝夕相處啦，有距離才是維持感情最好的方式。

家人，總是有好多好的壞的，開心的不開心的記憶在心裡，如果沒有抽空去回想，也許我也不會發現我對老爸還有很多沒有梳理完的記憶，如果沒有仔細的去感受，也許我一直就會覺得他是一個又兇又難以親近的爸爸角色，靜下心來回憶過去是必須的，透過這次的回想，感受到了其實自己一直是被愛的，只是每個人的方式不同罷了。明天父親節，不知道還可以和家人一起度過幾次這樣子的日子，希望我能在這些日子裡透過一次又一次的相處把小時候害怕的距離拉近。

也許長大後的我們才更懂得什麼應該珍惜，慢慢的，我想我會再把和家人的回憶用文字記錄下來，它們將成為我心裡，有溫度的，支持著我的一部份。

2021年8月8日，老爸，父親節快樂，等餐廳解封了我們再全家一起去吃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