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的月光

小學四年級以前，中秋節夜晚時光，全家人會到樓頂賞月。父親會將偌大的空地掃除乾淨，鋪上草蓆放好小桌子，端來柚子、月餅和茶水放置好，同時小朋友們入續洗完澡，準時7點在樓頂集合，住在附近的親族會前來串門子，大夥聊著天好不熱鬧。

秋天的夜色很深，襯著一輪明月，月亮透亮泛著一層光暈，真能稱之皎潔無暇。我喜歡躺在草蓆上十分涼爽，有股秋天的氣味，平躺的視角望去，月光將露台的家人們映著一層藍光，爸爸撥著柚子為哥哥做帽子，媽媽壓著弟弟的手說：「不能指月亮喔，要尊重不然會被割耳朵。」奶奶看顧著昏昏欲睡的妹妹，此時想起，在小小孩心中仰望一輪明月的浪漫，是我們家團圓和樂的儀式感。

小學四年級以後，全家搬到了三重，風風火火的麵包店生涯開始，中秋節即成了王家兄弟姊妹加成的勞動節日。餅業重頭戲，全家動員，做不完的月餅訂單無數通宵夜晚。不管哪個階段，只要是我曾經的同學，都會被我邀來做餅，籌措人力在當時幾乎是本能了。王家中秋的戰場，就這樣過了十多年.....直到我們一個個長大。

看似有趣的一段經歷，仔細回憶起來卻有點苦澀，因為在大節日裡，王家大人們全處於情緒風暴中，一不小心就會被刮的翻天覆地。12年歲月很漫長，年少的我們殷殷期盼著什麼時候是個頭？

現在卻有些明白了，對我來說麵包店的日子，成就了我“想辦法”的本領。比如重複的工作流程、與人們的交誼、應對進退等......。在還很小的時候就已經奠基，才有了後來創業的勇氣，想當然學習還沒結束，那又是我另一場人生混戰。後來麵包店的確到頭了，而這個結束讓我們家分離12年，卻也為王家孩子帶來歷練的空間。

我是家裡最愛吃麵包的人，有時候兄弟妹們都說，我就是在麵包店做不夠，他們聞到味道都快吐了，尤其我小弟至今還是與麵包絕緣。我想可能是我有個美好記憶停留在麵包出爐那一刻.....，我時常讚賞著麵包，發酵大小適中，吃色（烤的顏色）美味、賣像極好，總會在一盤裡選個最醜的來吃，現在想來，那吃進麵包氣味還在味覺裡浮現。

說到中秋月餅，至今我還沒吃過超越我家的素食綠豆椪，有綠豆餡與咖哩餡。還記得綠豆椪一出爐，餅皮鬆軟、餡料濕度、香氣甜味，都讓人很難忘懷，一盒12個裝在盒中沈甸甸的飽滿手感，還是記憶猶新！

近年某個中秋夜晚，我滿大街找綠豆椪，因為想起了父親的餅，逛了大半夜買到了卻吃的沮喪，因為再也沒有記憶中的那個滋味。前年，父親試著照往年留下的食譜再做看看，味道已經不如當年。也應證了“職人”是得經年累月不斷重覆的工法，才能將經典永續。

“月”恆常的掛在天上，看著人間世代流轉，當我們望向祂時，不知怎的心就柔軟了，我們回憶、傾訴、靈感湧現，都在祂的眼皮下看顧，怎能不謝謝祂的陪伴呢？

馬雅有個說法，月亮影響著地球所有水的流動，當水流動，一切都活了起來，活水可以帶來淨化與滋養，清理我們的身心。當我們看著月亮，不論什麼情緒引動我們的眼淚，請盡情地流暢，因為此時水正為你帶來淨化，也為你帶來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