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玉寧摔跤動了胎氣,所幸產婆和大夫都說並無大礙,成德便讓人依方熬了羊腎杜仲湯,親手餵盧玉寧喝了,看她安然睡去,這才回到外頭暖閣,見曹寅還耐心耐煩在裡頭坐著,便道:「累著你了,在這兒平白坐了倆時辰。
曹寅笑道:「我在這屋裡坐了怕沒有大半年,豈還差倆時辰?」
成德想起當初,不禁一笑,說道:「那是,真累著你了。」又見窗外天色已暗,便道:「不早了,你就住下罷?」
曹寅起身道:「原是記掛你,才留到這時辰,你既無事,我也該回去了,再晚便出不了崇文門。」
成德道:「大老遠的,你就跑死馬也趕不及出崇文門,若要先出德勝門,繞著道走,冤枉路又太長,你還是留下罷。」
他不待曹寅答應,喚人要來梳洗的熱水和便袍,打整好了便和曹寅一道晚飯。飯後兩人各據炕上一角,各看各的書。曹寅原是拿了一卷錢謙益《箋注杜工部集》翻看,半晌抬起頭來,見成德左手把玩一方未經雕刻的羊脂白玉印,右手拿筆在一本子上塗塗抹抹,好奇心起,靠過去一看,見那本子上寫著「無錫天地」四個字,便笑道:「我當你看什麼書這樣認真,原來是給顧梁汾傷腦筋來了。天地之道,貞觀者也,你真取這一層意思刻印給他,也是別出心裁。」
成德聽出曹寅拿話取笑,便瞪眼道:「干你什麼事?」
曹寅笑道:「我倒是一片赤誠關心你,誰想你有了顧梁汾就不把我看在眼裡了。」
成德聽他取笑,忙道:「你瞎說什麼?我不過答應給他刻個小印罷了,你就看不過去。」
曹寅哼道:「你這話有良心沒有?我豈在乎你給他刻印?但教你有空閒,你就刻十個百個我也不理睬。我看不過的是吳漢槎那事。」
成德一怔,說道:「那事我答應得確實魯莽了,可話已出口,也不能反悔。」
曹寅道:「依我看,你將這事糊弄過去罷。畢竟你修書沒有,顧梁汾也無從得知。」
成德又是一怔,說道:「言而無信,如何能行?我還想出個緣由,寫信給巴海才是。」
曹寅眼見勸不動,索性扯開腰帶和袍子,大剌剌在炕上躺倒,拉過一床薄被便睡。成德見那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便拿炕上一個玉如意去戳他腳底,曹寅連忙將腳踢了兩下,成德便笑道:「踢壞了我的東西,看你拿什麼賠?」
曹寅嘻嘻一笑,說道:「我那兒難道還少了御賜物件?拿來一件,總不辱沒你。」
他兄弟二人打打鬧鬧,到子時前後熄燈就寢。曹寅見滿室漆黑,只花窗之外薄有光亮,正是催人好眠,待閉目要睡,心裡卻總不自在,思量半晌開口道:「容若,我有一事求你。」
成德恰好一個翻身面對曹寅,聽他有事相求,便道:「你哪件事我不應允?還說什麼求?」
曹寅道:「是麼?那吳漢槎一事,你能不能答應我,幫過這次,下不為例?」
成德思索片刻,答道:「我除了寫信給巴海,請他多少關照吳漢槎,實在幫不上旁的忙,倒沒有什麼不能答應你。」
曹寅道:「這可是你親口說的,要食言了怎麼辦?」
成德哧的笑道:「難不成你要我賭咒罰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