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09|閱讀時間 ‧ 約 16 分鐘

在她喝光水之後 第七章 饕客夜棧

    「你在這啊!有打聽到二十年前,誰跟我師父一起來買筆嗎?」
    「有人看過他們,但沒問到你師娘身分。」
    「嗯,接下來我們去哪?」
    我示意他坐下,或許坐花圃旁,他心情會舒緩點。「我得跟你說,我剛剛遇到扒手,你知道,大家來筆林,不外乎是買筆......」
    我承擔不了責任,只好編個圓融自洽的故事,參雜眾多定蒝的潛規則,結論是藍田玉筆已經翻山越嶺遠渡重洋。
    「我不信。」李洵簡明扼要。
    「為什麼?」我驚訝。
    啊,說溜嘴了。
    「直覺。」李洵,「發生什麼糟糕的事嗎?我們是同伴,有福共享有難同當,你說出來我不會怪你。」
    他的眼神很真誠,也很銳利,我估計編新的故事沒用。
    好吧。
    我一五一十坦白事情的來龍去脈。
    李洵強作鎮定,仍流露出些許震驚、憤怒、沮喪,但故事結束前,他已經回到平時的狀態。「沒事,我們想辦法。」
    「你不生氣?」我問,「我弄丟筆了!」
    「師父告誡我,隨時保持冷靜。生氣不能幫我們找筆。」他笑說,「總感覺你有事瞞我,原來是玉筆。還沒午夜,我們不能放棄,你有其他點子嗎?」
    我不敢跟他對視,低頭回應,「沒了,你有嗎?」
    「嗯......測驗是午夜前把筆交給對象,當下有兩件事情,找人、找筆。我們時間不多,只能挑一件辦。」李洵繼續分析,「你說玉筆價值不斐,那是我師父師娘的定情物,也是師父後代的成年禮物,全天下沒有第二件,目前筆還沒移動位置,明天就不好說了。 找人的話,我們能通過測驗,可以告知對象他的生父是誰,說他生父三年後會下來找他,前提我下次測驗通過.......」
    「找筆?」我試探問。「測驗能三年後再來,類似的筆我們要買,不吃不喝至少十年。」
    「找人。」李洵斬釘截鐵,「筆是身外之物,十八歲生日只有一次。我不明白沒有父親是什麼感覺,但我師父整天失眠……做父親的是如此,做孩子的又何嘗不是?你說今天是什麼祭來著,整座城市都在狂歡,可他自己,還有誰知道今天也是他的十八歲生日,為他說一句生日快樂?
    我一定要在今晚找到師父的後代,告訴他師父十八年來一直惦記他,今天很高興他成年,父親很快就會下山。」
    「你替你師父轉達口信?」我問。
    「不,我自作主張下山。」李洵苦笑,「我偷玉筆出來,師父不知道我提早參加測驗。」
    「等等,」我驚呼,「你師父沒叫你下來?」
    李洵說,「我前天晚上離開前,有留紙條解釋。」
    「你還偷筆出來?」
    「閣主曾兩次來信,一次通知我師娘生小孩,一次通知她病逝。第二封我那時候還小,只依稀記得他說,要把玉筆交給那位沒見過面的子女。」
    「關於你師父的子女,你還知道些什麼?」
    「之後師父再也沒提過他。」
    我快氣炸了。「所以你沒有任何依據,私自帶你師父的寶貝、提早下山?你會不會誤會你師父?他失眠有別的原因?他壓根子沒希望你替他轉交筆?」
    「他沒說,但我很確定,所以我答應了。」李洵說,「有些承諾不需要開口。」
    我無言。
    李洵開新話題,「你剛說玉筆很貴?」
    「不是普通地貴。」 「引路人一窮二白。」李洵擺出「你看我就明白」的神情解釋,「筆一定是師娘買的。」
    李洵繼續解釋,「師父遵循傳統,行事保守,除了在定蒝留情外,我沒見過他違反族規。師母應該名門出身、門當戶對。閣主早上曾說,師父孩子受到妥善照顧,那他不至於流落在外,想必還在師娘的家族裡。」
    我等不及插嘴,「選美活動是政治活動,任何名門好看的年輕一代都會參與,差別只有男的在台下,女的台上。你師父的孩子或許會出席今晚的選美祭......」
    很不幸的,長相會遺傳。正所謂理想美滿,現實骨感,我不得不問個深刻的問題,「你師父帥嗎?」
    李洵陷入懊惱的沉思,問題超出他能力所及。
    「你師父參加測驗完,和師娘邂逅......」我自問自答,「既然兩方一見鍾情,除非英雄救美,不然應當是俊男美女的組合,孩子外表不會差,確實有可能出現在選美祭上。選美祭七時開始,我們不妨先過去看看?」
    往東走回頭路,越過文教區就是西門廟。雖然我不大相信李洵所謂的直覺,但倒頭來沒其他法子。
    「好啊!」李洵痛快答應。「既然對象在西門廟,毛球還我,我找看看。」
    我手伸口袋翻找,翻找...不見了,口袋空空如也。
    什麼時候掉出來的?
    汪冲!
    「受詛咒的口袋,放什麼掉什麼。」李洵點評,我反駁不能。
    「沒法用毛線球代替做新的?」我問。
    李洵搖頭,「毛球裡有別人的字來保持血液活性,需要事先準備。沒關係,師傅有教我,如何在什麼都沒有的情況下找人。」
    「怎麼找?」
    「直覺。」
    於是李洵帶頭前進,我跟在身後。我們倆穿過學堂私塾,在廟口壅擠的工作人員與人潮中騰挪身軀、奮力邁進,並留意每一個與我們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
    我決定相信他的直覺,李洵成長環境很野性,我說謊兩次都瞞不過他,或許真有某種神奇的第六感。
    半小時後,我們站在饕客夜棧的門口。
    「你是不是真的餓了?」我問。
    西門廟與驛館、文牙並列為定蒝最熱鬧的地方。西門廟附近有各種餐廳、小店與攤販。我個人最推薦長億天廚和饕客夜棧。西門廟一帶原本由另一個八大宗門:眾家掌握,不過自從它老窩被拆後,原本旗下的組織紛紛獨立門戶。別看他們一盤散沙似的,正因為沒有人能代表他們,他們做事情最沒規沒舉。
    據說兩年前知味觀想在西門廟的對面開分店,開張前一晚,分店被人放火燒得一乾二淨,旁邊八十六個餐廳店家,口徑一致,全說沒看到可疑分子,好像建築物自己點火燒自己,真他媽瞎扯蛋。事後請來調查的高手各個上吐下瀉食物中毒,最後不了了之。
    在驛館惹事,你會被公開審判當眾圍剿;在文牙,你會被毒打到親媽認不得;在廟口,你會被消失。
    另一方面,這說明即使定蒝看似由世家、行業公會、宗門所瓜分,但所謂民間藏高手,散戶抱團走,獨立店家何嘗不是另一股力量?話說回來,古軒閣對外也是個體門戶的形象,閣主和各方名人都保持一般關係,沒有親近或排斥任何人。
    饕客夜棧坐落在廟口區域跟醉月湖中間,少數挑高蓋五層樓的餐廳,顧客可以眺望晚上醉月湖湖心點燈的夜景,是湖邊玩累後吃宵夜的好去處。饕客夜棧平日從傍晚營業到日出,越晚越熱鬧,不過今天夜棧為了選美祭,提早開張,我與李洵成功在它客滿前找到最後一桌座位。
    「你怎麼挑中饕客夜棧?」我問。「附近有很多選擇。」
    「憑感覺。」他說,「這裡不好吃嗎?」
    事實上,饕客夜棧是定蒝人公認最好吃的,他或許真有第六感。
    「我們不先找人,行嗎?」我問。
    「待會選美祭才是的發力時間,趁現在養精蓄銳填飽肚子。」李洵振振有詞,「我相信我的直覺。」
    我不敢說李洵的直覺是對是錯,夜棧的餐點確實好吃,但正因為夜棧以宵夜聞名,它的菜單以精緻的小菜、點心、茶酒居多,而我們倆一整天沒吃東西......
    破費在所難免。
    「怎麼點菜?」李洵問。
    我手指牆上懸掛著三四大排的木牌子們。每道牌子上都有一道菜名,翻面蓋住的牌子,代表會煮到那菜的師傅沒來。師傅依照自己的字有各自擅長的部份,店家又不可能要求每位師傅全勤,因此餐廳的菜單鮮少完整過。
    「四海蒸鳳爪!」李洵驚呼,惹得其他桌客人側目,「我要吃鳳凰肉!」
    我解釋道,「那是雞爪不是真的鳳爪,四海指醬油、麻油、蠔油、以及一道獨門秘方。」
    「冰火錦繡龍皇球呢?跟冰火有關?」
    「青菜包裹蝦球後煎完灑糖。外面那層菜皮不知怎麼做的,很脆很好吃。」
    「夕陽餘暉花好月圓?」
    「炸地瓜球灑花生粉。」
    「有哪道菜是誠實的?」
    「太陽餅裡沒太陽,老婆餅裡沒老婆。」我聳聳肩,「人靠衣服打扮,菜色也靠菜名打扮,真叫個炸地瓜球,哪會有人點?」
    「我點啊。」李洵洩氣說道,「不都地瓜球?」
    李洵很快從打擊中恢復過來,高高興興點十幾道菜。我稍作詢問後,確認他沒有忌諱或敏感某些食材,很好打發的類型。
    我招手叫來位店小二。來的這位人高馬大,表情跟石頭一樣僵硬,搞得好像我上次來賒帳一樣,看來饕客夜棧給小哥們的訓練不夠呀。
    我複誦李洵的點菜完,李洵神色不安,怯怯問道,「付得起嗎?」
    看來他終究給菜名震懾了。貴是貴,還沒叫酒就快五百文錢,我不敢數今早三兩銀還剩多少,但他第一回上餐館,總不能讓他吃不過癮。
    「放心,這裡我常來,跟掌櫃很熟,稱兄道弟喝酒會揪的那種,打折去零頭什麼的家常便飯。」我話說得有點滿,好讓李洵放心,常來歸常來,我頂多跟一半的小哥們混個臉熟,像眼前的死臉我從沒看過。
    不過看他一副菜鳥樣,大概是今天因應選美祭、臨時找來的人力,或許真能凹到打折也說不定。
    「我們只有原價。」死臉小哥表示。
    「兄弟,這就不上道了,新來的?」我嘖嘖搖頭,「你回頭看,有沒有注意到,你們菜單每道菜都比隔壁的貴上幾文錢?當然你們菜色不錯,但是啊~光這樣能解釋,為什麼最多人來你們這呢?」
    我壓低聲音說道,「因為牌子上的價格是騙外地觀光客的,底下還有一層規矩,知道嗎?」
    「我們只有原價。」死臉小哥表示。
    「不、不、不,」我親切誠懇地反對,「你知我知老天爺知,一個商號舖子要長久經營,回頭客比新客人重要得多,我們當然跟一生來一次的外地人不一樣。我跟你們家掌櫃也聊過好幾次,他深有同感,說自己每天總會在休業前,回想今天客人的姓名長相。」 看死臉小哥欲言又止的樣子,我進一步敲邊鼓。「事實上,他甚至常跟我們詢問,自己不在的時候,有沒有哪位服務小哥記錯菜、算錯錢?其實不只掌櫃記我們,我們這些常來的,也在記你們。因為我們來吃飯,吃的不是餐點,是服務、是氣氛,是回家的感受,是你我同樂、賓主盡歡的真誠......」
    「咳,咳。」死臉小哥很不客氣打斷我說話。
    「我就是掌櫃。」
    經過一番坦誠交流,我們得知今天夜棧很忙,連平日坐後台的掌櫃都下來幫忙點菜收錢。
    李洵接著表達自己對菜名的不滿,說自己外地來的看不懂。掌櫃竟然認同他的觀點,說自己也不滿菜名的慣例,老想改了,裝飾歸裝飾,沒能讓客人第一眼看明白,終究不好。兩人說話投機,竟有相見恨晚的味道。
    跟李洵聊幾句後,掌櫃稱忙,走前招待我們兩壺酒。我終究拉不下臉來,點個清淡便宜的煙雨綠了事,李洵卻說不喝酒,掌櫃會意,上玄米茶代替。
    「你不喝酒?」掌櫃離開後,我問李洵,「喝酒是出來混的必備技能。」
    「師父說喝酒傷肝、」李洵回答,「破壞平衡跟感官,萬一出事會反應不過來。」
    「你師父的說法沒錯,但出來混不只有手腳功夫,交朋友的實力更重要。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些打手武夫平日互相灌酒,其實是在拚場子拚面子,彼此喝熟了,就算哪天站在對面,也好搏個情面商量商量。」
    「我覺得你說得對,但我還是不喝。」李洵微笑,「剛剛跟掌櫃聊,我才知道在定蒝也有人跟我想法一樣,再往下想,我發現即使完全沒有人跟我想法一樣,也沒關係。別人是別人,我是我,我是李洵,不是定蒝裡的某個人。」
    看他自鳴得意的樣子,我想我今天的「教育」全白費了,他還是沒規沒矩不懂人情世故的野人。不過仔細想想,我說的、做的,未必正確,他現在的樣子就是山裡訓練出來的樣子,最符合他的身分和使命,我又何必勉強改變他?
    「那也不錯,你自然就好。」我回答道。
    佳餚一一呈上,我倆大快朵頤。雖然沒吃到真的鳳凰,但以獸運為主的定蒝,總有些年邁傷殘的駝獸給餐館回收利用。我們吃到熊肉和象肉,兩個都很粗糙非常難啃,我們邊嚼邊笑,比誰能咬最多下。我當然是比不贏,李洵是骨頭照樣咬碎的猛人。
    掌櫃很招待我們,上酒之餘,還附贈一顆甜瓜。李洵啃得猛烈,連瓜皮也沒留下。「皮比較澀。」他解釋道,「很幫助消化。」
    他看煙雨綠好奇,終究淺嚐一口,說淡淡苦苦又帶點甜,說酒似乎沒師父說得可怕。我說自然,煙雨綠參水果釀的,淡酒,最受女性喜愛。他問男性不喜歡嗎?我只矇一瞬間,便回我也喜歡,難不成我是女的?
    我倆大笑。
    「對了,你到底為啥要待在山上?」我問,「能講嗎?」
    「其他桌沒留意我們,別說關鍵字就行。」李洵回答,「簡單來講,我們的責任好比維護逃生通道,逃生通道知道吧?火災水災或什麼意外時,你要逃跑的路線。」
    「所以老家要你常駐在那,以防意外隨時發生?」
    「對,現在由我師父留守,下次測驗順利的話,以後換我。」
    「逢年過節有放假嗎?」我問。
    「沒有。」他答。
    「留守多久?」
    「至少三十年。」
    「老家對你太不公平!」我怒拍桌子,「三十年都不能離開,浪費大好青春!沒其他人嗎?」
    「人越少越好,就我跟師父。」
    「你可以測驗結束後,多待幾天再走?」
    李洵表示無法,「結束後得立即離開。」
    「幹嘛這麼嚴格?訂規矩的有種自己下來做啊!」
    「以前比較彈性,可以逗留幾天再走,但我師父上回搞事,這回不讓了。」
    「我覺得不行,連假日都沒有,你的差事根本不是人幹的。」
    李洵思索片刻,「......或許可以。」
    「嗯?」
    他解釋道,「歷任以來,做滿三十年,收徒退休,但上層認為我師父在外有子女,可能心智不堅消極留守,所以提早要他收徒接棒。換句話說,我留守時,師父還在當打之年,理當能和我交班輪流做。」
    「這才像話嘛!什麼閉關三十年,不找人說話,三十天就瘋掉了。我也跟閣主說去,看他能不能向上層爭取你放假的機會。你下次來,我帶你去醉月湖,那才比山海林有趣多了;回老家也不錯,老家的書庫比書海大十倍,絕對讓你看得過癮...
    ...說到選美季,雖然是政治作秀,上台機會都給世家宗門的高層子女霸佔,但水準還是有得。我忘記哪一年,台上的顏質據說慘不忍睹,給觀眾吐槽『選爹不選妃』、『我阿嬤也行』。觀眾竟然當場拱出一個比台上都好看的女性觀眾。那美女覺得困擾就逃跑了,結果你猜怎著?跟她後面離開的比留下的觀眾還多,當年的選美冠軍跟釘恥辱柱沒兩樣。從此,選美季總有一個普選名額,三個號稱中立的專業評審...」
    「對了,你說怎樣讓大家不笑話趙為青?」李洵打斷我,「測驗之外,我最惦記她的事。」
    「難呀!」我感嘆道,「你記得我今天跟你說的所有事情嗎?其實都跟人的想法有關,又牽涉到輿論跟社會成見,我從哪講起好......」
    接近午後六時,此時廟口已有些小規模的活動表演,饕客夜棧人滿為患,很多客人外帶點心茶酒後要去湊熱鬧。我倆買單時,卻發現人群中有位徬徨的小伙子,滿頭冒汗、手足無措,矮小的身軀在湍急的人流中更顯弱小。
    「我們過去。」李洵拉我袖子低聲說道,「我直覺說的。」
    我沒有遲疑,勉強將身子擠過去,李洵跟隨。
    「小兄弟,怎麼啦?」我問。
    「你幹嘛?你誰?」對方異常戒備,看來不好搭訕套話。
    「沒事,來關心下。今天是大家開心的好日子,就你一個人發愁。如果沒事情,我走了。」
    「等等,大哥別走!」
    那小伙子支支吾吾、語無倫次,講話沒頭沒尾,我好心安撫、連哄帶騙,他才能說出個東西來,大致上是幫些脾氣很差、頤指氣使的姑姥姥們買點心充飢,但一來她們沒說要吃什麼,二來自己錢不夠,偏偏隨便一個買差買少買錯買晚,今天工資或許就扔水溝了。
    瞧他一副「工作人員」的打扮,他還沒回答一半,我就猜到前因後果。李洵的確不簡單,直覺非常準,山裡訓練效果顯著。
    關鍵時刻不宜留手,我將剩下的一兩多銀子全塞給小伙子,讓他叫上夜棧最貴的酒和點心,全部口味都買過一遍就不怕挑,寧可買多也不能買少,吃剩頂多犧牲自己肚皮。東西重也不是問題,我跟李洵可以幫忙搬。
    「搬去哪都行。」我安慰道,「我倆剛吃飽,正閒著。」
    小伙子感激涕零,自然沒再藏。他解釋自己身份後,帶領我們去西門廟後方的廂房,那裏是選美祭的後台,有工作團隊與晚點要上台的大小姐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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