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5|閱讀時間 ‧ 約 6 分鐘

愛 請坦率(6)— 蟲被被

    「琪音、小翰謝謝你們來看曉光。」來的人是周曉慧,周曉光的姊姊。
    大周曉光兩歲的周曉慧一直跟我們在同一個學校,學校裡很難沒有人不知道她。周曉慧成績非常好向來都在全校排名前五名內,她除了成績好外運動也很強,是我們學校運動會的100公尺記錄保持人,她帶領的熱舞社還拿下了全國街舞比賽的冠軍,由國中到高中全是代表學校參加演講比賽的專業戶,重點她還長得很美。
    以上這些全是周曉光告訴我的,不過他講周曉慧很漂亮這點真的沒錯,我記得周曉慧高三那年的情人節,當時國三的周曉光一放學就拖著我到他姊姊的教室幫忙搬情人節禮物,我驚訝的發現原來玫瑰有那麼多不同的種類跟顏色,我跟周曉光兩個人,四隻手臂掛滿了禮物、抱著滿懷的花穿過大半個校園走到學校大門口,找嫌我們拿花跟禮物的方式太招搖而先出校園的周曉慧,看著他們姐弟兩個搭著司機開的黑頭高級車離開,我第一次感受到原來貧富懸殊的這句成語的真實意境。
    「曉慧我來幫你。」琪音走過去幫忙提周曉慧手裡的袋子,兩個人忙著把袋子裡的餅乾水果擺起來祭拜,我蹲回我原來的位置看著她們兩個人聊天忙碌的身影。
    琪音跟周曉慧熟是因為兩個人考上的是同一所大學,只是一個在醫學院一個唸法學院,不過在那幾屆我們學校有考上那間全台最好的大學的女生只有她們兩個。琪音告訴我她新生訓練結束後就跑去找周曉慧拜碼頭,周曉慧非常照顧她這個學妹,比琪音的直屬學姊還用心。
    相較於琪音對周曉慧的熟悉,周曉會對我來說就像是偶像明星或是任何電視裡的人,對於她的一切我都感覺到很熟悉,但事實上我可以說完全不認識她,這樣的她對我來說一直有種虛擬人物的錯覺感,我彷彿透過電視螢幕在觀看著她跟琪音的互動。
    「琪音這束花是你準備的嗎?」周曉慧問。
    「不是!應該是小翰,我想你跟阿貴都會準備,什麼都沒帶就來了!」琪音邊說邊走過來,由袋子裡拿了啤酒、維士比走回去交給周曉慧,她看著琪音交給她的維士比,笑著搖了搖頭。
    「小翰謝謝你的浦公英,這些花很漂亮,現在已經很少看得到浦公英,會不會很難找?」周曉慧擺放好祭品轉身對我說。
    「不客氣!我是在水溝邊拔的。」我說完話馬上就覺得後悔。
    「小翰你講話可不可以經過一下你的大腦先?」琪音馬上回嗆我。
    「沒關係的琪音、其實小翰這樣講會讓曉光更開心」周曉慧走到我的對面坐下,琪音也跟著坐下來
    「我弟弟很聰明很愛看書,我記得他大約五、六歲時看了一本鐘錶的書之後,自己一個人把我家一個壞掉很久的咕咕鐘給修好,我爸爸非常驚訝因為那個鐘是我爸爸在德國唸書時帶回來的,不過也可能就是因為他太聰明所以有點怪。曉光一直很熱衷研究昆蟲,但是我媽媽不可能讓他到外面去抓昆蟲研究,所以小少爺他就在家裡設陷阱抓蟑螂、螞蟻、蜘蛛來養,為了餵食蜘蛛他不知道怎麼繁殖出小果蠅,等我們家打掃阿姨發現時,他已經養得很有規模,把我媽嚇到請除蟲公司來我家消毒然後全家在旅館住了一個星期。」周曉慧的臉上揚起個很淡的笑容。
    「曉光的思考邏輯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樣,所以他養的那些螞蟻,蟑螂被清掉後,他足足一個月都不講話,我爸爸最後特別請來精神科醫生才診斷出曉光有亞斯伯格症,並且他對我媽媽產生特定對象畏懼症。最後按照精神科醫生的建議,我爺爺把曉光跟我接去他們家住,我爺爺是昆蟲系的教授家裡有數不盡的昆蟲標本跟書籍,在他的幫忙下曉光很快就不需要再去精神科回診。」周曉慧嘆口氣。
    「其實我媽媽很疼曉光,曉光想要什麼我媽媽都是找最好的給他,可是曉光對她而言真的太怪太難教了。我外公外婆是受日本教育的,他們以教養大家閨秀的方式讓我媽媽從小就拜師學插花、學彈鋼琴,每樣才藝都是扎扎實實的花許多時間來培養,我媽媽國小一年級開始就要跪著上插花課,老師說什麼就要乖乖地練習努力做到最好,她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小光沒辦法好好地守規矩,按部就班的按照著她安排的路來走。我媽很堅持、曉光很固執,兩個人常常僵持不下。」周曉慧不再說下去。
    我突然想到跟周曉光、阿貴三個人坐在超商門口喝醉的那個晚上,阿貴帶著醉意跟周曉光說:「可惜你堅持的那麼多年,最後還是你媽的心願達成。」
    周曉光不回答只是靜靜的喝酒,沈默像塊毯子蓋在我們三個人身上。我們三個人都很清楚,周曉光從來都沒打算當醫生,他討厭整天被關在室內,討厭消毒水的味道,他也沒辦法理解為什麼他的媽媽總是不認同他喜歡的所有東西或想做的事。
    大學時有次他來我的租屋處找我,在我房間裡看到我那條陪伴我許久的破爛小被被,他告訴我、他小時候有段時間跟周曉慧去住在爺爺奶奶家。周曉光的爺爺是某大學的昆蟲系教授退休,知道周曉光喜歡昆蟲,就花很多的時間帶周曉光爬山找昆蟲,還把周曉光找的昆蟲拍照後轉印在布上,再由周曉光的奶奶帶著他把這些布做成條拼布被單。
    「你的蟲蟲被套現在還在用嗎?」我問他
    「我搬回家隔段時間,我媽就說那條被套很怪,趁我上學時把它給丟掉。」周曉光躺在我的床上說。
    「你後來有找回來嗎?」我會這麼問是我知道周曉光對於他喜歡的東西都有份常人所不能想像的執著。
    「如果東西是被我媽媽丟的,她就會確保我絕對無法找回來。」周曉光的聲音悶悶的。
    我大學租屋處的裏煙味、潮濕的汗臭味混雜著霉味籠罩在我的記憶裡,把我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我用力地吸氣想擺脫那份毫無由來的窒息感,我聽到遠處的腳步聲,但我分不清是現實還自在我的回憶裡,直到琪音的聲音進入我的耳朵。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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