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17|閱讀時間 ‧ 約 12 分鐘

【原創BL】正經旅遊YouTuber靈異事件簿(二)

(二)台北西門町
  今日的我依然是好看的人。
  靠臉為生的YouTuber,拍攝前得把容顏打理到近乎完美,因為工作室請不起美妝師,故而我請教其他美妝YouTuber,代價自然是奉獻這具身體,讓他們能做一部男士上妝feat.谷溪.mp4,沒什麼不好的,對彼此的頻道發展皆有益處。
  我懶洋洋地坐在工作室會議桌上妝,主要是遮瑕和防曬,前幾天的雪隧遺毒讓我慘遭幾日惡夢,眼下青黑得像縱慾過度。
  幾日入夢是那位瘸腿阿伯,高舉登山杖,邊追邊臭罵我:「你小屁孩拿了偶的登山杖,讓偶這只剩一條腿!似要怎麼走路!下不了山啊!巴嘎呀落!」,充滿喜劇氣息的恐怖片差不多就是這樣吧?唉!在夢中被鬼追還是很可怕的。
  阿金將剛列印的行程修訂版丟給我,直接告訴我修改之處:「我昨晚找了西本願寺的資料,發現還有東本願寺,在紅樓後去看看。」
  我沒聽過東本願寺啊?但沒時間看計劃書內容,大家收拾工具坐上休旅車,準備去西門町,因為這地方大家來過好幾次,聚餐看電影逛街之類的,沒有什麼新鮮感,便有些意興闌珊。
  昂哥和美美討論工作結束後的行程,美美想去安利美特咖啡出張店,目前是她喜歡的主題,需要多點人頭幫忙湊齊週邊;昂哥想去日新威秀看電影,雙人套票才有他想要的週邊。
  兩名賊商做好等價交換協商後,到了第一站西本願寺。
  我收拾好服裝儀容,昂哥和阿金在這段期間做好拍攝準備,美美一個打板,我忍不住打了噴嚏,心裡尷尬面上靦腆地開場白。
  其實我本身口才並不是上佳,性格還很正經(怎樣!有意見嗎!),努力學習三個月如何抑揚頓挫,被粉絲笑慘,到現在只要我來段抑揚頓挫的說書,他們都笑成一片。
  但,我能怎麼辦?介紹時還是得這麼做啊!
  「西本願寺,是在日治時期所建設的,全名為『淨土真宗本願寺派臺灣別院』,整體皆是日式建築風格,過去曾因大火而毀去部份建築,後經修繕後保存了鐘樓、輪番所、樹心會館等等……」
  在我介紹時,阿金不時爆出忍耐不住的笑音,美美已經去一旁狂笑,而可憐的昂哥還得強忍笑意,穩健地持攝影機。
  這段介紹莫名其妙成為頻道影片的既定公式:谷溪做假惺惺記者式景點介紹時,畫面會不時晃一晃,還有大叔抽鼻子的奇怪笑音,偶爾會看到畫面一處有位年輕小姐撫著樹幹或牆壁狂笑。
  乾拎……我這個爆脾氣啊,到了鏡頭前也得忍住才行呢!
  要維持粉絲心中的形象,真是不容易。
  西本願寺大致逛了一圈,我們徒步前往紅樓。
  紅樓是一九零八年所興建的第一座公營市場,舊時興盛繁榮,各類風格劇場興起,無論是在國民政府遷臺後引入各類京劇、話劇等等,亦或之後西方風格興起,紅樓皆見證一段段年代的演藝風華。
  現今經政府整修後,成為文創與觀光之所。
  「我知道修繕是必須的,不然我也無法進來看看,但是這麼一修整,入駐許多商家,我會覺得失去舊物的特質,令這棟古蹟多了幾分匠氣。」我對著攝影機老實說。
  「你這段話讓我們失去潛在廣告金主啊!」阿金有時會插話,讓影片多點互動感。
  「反正本來也沒有人請我們做廣告啊。」我又老實說。
  「我是叫你努力讓我們有金主啊!」
  「……」我扁扁嘴,道:「在下賣藝不賣身。」
  在紅樓隨意晃一圈,時值中午,便要出去尋覓午餐下落。
  這次企劃書寫得粗略,主要是因為大家對西門町不陌生的緣故,這地方吃的玩的琳瑯滿目,沒有廣告商家與我們嘿嘿嘿地手搓手合作,所以可以隨意找巷內小吃店坐著吃中餐。
  身為鏡頭下的美男子,我仍舊無法抗拒大雞腿飯的誘惑,過去阿金多次阻撓我吃雞腿,好在毫無形象髒髒包誕生於世,掀起YouTuber們紛紛拍了吃髒髒包的影片,他才放任我偶爾吃一根雞腿。
  我知道自己的鏡頭使命,吃雞腿怎麼就沒形象了?我可會吃雞腿了,咬肉時來個wink,嘴油時騷氣地舔舔嘴巴,這種粉絲福利是心理年齡四十歲的大叔阿金無法理解的。
  我美美地嗑完雞腿,擦擦嘴巴,遺憾表示:「並不是很好吃。」
  「……」阿金看著我欲言又止,最後什麼也沒說。
  接下來要去東本願寺,赫然想起還沒看介紹,趁著休息時間,急忙翻企劃書修訂版,這時美美湊過來問我:「阿金哥怎麼會選東本願寺啊?這裡可是獅子林大樓耶!」
  獅子林大樓,我只是外鄉來的網紅花瓶,不懂暗示。
  美美沒看出我的困惑,只是嗚嗚呀呀地慘叫說自己不要去了。
  她這反應我就懂了嘛。
  這裡一定有鬼!
  我看完阿金給的資料,覺得這傢伙八成只有粗略掃過維基百科的介紹,得知是和西本願寺差不多的概念,只是東本願寺是融合西式與印度風格較為特別,就算現今原遺址消失,也值得到現場做個簡介。
  東本願寺原為佛門淨地,後來成為國民政府的保安司令部來關押政治犯的牢房,各類嚴刑拷打不斷,將一個好好的宗教聖地轉為人間地獄。之後此處改建成獅子林大樓,有過許多人來到此地覺得身體不適的情況,加上還發生兇殺案、竊盜案……諸如此類的負面新聞不斷,完全想像不到前身是虔誠信仰之地。
  我告訴阿金這些資訊後,他沉思了一下:「要呼叫我們的鼓勵員了嗎?」
  「不如不去啊!」我說。
  「但這段故事背景挺有意思的啊,我們在外頭繞一繞就好,又不進去!」
  「……這段話就是恐怖片裡常出現的死亡flag。」我好意提醒他。
  我們決定不喊鼓勵員,畢竟他今天有工作,我們只是在外圍拍攝一下而已,青天白日的總不會太誇張。
  所幸在獅子林大樓外圍拍攝過程挺順利,這集可能沒什麼亮點,但本來就是作為過渡期的影片,不用太介意。
  行程不多,但也工作了八小時,挺累的,腦海不斷晃過「想洗澡啊──想睡覺啊──」的跑馬燈,竟然還有「過來洗啊──過來睡啊──」的神回話。
  等回過神來,我正站在大廈頂樓邊緣附近,人被狠狠栓在硬實的男人懷抱中。
  風,好冷。
  胸,好暖。
  我眨眨眼抬頭一看,竟然是滿頭大汗的陽鎮赤。
  再斜點看,後頭是扛著攝影機的昂哥。
  「鎮赤底迪啊啊啊啊啊──」美美像是英雄片裡被拯救的災民,喊著英雄好帥好棒好想嫁的那一種。
  我對現況一頭霧水,陽鎮赤見我狀況良好,鬆了口氣,道:「據說你突然胡亂走來這裡,也就是西寧國宅,拉也拉不住,阿金哥打電話叫我趕緊過來,他們說電梯有古怪讓我爬樓梯,我爬到頂樓就發現你甩開他們兩個,差點就要跳樓了。」
  「……」
  「我只能這樣子抱住你。」陽鎮赤再交待一句目前我們肢體交纏的原因。
  「……」
  但你無法解釋為什麼正搓揉我的頭!
  我想起和阿金打算利用陽鎮赤的過往對話,瞅向阿金,四目相交之際,從他眼眸中瞧見黑心商人的光芒。
  走在這一行,賣身就是早晚的事啊……
  我苦悶地想。
    +
  使我險些跳樓的西寧國宅是什麼地方呢?
  不得不說這裡的驚悚程度不亞於獅子林大樓,臺灣人私下給這大樓掛上「猛鬼大樓」之稱,據說不少人跟我一樣莫名失去神智而走到此處,有的真的跳樓,有的則命懸一線,回過神看到大樓中庭一群鬼影朝他揮手。
  我想像自己的情況:我和陽鎮赤抱在一塊,一群鬼影在樓下揮手……是在給我們打摳嗎?
  雖然很感謝我們的鼓勵員讓我能繼續活著,活著為工作室的前程奮鬥啦……
  西寧國宅的歷史淵源不像獅子林大樓充滿人為暴力血腥,但可能真的有風水之類的玄學問題,這棟建築物二十年來事故頻繁,已有三十餘人喪命於此,死亡人數古怪,死亡原因更是奇怪,從燒炭、跳樓、情殺、墜樓、一名婦人裸身死於電梯井中,或是老是有人來此處跳樓自殺之類的離奇死因。
  這裡的住戶亦有經歷一些相應的靈異事件,舉例來說吧,曾有一位老翁夜間返家,忘記帶鑰匙,按其他戶門鈴也沒人肯幫他開大門,於是他爬牆進去,過程中失足墜樓而亡,後來就有半夜電鈴響卻無人按的詭異之事。
  總之,大概住在西門町的人或熱衷靈異之人都會知道這棟猛鬼大樓的。
  唉!因為西寧國宅的意外,我們悠閒的西門町一日遊,再度染上靈異事件的色彩。
  阿金操作YouTube後台,上傳「悠悠災災西門町.mp4」影片,設定晚上九點整進行影片首播。
  這部影片使我心情複雜,一來,以為這一期影片能夠安穩地成為旅遊影片;二來,這是陽鎮赤的首次入鏡,出場就是帥氣陽剛的男人,負責跟我搶臉的地位;三來,這是谷溪和陽鎮赤的CP開端。
  我看過後製影片,這期剪輯由阿金操刀,大概是基眼看人基,把兩隻公雞剪成一對鴛鴦也是很厲害的事。
  首播前十分鐘,便有數十位粉絲卡位,在聊天室聊了起來,什麼未看就知道又是多鬼多災的西門町、假記者小溪又要被嚇成兩行大溪、溪溪哭哭超可愛我這次也想看……這群黑粉不可理喻,為什麼不能多愛戴多關懷我呢?
  阿金敲鍵盤發一段話:「這次有新員工鎮赤,雖然鏡頭不多,大家可以猜猜他的職稱。」
  媽咧,最好猜得到是「鼓勵員」。
  我們員工挺喜歡和觀眾一起看首播,能第一時間得知觀眾的反饋,有時自己也會忍不住下場念叨他們,有種身在異地卻能一起看影片的同歡樂趣。
  這次錄製位置在西門町,不少身在雙北市的觀眾有感,還有幾位表示疑似當日看到我們在拍攝。影片將近三十分鐘,前半段中規中矩,到影片尾聲時,在獅子林大樓外頭,鏡頭外的阿金突然喊了句:「阿溪!你要去哪裡!走到反方向了啦!」
  影片中的我神情恍惚,誰都拉不住地往某個方向走,幾人隨我來到西寧國宅時,美美臉色蒼白簡單說了西寧國宅的事蹟,阿金立刻打電話給陽鎮赤。
  昂哥一手扯住我一手抱著攝影機,美美整個人都要掛到我身上了,我彷彿沒阻力似的拖著他們走進西寧國宅。
  我按了電梯,等電梯開門時,明明沒人在裡頭,我卻讓到一旁半分鐘才進去。
  「啊啊啊啊!溪哥你是在等什麼啊!不要嚇我啊!」美美嚇得痛哭流涕,死抱住我不放,隨著電梯關上,她朝外嚎叫:「我不要死啊啊啊──不要關門啊──」
  「幫我跟爸媽說我愛他們……」昂哥向電梯外的阿金道遺言。
  「……我會的。」阿金說。
  下一段畫面,我狠狠甩開昂哥和美美,攝影機摔到地上,鏡頭畫面是我的雙腳正慢慢步向樓頂邊緣,能感受到當時緊張氣氛,聊天室一片「不要啊!溪溪不要啊!」的慘嚎。
  接著,樓頂門板碰一聲,另一雙腳闖進鏡頭,攔住我前進的腳步。
  攝影機被昂哥重新撿起,由下而上慢慢揭露是陽鎮赤緊緊抱住我。
  我發出奇怪的悲鳴:「我好痛……我想死……」
  陽鎮赤將我的頭按在他的胸膛,輕撫我的頭髮,道:「乖,不痛了,已經不痛了。」
  「……」
  我抬起頭,眼神恢復清明,溼潤的眼睛看向陽鎮赤,我明明是因為困惑才看著對方定格,結果被剪輯得款款情深,真他媽有夠基。
  「鎮赤弟弟啊啊啊啊啊──」接著是美美的吶喊,現在我懷疑她吶喊的到底是什麼了。
  聊天室也揚起一片吶喊:
  愛!這不是愛是什麼!
  誰跟我說這是旅遊影片的!
  誰跟我說這是靈異影片的!
  我們今天才知道真相啊!
  一片玫瑰色的吶喊中,我看到一則閃亮亮的訊息:
  阿金,原來新員工的職稱是「溪溪の老公」嗎(捧心)!
  「……」我看向阿金,慢慢瞇起眼。
  乾拎……我低估了阿金的陰險程度,連職稱都能有效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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