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1|閱讀時間 ‧ 約 14 分鐘

謊言屍篇:明日黃花 (18)

  在一個布置得像是高級辦公室的空間裡,寬敞光亮的地板上,沙發、辦公桌椅和文件的擺設全都有模有樣,像極了世界災變前的某位董事長會待的地方,今天的桌上甚至還有一盤新鮮的水果。
  然而,隔壁房內卻傳來男女歡愉的呻吟聲,透過敞開的房門,能看見兩副肉體正交纏著,不斷擦出激情的火花。
  愈發急促的喘氣聲兀自傳入耳中,端坐在沙發上的祝永晴想聽都不行,不過她的心跳頻率始終規律如一,並不受影響。
  這兩天,儘管都被關在這棟建築物裡,每隔一段時間還會被帶來這裡強迫觀看關山和不同的女人做愛,她也依然透過窺視外頭景色和打探情報,大致得知這個據點的概況。
  此地的總人口有數百人,每個人都有專屬自己的家,和這件事情相呼應的是,這裡的占地規模也比她預期的還要大,關山應該是把好幾條街封起來占地為王了。
  他派人用削尖的木頭綑成防禦用的柵欄,外型類似美國南北戰爭時期的拒馬,以阻擋企圖入侵的活屍,當然也不忘定期做好清除和維修的工作,這當中投入的人力和物資,也並非她過去所待的那間幼兒園能相比的。
  至於關山自己住的這間房子,本身就是一棟豪華的別墅,屋內的擺設不知有無重新整理過,看上去沒有一絲世界災變後頹廢的樣子,卻也沒有前屋主留下的任何照片。
  她現在所待的地方是二樓,一樓則是能容納數十人同時開會的會議大廳。至於三樓,聽說是關山私人的娛樂空間。而不同於屋內的明亮舒適,別墅外的鐵絲網則有將此地隔絕成獨立世界的冰冷氣息,顯然,這位首領並不是多親民的人。
  嬌喘聲漸漸停止,片刻,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孩子抱著衣服走出來。一看見祝永晴在這裡,她難掩訝異,但急匆匆離去時,臉上依然帶著羞怯的微笑。
  隨後,關山也渾身赤裸走出來,毫無遮掩,直接大剌剌地在祝永晴面前穿起衣褲。他皮膚黝黑,體魄強健,臉部線條稜角分明,笑起來總是皮笑肉不笑,看上去確實跟親切沾不上邊,但以客觀角度來看,也算擁有足以迷倒女性的男人味。
  「你就不擔心你是下一個?」見祝永晴的反應與前幾次相差無幾,只是撇過頭去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終於忍不住調侃一番。以往,他都是直接打發她走的。
  「她們的表情一點都不難過,可見你也不會強迫我。」她淡淡回道。
  「到底哪來的自信?」他笑了笑,又道:「不過你說的也是事實,既然女人對我來說不過是輕易就能到手的物品,比起強暴什麼的,當然有更有趣的玩法。」
  「譬如?」
  「在來到這裡之前,我和手下們曾經在路上碰到一對情侶。他們看起來已經走投無路,非常想上我的車尋求庇護。那時我隨口開了一個玩笑,對那個男的說:『只要你把女朋友借我打一炮,我就讓你們兩個一起上車。』後來你猜怎麼樣?」
  祝永晴沒說話,暗地裡卻早早猜到答案。
  關山繼續道:「這對情侶吵了一架,最後男方對他女朋友說:『只要乖乖聽話,你自己也可以得救啊,怎麼能說我自私?』結果女方一氣之下,就主動跳上我的車,開始脫衣服。」
  「男方在車外聽到女方大聲淫叫的反應,是我的手下事後告訴我的。據說他一開始還有點愧疚,後來就一直探頭往我們這裡看,不知道是想欣賞活春宮,還是怕他女友伺候得不夠舒服會讓我不開心。」
  「結束之後,我讓那個女的下車,她的男友一看到我,就急著問我是不是可以帶他們走了。當時女方的表情啊,我看是恨他恨到巴不得將他大卸八塊。」
  說到這裡,關山忍不住笑出聲來,「可是我根本沒對他馬子怎麼樣,因為她一脫衣服,我就開始倒胃口,乾脆叫她穿回去,然後故意大叫假裝被我操得欲仙欲死,她的男朋友一定沒想到,我們可以這樣騙人。」
  「但你確實已經答應帶他們走。」祝永晴思忖半晌,道。
  「有啊,我確實有遵守諾言。」關山說,「只不過,只有女方活著上我的車,而她的男友被我的手下丟進後車廂的時候,已經是一具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屍體。」
  「那個女人……現在還在社區裡?」她問。
  「不,幾天後就不小心被活屍咬死了。真可惜,她和我的手下一起痛打那個男人時,下手可狠了。」他面露遺憾之色,似乎是真心感到惋惜。
  回想起關山方才說的話,祝永晴冷冷道:「我勸你不要把我男友叫來看這種把戲。我就算真的有其他男人,他也不會對我怎麼樣;但是,你不同,你要是敢跟我牽扯上關係,他可不會輕易放過你,這種事情已有前例可循。」
  「這是在告訴我,你曾經有過劈腿的前科嗎?」他失笑道。
  「你說呢?」
  「想跟我打含糊仗?有意思。」
  祝永晴還待說些什麼,門口處忽而傳來敲門聲。關山收回想說出口的話,慢步走到辦公椅處坐下,這才低沉道:「進來。」
  接著就見一名身材精瘦、襯衫和鈕扣整齊得一絲不苟的青年男子走進來,手裡還拿著一疊資料。
  這個人,祝永晴已見過幾次,似乎是唯一能進出二樓的男性,除了他以外,也只有負責打掃或供關山洩慾的女性才能夠出現在這裡了。看來,這個人應該深得關山的信任。不過,這只是她的推測,畢竟她來到這裡僅只兩天的時間而已。
  見祝永晴一直盯著自己的手下看,而手下見到她後的表情也是把眉頭鎖得更緊,關山玩笑似地嘆一口氣,對祝永晴道:「他是嚴信。」
  嚴信這下子更不爽,就不懂首領為何要把他介紹給一個擄來的女人。見這女的比過去伺候首領的阿貓阿狗都還漂亮許多,又有氣質,莫非首領是真的動了心?
  「咳嗯。」關山輕咳一聲,嚴信才猛然回神,恭敬地將手上資料遞給辦公桌前的首領。
  「這是今天的遊戲結果報告書。」
  「嗯。」關山正要看,抬頭見祝永晴一副不感興趣的樣子,遂道:「阿信,你告訴她,這遊戲是在玩什麼。」
  嚴信儘管頗不甘願,仍然解釋道:「這是關sir發明的『抽鬼牌遊戲』。除了關sir隊上的人,以及擁有豁免證的特例,其他但凡住在這裡享受資源的人,每天早上都要在公園廣場集合,抽籤決定當天的任務。無法在時間內完成任務者,必須離開這個社區;而拒絕接受任務者,死刑。」
  嚴信說話時,關山刻意觀察祝永晴的反應。她的神情愈發冰冷嚴肅,卻也看不出有幾分懼意。
  「不要緊張,我不是這麼邪惡的人。」關山道:「我發布的任務,大部分都很簡單,有些甚至只是他們住在這裡應盡的義務,譬如加入物資搜索隊這類的,當然我偶爾也會開個小玩笑,找個倒楣鬼趴在地上扮豬扮狗娛樂大家,這也不算過分。」
  瀏覽手中的報告,他話鋒一轉,卻又笑道:「只有抽到鬼牌或者說是籤王的人會感到生不如死而已。我看看……嗯,今天的遊戲死亡人數只有一人,抽到砍斷自己雙腿的籤,最後因為怕痛乾脆跳樓自殺,真是奇怪的人……哦?今天又有一個人精神失常?」
  「前兩天抽到鬼牌,在妻子面前強姦了自己六歲的女兒。」嚴信接話道,似是在配合關山,故意講給祝永晴聽,「上次精神失常被丟去餵活屍的則是一個女人,她接收的任務是從最親近的人身上活生生割下幾塊肉,直接生吃。但她下手的力道和位置拿捏不好,她的丈夫被送到醫院後沒多久就死了,倒也沒浪費醫療資源。」
  「看來你真的很樂在其中。」祝永晴沒問關山為什麼這麼做,因為答案已經很明顯。說起來,這和國王遊戲有些相似,但關山不這麼稱呼是正常的,因為國王永遠只會是他一人,不會輪替。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他們明明可以選擇離開這裡,最後卻都留下來賭運氣,說穿了也是他們自己不好,沒有在外面謀生的能力。」關山說。
  祝永晴卻是不太認同,「至少他們努力求生了。」
  「換成是你,為了活下去,又願意付出多少代價?」關山道:「其實說他們愚笨也不公平,臺灣就是一個被孤立的海島國家,兩千多萬的人口,就算大部分的人都變成活屍,也總有殺光的一天,到時候還有什麼好擔心的?難道還會有人特地從海外運活屍過來毀滅這座小島?」
  「你就是這麼告訴他們的,所以他們才甘願留在這裡。」
  「我說的是事實啊。」關山放下報告資料,忽然正色道:「好吧,現在輪到你做選擇了。我給你兩條路走,一是出去跟其他人一起玩抽鬼牌遊戲,二是留在這裡,遵守另一套遊戲規則。」
  祝永晴身軀輕顫,「什麼規則?」
  「不管我問什麼問題,你都必須正面清楚回答,不能沉默,不能點頭或搖頭,當然也不能用寫的。」
  「你想看我能撐多久才變成活屍,是嗎?」
  「不,我真正想欣賞的是你一直忍耐著不說謊的樣子,這應該會比把情趣用品塞進你的下體還要更有趣。」他翹起二郎腿,悠哉地從桌上拿起一顆橘子,一邊剝皮,一邊道:「我要提醒你,在我面前裝怯懦的小白兔是行不通的。」
  「什麼意思?」
  「我有個部下曾經見過你,在桃園。當時我派三個人到監獄那一帶招募新人,其中兩人和你起了衝突,剩下一個則逃了回來。他可是清楚告訴我,你下手殺死另外兩人的樣子有多狠。」
  原來是那時候嗎?
  祝永晴一下子就回想起來,這是她與紀衍良重逢前幾分鐘的事,當時的確是她殺了那兩個人,結果畫面太血腥,不小心把同行的小男童嚇跑了,她也只好追出去,結果就在差點被活屍包圍撕咬時,被路過的紀衍良救了一命。
  而這,也是小男童後來都黏著方孝賢,和她並不怎麼親近的主因。
  沒想到有個漏網之魚偷溜出去啊,若非如此,關山還不一定這麼快發現她殺過活人。像紀衍良,明明已和她相處數個月,卻從未質疑過她為了生存是否做過許多殘酷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也沒有必要繼續用和善的姿態來面對眼前這個男人了。彷彿終於卸下偽裝一般,她放鬆身體,原本端正的坐姿愈顯慵懶,眼神甚至帶點戲謔。
  「我相信你肯定也看過這種人:你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他,可是到了最緊要的關頭,他卻只想著自己,就像我剛剛提到的那個出賣女友的孬種。」關山將一片橘子塞進口中嚼了幾下,繼續說:「難道,你真的甘願賭上自己寶貴的性命,和那種人廝混?」
  對於他的論點,祝永晴不否認,別的不說,光是張雅嫻他們就確實傷害了紀衍良,枉費這一路上他多次出手幫過他們,而江大濤那個垃圾更是令人作嘔。
  或許,傻傻等著某天忽然遭到背叛,或者自己先行一步背叛別人,也是這個世界的生存準則。
  如果自己離開這裡去參加那個鬼遊戲,會發生什麼事?
  而選擇留在此地,又有多少的生存希望?
  思忖良久,她終於做了決定。
  「我可以選擇留下。」起身離開舒適的沙發,她緩緩走到他的面前,「不過,你一個大男人單方面欺負一個女生,沒什麼意思吧?」
  「你想怎麼樣?說來聽聽。」
  「第一,如果能夠活下來,我也不想自己一個人,所以我要幫人索取你所謂的豁免證。」
  「你還是有在意的人嗎?」關山挑眉,「你剛才聽完報告,完全沒問你的朋友參與遊戲的結果,我還以為你根本不在意他們……說吧,你想保誰?無論幾個我都可以考慮看看。」
  「有一個人叫祝恆雨的人,他是我親哥哥。」
  「只有他而已?」
  「還有一個。」
  聽到這話,關山一臉得意,暗自期待她說出那三個字,怎知道,結果與他想的依然不同。
  「畢小默。」她說,「跟我一起來的,只有十幾歲的女孩子。」
  這答案著實令關山有些訝異,他原以為會先上演一下祝永晴犧牲自己保全男友的戲碼。當然,他也並不認為有誰能夠始終保持這樣高尚的情操,縱使祝永晴真的有心保住紀衍良,在他的操弄下,這兩人也遲早會走向感情破裂的結局。
  把橘子放回盤中,抽起桌上的藍色資料夾,他看了一下,新進名單上果然有畢小默的名字,「她又是你什麼人?」
  「沒有任何親屬關係。」
  「嗯?」
  祝永晴沉默一會兒,才說:「我是家裡老么,一直想當姊姊。」
  關山頷首,「放心吧,你哥一開始就不在遊戲名單裡;至於你說的那個小女生,我會派人去處理。所以,第二?」
  「我要你跟我一起玩這個『老實說』的遊戲。」她微揚唇角,語氣和表情都充滿了挑釁。
  「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嚴信大聲斥責,因為她此舉無疑是冒犯了他們的老大,他們的威嚴。
  關山起先也有些慍怒,只是沒有表現出來,不過,他很快又恢復了從容泰然的神情,「好,我答應你,希望你有先想明白自身的處境。」
  言下之意,這裡是他一手打造的王國,他本人即是規則,要是她真的膽敢贏過他,他也是隨手便可捏死這隻小螞蟻。
  然而她非但不懼,臉上的笑意反倒更明顯。如此爽快就答應這個要求,看來關山自己被困在這裡也開始覺得無聊了。有意思,她開始感覺到,自己似乎真的對這個男的產生了一點興趣。
  彼此注視數秒,關山率先開口:「那麼,我的第一個問題:你還是處女嗎?」
  「是。」她只是深呼吸一回,便開口回答,彷彿並不在意眼前的兩個大男人會怎麼看待她。
  「那真是奇怪,你和男朋友從來沒上過床?活在末世,哪個人不是奉行及時行樂主義?」他感覺自己對這個女人的興致愈發旺盛。在他想來,除非兩人在災變前就有深厚的感情基礎,否則在末世中萌生的愛情,說穿了都只是沉浮間想抓住一個漂流物來依靠罷了。
  「我只是不想自找麻煩。」她的語氣略帶嘲諷,「男人與女人擔心的事情果然還是有差別。就算找得到保險套,也無法保證百分之百能夠避孕。」
  「真的不是因為你想把最重要的籌碼留給更值得的男人?」
  「不是,我也從來不覺得處女膜有這麼重要。」她說,「問完了嗎?換我了。」
  他雙手一攤,表示允許換她提問。
  「我的第一個問題,」她低頭看向桌上的盤子,裡面裝著橘子和草莓,「你這些水果,是從哪裡來的?」
  想到這問題的答案有多有趣,關山十指交握,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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