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1-26|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從愛結束』再見~女兒

    人的頑強,在無法抗衡的大道面前,閃著微弱的光。人的愛,在極端權威的自然面前,維繫著微小的力量。
    愛,只是需要耐心。
    愛,只是需要耐心。
    決定撰寫這篇文章的時候,我思索了一個禮拜從何下筆,因為事件的過程對我來說太多的震撼與啟發;想讓大家明白,在人間有許多聽得見的聲音、理解的聲音;但,對於人間與地界來說卻有著無法對流的音頻。這些音頻充滿著愛。
    心靈慈惠總堂在每一年七月都會進行普渡法會,普渡的對象分為三個方向,祖先、冤親債主和嬰靈。這對心靈慈惠總堂來說是年度大事,瑤池金母的法門意涵也在於『感恩與懺悔』,於是面對普渡法會,禮侍們(也就是義工)在法會前都茹素淨身、端正心念三日以上。
    2019年,那時我已經執掌心靈慈惠總堂約11年,協助過的眾生事超過萬件,辦過的法會超過百次,許多神佛交代事項我已非常熟練,但唯有一個狀況總讓我很難突破自身的門檻,那便是替許多捨棄肚中胎兒的父母超度嬰靈,因為明白每一個靈魂要經歷多少才能轉世為人,對於靈魂總有更多疼惜的立場;有時候看見還在腹中的靈魂是一個健康體,卻被人間父母捨棄後再來請神佛協助,我的內在總吶喊著:你們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呀!
    有的父母甚至覺得人生不順遂是因爲嬰靈討債、作怪、報復,我真心覺得這樣的思維很有事。首先,任何一個地界在沒有合法的公文下,是不會進行任何索取的,別拿自己的愧疚感、自責感隨意加諸在天地之間。以往我真非常不願意協助這一類的事情,打從心裡就覺得很厭惡。
    大道可畏,生命可敬
    可,瑤池金母總是變著許多方式調整我對人間的三觀;2019年夏初的週四夜晚,來了這麼樣的一位母親。我當時坐在二樓會議室的位子跟禮侍們開會,為當晚的聖駕公辦而準備,不經意的往大殿看下去,我看見一位年約40歲的女性,身穿寬鬆的服裝,腳上一雙西班牙小V白球鞋、清爽俐落的馬尾髮型、素顏臉略顯浮腫。
    心想,『她好面生,應該是第一來吧!』每回開完會下樓,按照慣例會跟現場的堂生、信眾寒暄幾句,我走到她面前定神一看,專業技術來說我看不出她有什麼狀況需要請神佛處理,於是多問了她幾句。
    『師姐您好,我是總堂主瑤沁,第一次來嗎?』
    『嗯!』她的眼睛看著我的左邊,拒絕四目交接
    『怎麼知道心靈慈惠總堂呢?』我持續看著她,某個程度也在搜尋她的無形資料,這麼做對於我們接下來的談話會有很大的幫助,可到這一刻,我依然搜尋不到任何線索,這讓我懷疑特異功能是不是當機。
    『朋友介紹的』她的聲音有點菸嗓,小聲說起話來,不容易聽清楚。
    『今天主要來要請示母娘什麼事情呢?』
    『我想請母娘幫我超渡我的小孩?』她總算看著我了,但眼匡中充滿淚水,一種無助、悲傷、遺憾的糾結一覽無遺;這一回輪我語塞了,因為我根本沒看到在她身邊有嬰靈,哪來的超渡的概念?還一種情況是部分有自行學修的人,因為學習的過程中,或放棄或方式導致他們有被外靈干擾而以為是祖先、冤親債主、嬰靈的干擾,所以,我進入了與她釐清的過程。
    『師姐,您曾經有學修嗎?』我這麼問的時候也是內在困惑,因為她的原靈很穩定,不像有自修的狀態。
    『沒有,其實我是天主教徒』她再一次將目光投向我。
    『喔喔喔~那等等再請示母娘,您先稍坐喝茶』天爺,我真的矇了,官腔地回答,其實腦袋正在飛速運轉組織邏輯中,畢竟自認是這個領域的專家了,怎麼能看起來很無助呢?
    通常是這樣的,母娘降駕公辦聖事時,我的個人意識不是清晰的,但隱約保有時間線、空間感;母娘退駕後,公辦桌旁邊的禮士們會跟我進行總結,同步更新當日母娘交代的事情以及信眾請示的過程、後續流程;當聽到那位母親的過程時,我又語塞了。原來,她兩個月前割捨了肚子裡面將近四個月大的孩子,她的孩子是女生、體況健康、非意外流產。之所以震撼是因為從我見到她開始,我沒有見到一絲絲嬰靈的痕跡。從那日後,我不斷思索這是什麼原因呢?各種可能都是臆測的空間。直到普渡法會那天,她的出現,因緣有序、脈絡有痕,我才看明白這是多麽至關的不同。
    不要怕,回頭看。愛就在身後,打著那束溫暖的光。
    如同往常,普渡法會從早上10點開始進行,當我主持完開普儀式,我在人群中見到了她,穿著灰色帽T、頭戴鴨舌帽、依然脂粉未上的乾淨臉龐,在禮侍的帶領下,她默默走到擺放嬰靈的祭品桌,將她為女兒準備的物品拿出來,我的目光始終離不開她,不斷再找答案『為何她身上沒有任何嬰靈存在的跡象』;她拿出兩件粉紅色的嬰兒用紗布衣、一件鵝黃色的小包巾、奶嘴、海豚娃娃、嬰兒用布書、五雙小襪子,還有一鍋白粥,除了白粥外,其他的物品應該都是在懷孕初期就準備好的,一般來說,要祭祀嬰靈的衣物通,家屬通常都會選擇地界專用的紙衣服,不會準備人間穿著;但她所準備的物品讓我感受到,她是認真為孩子出生而準備的。也因為這樣我太想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盤算著法會結束後要好好跟她聊聊。
    心靈慈惠總堂舉辦普渡法會時,通常由東嶽仁聖大帝坐鎮主辦,而我們也是目前桃園唯一請到台南開基東嶽仁聖大帝主辦普渡的廟宇。為表慎重,我們會將主神大殿以紅布隔離,請出東嶽仁聖大帝坐鎮主祭桌,進行普渡的信眾將一一跪拜在仁聖大帝前,主述自己要普渡的對象以及為此對象祈福,並進行擲杯流程,唯有擲出連續三聖杯,普渡者與被祭祀者才得以圓滿。過程中,我不會介入,除非擲杯者卡關,我才會進入與仁聖大帝溝通的流程,藉此了解普渡者是否有準備不足的地方,或者是被祭祀者還有其他臨時需求要滿足。
    終於輪到這位母親了,我在主祭桌的左側方看她,一跪下她就開始落淚了,從默默無聲的眼淚到全身不由顫抖的悲傷,哭喊著她為女兒取的名字『瑋潔』、一聲聲的對不起撕心裂肺,這是這十多年我辦普渡嬰靈的法會中,唯一讓我的情緒跟著起伏的一次;這位母親的道歉有更多是不捨、遺憾、愛而不得的苦澀,突然間,我見到仁聖大帝的兵將抱著一位小原靈走到這位母親身邊,我太驚訝了,這是我不曾見過的現象,而小原靈散發出來的光是淡淡的粉紅色,就想這位母親準備的衣服顏色一樣。小原靈應該就是瑋潔了。我擦掉淚,趕緊走到這母親身邊在耳邊輕聲告訴她:
    『仁聖大帝把孩子帶來了,孩子現在就在旁邊,你趕緊跟她說說話』
    她看著我,雙手不知所措的掐著自己的腿,下意識的環顧,眼光中的渴望好似想將這世界看穿一遍;
    『孩子就在你的左邊,很近。妳輕輕的說,讓孩子聽到就好了。請放心,我會協助妳們溝通,妳可以完全信任我』說完,便讓左右兩邊的禮侍往外退,留下一個空間給她們母女。
    『瑋潔,對不起。媽媽沒有能力保護妳。媽媽努力到最後一刻了。因為妳胚胎發育的位置太靠近媽媽子宮的傷口旁邊,如果妳持續生長,媽媽的子宮會破掉,醫生說這是非常危險的狀況,媽媽到處找醫生想辦法,去了三家大型醫院、一間媽媽認識的婦產科整所,都不敢發孕婦手冊,要媽媽趕緊進行人工流產。雖然媽媽已經有了哥哥,知道妳是朝思暮想的女孩時,媽媽怎麼都不願意失去妳。媽媽記錄著第一次聽到妳的心跳聲、超音波照片,媽媽可以感受到胎動,妳真真實實的存在與我相連,好想抱抱妳,媽媽捨不得呀~妳的出現,點亮了媽媽的世界。真的對不起,瑋潔。』當母親說著這些話的時候,小瑋潔粉紅色的光暈越發明亮,罩住了母親的全身,像是擁抱、像是不捨、像是親吻、像是理解、像是告別,那畫面真的很美也很心碎。
    聽到這位母親所說的話,瞬間明白了為什麼我沒感受到的嬰靈的氣、為什麼仁聖大帝會派兵將把孩子帶來,這是多麽深層的懺悔與愛,所有的疑惑都在此刻解答。這位母親努力到最後一刻才割捨了孩子,沒有醫院敢發孕婦手冊也不願意接手生產,她是多麽無助的經歷這一切,尤其她在過程中還面對著與前夫的離婚過程,是什麼樣的堅強和擔當,才能獨自一人走過這些時日。
    『瑋潔很喜歡妳為她準備的東西,也聽到妳說的,別掛念。地藏王菩薩會將她帶在身邊,會有疼她、照顧她的,也會安排她的下一世。』我哽咽說完這些話。我跟她抱在一起哭,因為她真的需要好好的哭一場。最後,她連續擲出8個聖杯獲得圓滿的力量,或許這她來說是一份最重要的救贖。
    將此生過的活色生香,往往不是靠一張嘴。還要有一顆浸透人間煙火的心。
    我終於體悟,眾生的苦都一樣,沒有有比較值;當我沈浸在可以看懂、聽懂天地兩界間的自以為是時,這一刻,才謙卑的知曉『脈絡的樣貌不可如此輕薄評判』;有多少的酸、苦、澀是我沒體驗過的,何來自負呢?頓時想起過去嗤之以鼻那些捨棄孩子的父母們,即便他們來到母娘面前沒有表現出的懺悔態度,但我清楚『傷就是傷,儘管表面無風浪,但那一刻的疼痛就是真實存在著。』
    『瑤沁老師,謝謝妳。我想知道未來還有機會跟瑋潔見面嗎?』
    『這一世會不會相見我不知道,但別在心裡一直掛念她,讓瑋潔好好的進行下一段旅程;妳要明白你沒有做錯任何事情,專注的把愛自己的能力找回來,活好這一世,不枉這一次』
    TO 小瑋潔,願妳一切都好。
    以大道之名,讓我為您講述大時代中的有情眾生。❤️母娘慈悲,眾生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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