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該說那名弟弟的五官相貌十分神似符鳳銜,差別僅氣質樸拙憨厚。
「有些事必須釐清,晚點再聯絡。」我很乾脆地切掉通話,漠視符元亨的焦急。禽滑冷笑一聲:「我看符鳳銜就是始作俑者,他在玩什麼花樣?」我悲憫那名弟弟,嘆道:「極可能。從一連串疑點推論,符鳳銜或許早就知道噬頭女的存在和真實身份。若我們推斷無誤,那男子是代罪羔羊。兩人長相神似,噬頭女發現她所殺害的對象並非真身,所以才會再次攻擊符鳳銜。否則為何殺害了那男子後,再無其他被害人出現?噬頭女絕非善類,每日來雲頂的遊客總有千百,背包散客也不少,按理會再度攻擊才是。」
「換句話說,符元亨也被蒙鼓裡,不曉得自己兒子計謀。」禽滑攀騰至另一棵巨樹,已鎖定噬頭女今晚匿藏機率最大的路徑,「噬頭女到底是誰?符鳳銜冒險惹惱噬頭女的動機為何?」
我拿出一顆純鋼製成的溜溜球,揚手高拋纏繞同株巨樹,拉收鋼絲,飛身趨上:「誰先惹誰的,值得玩味啊。」禽滑露出無限懷念的表情,盯視溜溜球,輕道:「好久不見這小玩意兒。」
站於高處遠眺,視野更寬廣無礙,依目測劃出兩條路線,往山頂斜上直線距離而去,會進入飯店、賭場和遊樂園的旅遊區域,如循正前方密林蜿蜒,則是雜林、河川和果園交錯的農作區域。無論往哪方向持續打鬥,一旦交手,對我倆都是場惡戰,畢竟按傳聞,噬頭女已棲息此處幾十年,強龍莫壓地頭蛇。
「差不多時間,先回民宿休息、準備。」我們避免引人耳目,選擇低調行事,投宿山腳一間略通華文的馬來人民宿內。
不算乾淨的床墊上,我依舊深深入睡。
「墨薔家子。」
誰叫我?微睜眼,無窮幽冥裡,忽現衣袂飄凌的白衣絕美少女,碧眼桃腮下滿漾凶意,我尚未清醒之際,她卻扔來一柄古時織布梭子,我駭然驚醒,反射性地掀被子遮擋,並憑空藉力大踢、迅速後躍,豈知梭子來勢凶猛,毀被穿出,仍擦過我右耳骨,險些破門相。
我大喝一聲,溜溜球剛出手,少女即消失。
「小淳?」禽滑遍體迸散青光鬼火,從黑暗中顯身,如同蠟燭照亮房間。我連忙爬起開房燈,四周並無異常,禽滑的青光鬼火轉瞬散去,詫異之色表露無遺。「好痛。」才發現血由我右耳骨淌流,染紅上衣右胸。
「哎呀,多害羞的人啊,只好意思用這種驚鴻一瞥的方式打招呼。」禽滑平靜心緒後,又恢復素日的諷刺詼諧。我倆非常人,少女能避開禽滑的保護和我的警戒,下手成功,實在難以置信,除了──神。
從背包中取出隻古舊小漆盒,裝著墨薔家先祖千年來不斷研製及改良的「雪蕈岩藻膏」,療治傷口特有奇效,八成基因遺傳關係,墨薔家性格最大特質就是打架兼惹禍,再大放厥辭說為天地立心、生民立命諸類,某種意義而言,雪蕈岩藻膏對於延續墨薔家命脈可謂大功臣。我挑點止血膏塗抹傷口,道:「她沒有殺我的意思,只是警告。」禽滑問道:「什麼人?」我搖搖頭:「連你也無法看清她,我猜是名化身成少女形象的神。」
「神也插手?符鳳銜失蹤事件可謂高潮迭起、好戲不斷⋯⋯血止住了,也該換我們上場。」禽滑用扇子敲敲我手錶,大概十點半。我用力伸懶腰,蠻不在乎道:「噬頭女找個來歷不明的少女神罩她,讓人更想胡鬧。」我和禽滑對視大笑。
此刻深夜回到符鳳銜失蹤處,月昏星稀,晚風微熱,更顯恐怖。我倆想的土轍,打算依樣畫葫蘆,同時間來此處等待噬頭女從霧中現身。
「據傳起霧後,得一人下車、一人車內等待。我下車,你車上等。」我迫不急待要會會噬頭女,跟她過手幾招,活動一下整學期坐在教室裡已僵化的筋骨。禽滑圓睜鳳眼,大聲抗議:「慢!為什麼我在車上,你下車?我是保鑣,該當我首當其衝面對妖女好保護你。」我胡亂揮著手:「我是少爺,計劃由我指揮,你後備支援就行。」我倆僵持不下,最後禽滑提議:「猜拳,贏者出車外,輸者在車內。」
「反了吧,通常都是輸的出車外挨打。」我向來沒猜拳運,總猜輸。猜輸剛好可出車外。協調到最後還是猜拳決定,贏者出車外。可笑至極,我倆也算令異壇聞風色變的奇人,竟躲休旅車內猜拳。
靠,我留車內。禽滑興奮地拼命搧扇。
「今晚真會起霧嗎?你也長得不像符鳳銜。」我說話有些酸。禽滑倒自信:「別用話擠兌我,少女神千里迢迢找你拋梭子,證明她跟噬頭女看不慣我們找茬,嚙了我們是勢在必行。」禽滑說得輕巧。
時間分秒過去,不禁佩服起警察等嫌犯的耐性,我覺得屁股快麻成兩半。休旅車內冷氣呼呼吹著,我隨意瀏覽手機網頁,看些沒營養八卦新聞,直近十二點,不知是否車內外溫差因素,車窗開始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