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忠：蜀漢護心鏡】

馬忠，曾名狐篤。陳壽偶做狐忠。 巴西閬中人。 馬姓有幾個由來，一是戰國時代，趙國大將趙奢。 後來因功封於馬服，改姓馬服。 久而流傳為馬。 另有從司馬氏避禍改姓。 西域來的馬姓，基本上是宋代以後的事情。 在這個前提下，馬忠大概只有50%的機率，是東州兵的後代。 然而，考慮到外家姓狐，老實說可能性就上升到90%了。 不要看這像個番人蠻子的姓，狐雖是蠻夷，但那是對周朝人而言。 狐字從犬，本身是犬戎一支的地名，地處山西。 就是得到狐地的周朝人，才會姓狐。 山西就是晉啦……也就是說，馬狐都是趙國卿大夫姓氏。 對於漢代來說，現在山西所轄的河東太原等地，其實都離京師算近了。 比起蜀蠻子荊蠻子吳越蠻子，狐家的漢味可是濃厚得多。 簡單說，兩個京師北方源起的姓氏，在漢代也出了幾個大官。 他們的根不太會是巴蜀這種窮鄉僻壤。 馬忠是馬家的兒子，因為交給狐家養才改姓…… 弄到改姓啊，一避禍，二沖災，三繼嗣。 一般其實過繼養子還是同姓為多。而除了避禍，也就是馬家出大事的情況，都顯示出馬忠應該是排行靠後，甚至是最小的孩子，未成年就去到狐家了。 如果把避災禍也考慮進去，同樣都還是符合「少養外家」的敘述。 為郡吏，建安末舉孝廉，除漢昌長。 這裡有點門道。 當過郡級官員，到底厲害不厲害？ 如果是「少為郡吏」，那就是很厲害……不是才能。 是背景跟後台，夠硬。 建安末才舉孝廉，更顯示出狐篤並不受劉璋政權待見。 所以「少養外家」搭配「為郡吏」，得出的答案或許比較接近，馬家曾遭禍。 記得嗎？劉璋跟東州兵並不是百分百麻吉。 東州兵其實被清洗過一次，剩下的才跟劉璋團結起來打贏益州內戰。 所以，馬家應該是被洗過的東州派……根本上就是益州孤兒了。 性格決定命運，命運造就性格。 馬忠為人寬濟有度量，會與人大聲談笑，但憤怒卻不顯現在外。 這樣性格的人，小時候過過一段苦日子，也是很合情合理的。 沒多久，時序來到章武二年，劉備親征夷陵敗戰，退守白帝。 附近的軍官們收到命令，便立刻發起徵集出兵護駕。 江州，趙雲親自率領部隊前往，當時的尚書令劉巴，應該也在這支隊伍中。 巴西，太守閻芝也很快召集了五千人的隊伍，命馬忠帶隊出發。 眾人與劉備在永安會合。 劉備親自接見了素未蒙面的馬忠，與之深談。 事後跟劉巴說，這個人的才幹，不下黃權啊。 然而，劉備下痢得厲害，無法長途跋涉回返成都。 劉巴也就此留在永安，協助劉備處理政事。 同時，下詔給諸葛亮為成都防衛做準備。 大家心裡都明白，這是大漢最危急的時刻。 然而，才過了一個月左右，劉巴就過世了。 正值壯年的劉巴，為何突然就比染病的老頭劉備更早死呢？ 或許是天命？或許跟龐統一樣是陣前戰死。 劉備應變也是迅速，立刻召來了犍為太守、輔漢將軍李嚴，繼任尚書令一職。 又過了一個月，劉備的病情沒有好轉，反而出現了其他的病徵。 劉備知道，自己活不長了。 便下令要諸葛亮前來永安，命太子劉禪鎮守成都。 諸葛亮前腳剛走，漢嘉太守黃元就叛變了。 但劉禪在楊洪的協助下，非常快速的平亂，並沒有打擾到諸葛亮的行程，或劉備的安排。 又是一個月。 章武三年四月，劉備過世。五月，劉禪登基。 雖然上面才點了三個月，實際從馬忠抵達永安至今，約莫半年的時間。 劉備並沒有對馬忠做出什麼新的人事安排，但也沒叫他回去巴西。 劉備走了以後，馬忠跟著諸葛亮回到成都。 劉禪給了諸葛亮開府的權力，諸葛亮便任命馬忠為門下督。 這是簡稱，漢代全稱為「門下督盜賊」。 簡單來說，就是開府官員的親兵統帥。 放在皇宮大概就是虎賁中郎將了。 這顯示出，諸葛亮對馬忠的忠誠、帶兵統率能力信任有加。 但馬忠到底能幹什麼，諸葛亮這時還不知道。 更進一步推導，馬忠抵達永安後，很可能就扮演著親衛兵小隊長的角色。 大隊長就趙雲，搶不來的。 隨著劉禪即位，益南的叛亂轟轟烈烈展開了。 建興三年，諸葛亮不得不南征，同時也帶上了馬忠，並且要他擔任䍧牱郡太守一職。 䍧牱是當時益州最東南的郡，所以相當於整個打完收工的時候，才把馬忠留下來。 看來這幾年，諸葛丞相也沒少跟這個親兵統帥聊過。 這邊有一些相對複雜的記載，我們看一下。 後主傳：建興元年夏，牂牁太守朱襃擁郡反。 馬忠傳：三年，亮入南，拜忠䍧牱太守。郡丞朱襃反。 由於存在時間差，可能可以這樣解讀：朱襃原本是太守，造反。 諸葛亮南征大軍下來，朱襃投降。改馬忠為太守，朱襃為郡丞。 大軍凱旋回成都，朱襃又趁機造反了。 但馬忠輕輕巧巧就平定了這第二次反亂，事後的處置恩威並施，有條有理，讓牂牁郡就這麼平靜了下來。 接下來的四五年，馬忠就在牂牁郡治理百姓。 時間來到最關鍵的建興八年。 諸葛亮北伐打了三波，曹魏心情不爽要反攻了。 孔明連忙徵召了驃騎將軍江州守李嚴，也把千里之外的䍧牱太守馬忠調上來當參軍。 調去哪裡？這邊太容易誤會了。 馬忠不是被調到北伐軍中，而是調回成都，搭配蔣琬管理丞相府事。 諸葛亮還加了益州牧從事的職位給馬忠。當時益州牧就是諸葛亮。 八年，召為丞相參軍，副長史蔣琬署留府事。又領州治中從事。 這邊的運作，顯然就是原本的留府長史，張裔先生掛了。 在張裔任留府長史之前，他也是以參軍職署府事，並領州治中從事。 諸葛亮完全是把馬忠當成張裔的接班人。 奇怪了吧？正常應該蔣琬就接班了才對，何以還插入了一個馬忠？ 更奇怪的事還在後面。 注意了，諸葛亮的神操作要來了。 李嚴傳：亮以明年（建興九年）當出軍，命嚴以中都護署府事。嚴改名為平。 李嚴被諸葛亮說服後，短暫的成為諸葛丞相府，內地總管。 馬忠的職權一下就消失了。 接下來呢？ 明年（建興九年），亮出祁山，忠詣亮所，經營戎事。 馬忠突然親自造訪了諸葛亮所在的北伐軍主力。 然後跟著北伐嗎？ 完全沒有。 下一秒，馬忠出現在李嚴主管的後勤大隊裡。 於是，李嚴就被馬忠指證說謊不送糧、諸葛亮更出具書信。 劉禪下令，廢黜李嚴。 馬忠去見諸葛亮，真的是「經營戎事」？ 一個原本應該成為丞相接班人的馬忠，突然從這個位子上退了下來。 並且成為了指證李嚴的關鍵證人。 馬忠跟諸葛亮想必談了很多。 重點該是益南四郡的情況：馬忠很可能認為，那邊你很難找人搞定。 應該讓我繼續鎮守，並且培養接班人。 政務之事，蔣琬可以搞定。 至於這次面談，有沒有聊到搞死李嚴的詳細做法，那恐怕只有天曉得。 總之，李嚴下台之後，馬忠又回到了原本的崗位上。 而他也確實找了一個幫手，從益北帶來的張嶷。 張嶷事就下回再說。 馬忠曾經有機會成為下一個諸葛亮，擠身傳說中的蜀漢四相。 但他沒有。 他選擇了成為諸葛亮的趙雲。 不是蜀漢的第二個趙雲，而是諸葛亮的第二個趙雲。 馬忠為諸葛亮守護了後方。 諸葛亮臨死前一年……嚴格說起來，是諸葛亮準備展開最後的戰爭之前。 也不知道是誰的意見，終於是把馬忠換上了南中管理者，庲降都督的位子。 千萬不要想說，啊張翼打不贏叛軍換馬忠打，馬忠打贏就奪張翼的缺，合情合理啊。 這中間同樣有很多運算的。 簡單說，你劉禪諸葛亮不能讓馬忠支援，戰後各領封賞嗎？ 陣前換將的風險有多大？ 同樣留待之後再說了。 馬忠跟張嶷在益南，也是一個東征西討忙個沒完，並不是恩威並施四個字就可以讓他在那邊喝茶看報紙。 也因此，馬忠完全避開了諸葛亮之死後的大風大浪。 一直到延熙五年。 在費禕的操作下，整個蜀漢的軍事部署活動了起來。 姜維升官被派往涪城獨力練兵。 馬忠也被徵還成都。 但馬忠又一次的沒有停留，北上找蔣琬去了。 很多人都說，馬忠最後的官職是鎮南大將軍，我想請各位看一下原文。 延熈五年還朝，因至漢中，見大司馬蔣琬，宣傳詔旨，加拜鎮南大將軍。 這到底是要怎樣才會不翻譯成，馬忠是上漢中宣旨的呢？ 分明就是馬忠擔任御史，上去給蔣琬「名為加官」、「實為南調」啊。 隔年，蔣琬就從漢中撤出，但沒有回成都，而是去找姜維。費禕則升上大將軍。 又隔年，曹魏西征，大將軍費禕迎戰。 成都跟政務，託付給誰？ 你以為是蔣琬跟董允，其實是馬忠跟馬忠。 七年春，大將軍費禕北禦魏敵，留忠成都，平尚書事。 等到費禕凱旋而歸，馬忠就回到了他的南方領地，五年後過世。 當地蠻夷感念他的恩德，為他建廟祭祀。 即使換了新都督，從蜀漢變成曹魏，從曹魏變成西晉。 馬忠廟仍是香火不絕。 雖然強調很多次了，還是再說一下。 費禕這個人，在蜀漢政局的轉變中，一定有問題，信不信由你。 相對而言，完全不牽扯進政爭，一心守護家國的馬忠。 真的。 不下趙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