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宮城篇 26.非人

　　溫暖、放鬆、舒服，文森特不知道自己多久沒有這種感覺，又或許他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感覺，從有意識開始，他就是不斷進行流浪、吃苦、受傷的循環。 　　但現在，他終於感受到了。 　　不再需要堅強、不再需要奮鬥、不再需要困苦求生，只要將自己意識一切敞開，安心的沉浸在這片心靈汪洋之中就好。 　　「快醒來！」一個有些尖銳女聲在喊著。 　　隨後是聲波的震動不斷搖晃。 　　「千年以來的第一位『同伴』醒不過來......」溫和好聽男聲自言自語說著，卻沒像其他人一般想要喊醒對方。 　　「醒來！」 　　一陣驚天吼聲，像是某種可怕的巨大生物怒嚎，甚至將湛藍光芒都震得搖晃不穩！ 　　受到衝擊瞬間，文森特張開了雙眼！ 　　原本包裹身體的湛藍光芒轟然散去，他也立時自半空中跌落，並將堅硬地面砸的有些凹陷下去！ 　　腦海中還有一些恍惚，一切都顯得混亂非常，文森特甩甩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他掙扎著站起來，也是這時才意識到，身體已經復原了。 　　「我不是應該......」他疑惑喃喃說著，在檢查之後更加驚訝。 　　鎧甲、衣物和裝備已不在，全裸的他展露出人類體型精壯巔峰姿態，曾經受過的暗傷和疤痕也全數消失。 　　甚至他可以感覺的到，能量自身體之中源源不絕湧出，彷若無時無刻在發動技巧強化自己一般！ 　　文森特也發現了，如今雙眼已經能夠在黑暗中視物，即使不用夜視或鷹眼，同樣可以看的非常清楚和細微。 　　也在此時，觀察過四周後他才意識到這裡不是昏迷之前的石洞，只記得最後順著一個地道掉落，隨後就沒印象了。 　　這裡是個不算大的空間，上下左右都以他沒見過的奇異色澤金屬打造，有個大門卻緊緊封死，掉落進來的地道還是大地岩層變動在邊角處擠出的破口。 　　最奇特的是，在這個封閉空間中心，有一顆奇異的巨大光球懸空飄浮，在它周圍的能量受到吸引化作實質，形成一條又一條光帶纏繞擺動，能量濃郁程度之高前所未見！ 　　不過現在望去只剩一半左右，似乎有過劇烈消耗。 　　「這是......秘寶？」文森特不解的想著。 　　他曾參加過許多冒險任務，野外狩獵、遺跡探險以及現在的迷宮城攻略，但從來沒見過所謂的傳承、裝備或遺失技術，畢竟只是小概率事件，更不用說傳說中的秘寶了。 　　不過雖然無法分辨，但文森特明白，是眼前巨大光球救了自己，在這種地方也看不出第二個可能性。 　　「或許帶回帝國能夠讓爵位再次晉升。」 　　隱隱約約間，他感覺的出來，這顆巨大光球對自己無害，於是伸出手試著觸碰。 　　但是當手一碰到光球時，數道聲音立刻鑽入他腦海中。 　　「醒了！哈哈哈哈！」瘋狂尖銳女聲莫名笑著。 　　「裘魯特和老龍別一直睡，你們這樣和他剛剛有什麼差別。」溫和男聲依然沒對文森特說話。 　　文森特瞬間將手移開，心裡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眼前巨大光球，他確定自己剛剛確實聽到聲音，非常清楚，而且還是在這不知多深的地底深淵裡。 　　遠古神靈時代、上古龍獸時代、近古混沌時代，這三個時代在智慧時代之前都曾留下許多傳說，諸如寄生、轉生、共生之類故事，文森特也曾聽聞詩人吟唱過。 　　一時之間，他不敢再碰觸巨大光球，略為思索後決定放棄這可能的秘寶，打算先找到出路再說。 　　自從陷落在迷宮城後，又數度經過戰鬥和昏迷，外面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如果再不出去，或許外界都已經幫他辦完喪禮了。 　　轉身自地道爬出至石洞，復原後的身體狀況良好且非常強大，文森特感覺的出來，自己或許有能力可以與安達一戰了。 　　快速步行，沒有多久文森特就來到地洞淺灘邊，比起先前記憶中的艱苦爬行不知道快了多少，看著地上那一行還算明顯的血跡和拖行留下的肉屑，他至今還有些難以相信自己居然活下來了。 　　但活著總是比死去好，文森特不再多想這個問題，轉頭看向隱隱發光的藍色地下河，開始絞盡腦汁思考如何逃出去。 　　泰蕾莎世界一直有傳聞，地底之下另有世界，龐大且錯綜複雜，那是和無盡的海洋相同，智慧種族至今仍難以摸索清楚的神祕區域。 　　而眼前這條地下河最終會通往那裡文森特也不清楚，冒然進入只怕會被沖刷到未知地方，甚至是傳說中最深層地心再也出不來也說不一定。 　　「如果不隨著河流游走，而是游至岸邊試著爬上山壁呢？我記得掉到河裡之前是先在斜坡上翻滾......或許可以試試。」 　　雖然他也明白兩側山壁高聳直入雲霄，巨大的令人讚嘆天地偉力，而且鐮刀蛛就生活在其上，想要爬上去幾乎是不可能事情，但這看來是目前唯一機會了。 　　深吸口氣，正當文森特打算潛入地下河時，淺灘與河水的邊線處冒出了一排排無眼怪魚，數量有數十頭之多，而且正在不斷增加，顯然牠們沒有遺忘這裡還有個糧食存在。 　　文森特迅速退後數步，現在的他身無寸縷，雖然無眼怪魚並不強悍，但可怕數量並不適合正面迎擊。 　　他邊退邊撿起石洞內數顆碎石，正想使用技巧加持擲出力道時，忽然感到體內血液翻騰，一股能量自深處湧現，自然而然形成強勁力量，讓手中碎石轟然噴射出去！ 　　「碰！碰！碰！」 　　地面和魚群被如同轟炸般的碎石擊中，其聲勢之響在石洞內隱隱產生迴音，餘波甚至還炸開水面，掀翻不少藏在底下的無眼怪魚。 　　隨手一擊逼退大半敵人，文森特看著雙手，有些驚訝自己如今的力量。 　　就在這時，他無預警感受到空氣、大地、水面之下傳來許多細微震動，身體下意識的判斷出是敵人攻擊前兆。 　　果不期然，下一秒受創魚群發出怪聲全部蜂擁而出，數十條無眼怪魚撲天蓋地咬來！ 　　正當文森特想要閃避時，體內血液再次湧動，視野內所有事物瞬間慢了下來，每條無眼怪魚的躍擊動作和軌道都看的清清楚楚，雖然牠們仍在移動，但是相當緩慢！ 　　甚至就連魚群帶出滴落的水珠都慢的清晰可見！ 　　反差速度體驗令文森特一時愣住，只能呆呆看著眼前奇妙景象。 　　直到體內血液運作開始減緩，一股窒息感覺漸漸傳來才令他驚醒，下一秒，整個人立刻快速奔向還在慢動作移位的魚群。 　　指戳、掌擊、拳揮、腳踢，文森特用上記憶裡所有最快速簡潔的要害攻擊，對全體無眼怪魚發出流暢的致命打擊！ 　　緩慢時間也在此時結束。 　　石洞內，還在半空的無眼怪魚頓時爆出連串炸碎聲響，將地洞之內染得一片鮮紅腥血，剩下魚群感受到生命威脅也紛紛退回地下河中。 　　輕輕喘氣，渾身微微發熱冒著汗，文森特看著一地屍血，腦中還有些混亂，不明白剛剛是怎麼回事，正當他想試著用技巧感知檢測一下自己身體時，血液又再次湧動。 　　但這次不像先前溫和的僅僅只是增強能力，血液在體內瘋狂竄動，甚至激烈的猶如沸騰起來，一股火熱燃燒痛感由內而外爆發！ 　　突來劇痛讓文森特低頭跪在地上，甚至忍不住快喘痛喊！ 　　此時，奇異事情發生了。 　　他赤裸的身體開始變形，原本正常微黑膚色在高溫血液流動下，迅速染成一片鮮紅，渾身筋肉充斥能量不斷膨脹，體型漸漸增大同時背部肩胛骨處赫然突起！ 　　皮肉破開，一對以翅骨為底的鮮紅血翼赫然大張！ 　　灰白骨架撐起，生長在中間的是大片肉膜，其上佈滿一條又一條鮮紅管路，彷若外露血管一般，其內有著血液又或是能量不停流動竄遊。 　　變化過後劇烈疼痛終於稍減，感覺好一些的文森特低聲喘著氣抬起頭，正好看到地下河的河面倒映著自己現在樣貌。 　　耳朵微長、雙眼赤紅、獸面獠牙，十指長出堅硬且銳利尖甲，體型大小居然已與野蠻人相彷，再加上背後巨大的翅骨血翼。 　　他現在的樣子根本就不是人類！ 　　突如其來的認知衝擊讓文森特感到難以置信，不過還來不及細想，石洞內滿是血腥的氣味瞬間讓他理智斷線，衝到淺灘邊撿起散落魚屍，宛若野獸般開始瘋狂生吃吸血！ 　　即使心內在拉扯，但文森特卻無法拒絕飲血渴望！ 　　滿地魚屍，轉眼間被全數吸食的一乾二淨，這時他才停了下來。 　　體內血液得到補充後，像是十分滿足終於回歸平靜，骨翅血翼收回體內，惡鬼般的型態也漸漸變回人類模樣。 　　原本，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即使再困難也終究有回歸機會，但這副惡魔般模樣又怎麼可能回到蒼藍帝國，更不用說先前那莫名且無法控制的嗜血衝動，恐怕被發現後馬上就會受到通緝。 　　希望再度破滅。 　　文森特顫抖的看著自己雙手，忍不住仰天發出長聲怒吼，重重搥向地面！ 　　石洞被強悍力量再次震動！ 　　但，滿地魚群的破碎乾屍依然在眼前，什麼也改變不了。 　　時間過去許久，他像是想到什麼，站起身往石洞內的地道走去。 　　巨大光球的聲音或許可以這解答一切疑問，為了回去見到厄瑞嘉，即使是與邪神的交易，他也會好好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