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煙 (四)

當樓辰軒睜開眼睛的時候，對上的是他姐姐湘的視線，他躺在病床上面，房間很安靜。 湘看到他醒了，溫柔的牽起了他的手，摸摸他的頭溫婉的說 「太好了你醒了，小軒兒你太累了，整個人都發燒了呢」 從以前被哥哥罰完，常常樓辰軒眼睛睜開的時候看到的都是這個全家最溫柔最貼心的姐姐出現在他的面前，幫他擦藥、安撫他、照顧著他。 樓辰軒迷迷糊糊的問道 「姐...那筱粉呢，她現在誰在照護她？」 「粉粉剛剛出加護病房，爸爸現在是她的主治醫師，母女均安呢，小軒兒真的是多虧了你醫術精湛，不過小采兒畢竟是早產，還在檢查中」 「那......就好了」 樓辰軒又迷迷糊糊的睡過去了，當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清晨了，燒也退了些，他的哥哥睡在病床邊守著他，樓辰軒一有動靜，樓慕宇馬上醒來 「阿你醒了，先吃點東西在吃藥」 「哥......你怎麼在這裡？」 樓慕宇只是抬抬眉毛看著他腹誹，我怎麼會在這裡？我弟弟開完刀後暈倒的昏死過去然後開始發燒，我這個做哥哥的不在這裡看著，我能去哪裡？ 樓慕宇遞過去一杯溫水，樓辰軒接過慢慢喝下，樓慕宇在遞過保溫瓶裡的粥，樓辰軒搖搖頭表示不想吃 「你現在的主治醫生是克斯，他晚點就會過來查看你的狀況，你最好是吃，你也知道他對這些飲食療養有多嚴格」 樓慕宇只是聳肩也不再逼迫他，樓辰軒想到這個經驗豐富的外科醫生，同時對護理也這麼堅持又嚴格的爸爸，想要他要是不乖乖依照他的規定好好吃飯休息，他的這位老爸會多麼的纏人，想到就會怕，只好打開粥慢慢的吃了起來。 樓慕宇看著眼前已經好幾個月沒進過家門的弟弟，看著他原先健壯精實的身軀，居然在幾個月內就削瘦下去，眼神也不再神采奕奕，好像一瞬間衰老了許多，樓慕宇只是定定的看著，心裡默默的心疼著。 「哥，我沒事，我覺得我的燒也退的差不多了，我要出院.....我想回家。」 樓辰軒回到主屋後，人變的沒那麼抑鬱了，聶筱粉一樣是住在醫院裡面，三餐加睡眠都被克斯給加強照護著，克斯對於病人的術後照顧有非常執著的一套嚴格的方式，吃的東西要非常健康養生，睡眠情緒等等的都要穩定自然，這樣才會好得快，樓辰軒本來就是打算開完刀後就不再擔任聶筱粉的主治醫生，要全部扔給他的爸爸去看管，他自己樂的輕鬆。 樓辰軒在主屋休息放假的日子，柔柔有過來看望過他，柔柔是樓辰軒交往多年的女友，這兩年一直聚少離多，柔柔跟著聶筱粉的丈夫衛理陽一起經營企業，算是衛理陽的門徒，因為公司海外要拓點營運，柔柔這兩年都在國外的分公司跟著衛理陽一起把公司建起來。 這半年雙方都非常忙碌，現在刀總算開完了，樓辰軒閒暇下來，柔柔剛好也忙到一個段落，兩人在主屋一起碰面，相處個沒幾天，柔柔突然對樓辰軒又投下一顆震撼彈。 「樓辰軒，對不起，我......對不起你，我劈腿了」 樓辰軒只是愣愣的看著這個從學生時代就一直喜歡他的女孩，情感真是一個奇妙的東西，一開始的時候它像是新鮮又鮮豔的顏料，塗上畫紙後是那樣的光彩動人，但是日子久了居然也就慢慢的褪色泛黃，有時候久到細節都不見光光，只剩下一個模模糊糊的輪廓，他對柔柔的情感曾經很深刻的愛過，但是也許因為聚少離多也許因為大家都成熟了，過往的奮不顧身也少了，但是要一起過一輩子樓辰軒是非常樂意的，這個女孩善良又有教養，是不可多得的好女兒家，家裡的人都喜愛她，樓辰軒以前是很真誠的喜歡她的。 柔柔只是哭著道歉，樓辰軒看著她坦承對他的背叛，他一句話也沒說，什麼也不想問，只是等柔柔哭完，輕輕地說了一句 「那我們，還是分開吧」 柔柔點點頭，她知道自己挽回不了樓辰軒，也許時間在早點可能可以，但是已經錯過了那個時機，什麼都不一樣了。 樓辰軒看著柔柔離開的背影，心裡的一塊東西也跟著消逝了。 日子過著，樓辰軒一陣子會去醫院看望聶筱粉，她剛剛過完一個大劫，身體無比虛弱，需要大量的休息跟調理，克斯也沒有要放過這個女兒的意思，真的是三餐都自己手作月子餐，在盯著她一口一口的吃下去，不讓她忙任何跟休養無關的事情，當其他家人去看望的時候，聶筱粉直拜託大家把克斯帶走，她想偷吃麻辣鍋，病房常常都是很歡樂的，聶筱粉的元氣漸漸的回來了，又是那個妙語如珠笑口常開的那個美麗女孩。 只有樓辰軒的話變的更少了，當大家在輪流抱著采兒，他通常都不太加入，聶筱粉也不逼他，他會安靜的在一旁聽著大家說話聊天，一起待在病房裡面陪伴著大家，因為他知道這種日子不多了。 樓辰軒疑惑著，真的只有自己還聽得到聶筱粉尖叫的聲音嗎？只有他一人還對聶筱粉痛苦的臉歷歷在目嗎？ 樓辰軒慢慢的把醫院的東西都打點好，無聲無息的處理交接好自己該做的所有事情後，某天晚上突然的出現在樓慕宇家的書房。 樓慕宇書房 樓慕宇聽到敲門聲突然覺得很詫異，因為已經晚上九點半了，這時間已經過了他的兒子繹書的睡覺時間，這個時候通常不會有人來敲他書房的門，而湘幾乎不會打擾他在書房的時間。 「請進」 門一開，是他的弟弟，樓辰軒。 樓慕宇微微驚訝但是心裡深處卻是波瀾不驚，因為他總有感覺這天一定會來。 樓辰軒默默的走了進來，只是定眼看了他的哥哥，神情堅定。 「哥，我......想要離開了」 他見他哥哥不回話，只好繼續說下去 「哥哥，我想要去非洲，我想要去蘇丹大草原上面去看動物，去實際的去跟動物相處，我想帶著我的相機開始去攝影，家裡我可能不會回來了......也許再過幾年吧」 樓慕宇聽到這些話他其實一點也不意外，弟弟向來喜歡動物，攝影也是從小就喜歡玩的東西，他以前以為弟弟會去當個動物生物學家，之後還是選擇了當個救人的外科醫生。他知道為什麼樓辰軒要走，聶筱粉的事情對他影響太大了，他承受的壓力非人，而且還是他一點都不想做的事情；對聶筱粉來說，那是她成為一個母親必須經過的獻祭，但是對樓辰軒來說那場過程純粹是個折磨，身處於不同角色，對事情的看法是截然不同的。樓慕宇仔細的看著弟弟的神情，他知道他弟弟已然下定決心，他如果不走，留在這裡的這副皮囊只會默默的乾枯，他已經沒有辦法在這樣的環境底下汲取到養分，樓慕宇當然可以不讓弟弟出去，樓辰軒也不敢違背自己哥哥的意見，縱使會讓他痛不欲生。 樓慕宇繼續思考著到底該怎麼辦，如果樓辰軒不走，留下來的他快樂不起來，前有聶筱粉的事件，後又有柔柔跟他的分手，現在的他真的在人生的最谷底了，他只有出去看看轉轉，做自己想要的事情從中學習，就算是錯誤的，那也是最好的學習方式，也許經過幾年的歷練他會更懂家庭的意義，那時候就會回來了也說不定；但是如果真的讓他走，那全家人絕對無法接受，尤其是在樓辰軒這樣的狀態底下離去，大家都知道樓辰軒狀態不好他這樣的離開絕對是負氣出走。 見哥哥不回話而且臉色沉了下來，樓辰軒突然開始有點害怕，但是還是無聲的等待著。 「你打算什麼時候走？」 「三天後」 樓慕宇走到弟弟的身旁，伸出一隻手，拍著他的肩膀，認真的看著他的雙眼，用輕的不能在輕的力道點了點頭。 樓辰軒頓時感受到他哥哥對他滿滿的疼愛，他知道他今天過來這裡說出這一番話，在其他人眼裡就是純粹的任性罷了，他的離開會對家裡造成多大的波瀾他再清楚不過，他的姐姐一定恨死自己，覺得是自己逼走他，他的媽媽一定會崩潰，伊芙最不喜歡孩子離開她的身邊，而且還是去了這麼遙遠又不確定的國家，其他的家人一定捨不得他就這樣走了，但是他今天還是這麼的去要求，而且把這樣的擔子丟給了自己的哥哥，而哥哥一如以往的把這些都扛了起來，哥哥放自己走，然後轉身去面對家人的砲火。 「哥......對不起......」 「謝謝您」 樓辰軒哽咽的說道，然後鄭重的跪下，對他哥哥磕頭，他感激他的哥哥從小這樣照顧教導他長大，而他回報的方式居然是離開，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任性妄為，但是他的哥哥卻一句話都不說的一樣寵著他。 「讓我送你去機場吧」 哥哥只回了這句話，就把樓辰軒扶了起來，把他緊緊的抱在懷裡，兩個人都知道，這一去，變數太多到也許這輩子都見不到了。